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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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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边城的时候风时鸣一下马就拼命的抱着罗布找医正,他其实已经感觉到他没有气息了,但是他不甘心,他宁愿自欺欺人也要救他。他平日虽然和这个少年并不亲近,但是他知道他带着南汝的三万将士视死如归,忠肝义胆,他知道晚晚把他当成弟弟,让他在军中对他照拂一二,他也知道他多么信任晚晚,将大半私产家业交予她手,就是怕自己有朝一日战死疆场,而这一日,终于来临了。

    轩辕晚赶到军营时,罗布躺在一个木头担架上,白布蒙身,胸前的箭还立在身前,他的手无力的垂下来,近乎完美的脸平静的如泥塑,那对紫水晶般的眸子再也不会睁开了。

    轩辕晚每走一步,都觉得异常艰难,他早早的就把他最珍贵的一切都交付给她,就连他钟爱的姑娘,也是托她去送东西,但她觉得这种事要等罗布回去亲自送比较好,一直没有帮他办,可今日,昔日的嘱托一语成谶,他真的再也去不了了。

    那个既傲慢又鲜活的少年,那个既傲慢又自卑的少年,那个既真诚又热烈的少年,没了。

    难道世上真有天命,难道他早预感会有今日,才早早的交代了后事,轩辕晚此刻心口如同压了一块巨石,喘不上气也哭不出来,而不仅仅是他,十万将士几乎折殒了干净,剩下的一千多将士死里逃生,昔日同吃同住的兄弟一个个被永远的留在了关外,他们经历了最残酷的草原屠杀,几乎让他们永生难忘,虽然他们自己活下来了,但却都悲痛欲绝,抱头痛哭。

    “晚晚”

    风时鸣头发散乱,声音嘶哑,脸上被风沙吹的暗淡,眼中不知是泪水还是眸光,在昏暗的军帐中微闪。

    他走过来跪在轩辕晚身前,头靠在她的腹前无力的轻轻啜泣,轩辕晚知道他自责、内疚、心痛,他比所有人都要难受,她轻抚着他的头,眼泪低落在他身上,此时此刻整个世界他们好像只剩下彼此,只有彼此是彼此的倚靠,轩辕晚的怀抱就是风时鸣的避风港,风时鸣则是轩辕晚的风向标,就这么静静的抱着,疗愈内心的悲痛。

    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一场彻彻底底的败仗让风时鸣从未有过的醒悟,他几次在扶桑那里失手,也曾损了对方十万军,但这次自己也损了近乎十万军,十几万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在战争中殒命,他突然不知道自古以来打打杀杀的意义何在,争权夺利是为了国家安邦,安邦是为了什么?为了百姓,而那些牺牲的将士,哪一个不是从百姓家中所出,高门子弟又有几个是愿意奔赴疆场的。

    轩辕晚摸摸风时鸣的头安抚道:“没事了,这不是你的错”

    “就是我的错,是我自负、轻敌、自以为是”

    他指着白布下的人道:“躺在那里的人,本该是我”

    “死亡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起点,时鸣你看我,我就是死过一次的人。”

    风时鸣抱的更紧了些,他伤怀的不是死亡,而是离别和失去。

    “晚晚,我永远都会珍惜你,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

    轩辕晚眉头舒展,柔声道:“我也是”

    罗布一生孤傲,唯爱美食,心性似孩子,风时鸣和轩辕晚将他葬在了边城的一座天虞山上,这里可以看日出日落,大漠孤烟,亦可以看到人间烟火,风声四起时,也不会那么孤单。

    轩辕晚看着罗布的墓碑眼眸呆滞,问道:“扶桑经此一战,大振人心,他们会不会乘胜追击再来挑衅?”

    “他们虽然这次打了胜仗,但是那些兵有些是百姓兵,剩下的不到五万,离开了草原和荒漠出兵攻城他们没有胜算,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来犯,但时间久了就不好说了。”

    风时鸣看着远处天间的霞云和南飞的大雁,又道:“我决定先回天水,招兵买马,养精蓄锐,天下迟早有一场硬仗要打,别无他法。”

    轩辕晚想了想,楚雄争霸,天下各国,好像谁都不服谁,谁都不想低谁一头,若是真能不费一兵一卒统一天下,历史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战争了,可是打来打去,最后还是统一了,这是最好的结果。

    当下,她能为这个时代做些什么呢,除了挣钱,除了做果子,除了做买卖,她是否还能做些什么,让这个时代少一些伤亡,少一些饥荒,少一些离别,少一些悲伤。

    她虽未参战,但那颗跟着参战的心也已经累了,风时鸣的决定是对的,眼下必须要休养生息,关外蛮夷,软硬不吃,只能细水长流的慢慢搓磨,并不是一定要打他们,而是若不让他们归顺,他们每年都会进犯边城百姓,民不聊生,要么是敌,要么是友,没有中间选项。

    但站在他们王室的角度,狡兔死,走狗烹,他们拱手让权给中原当臣,但日后呢,他们活着就会是中原的威胁,这中间涉及到一个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那就是信任。

    扶桑不信任中原能让王室平安无事的留有一方乐土,中原也信不过扶桑王室的狡诈,所以输赢,意味着生死,他们知道吃不下中原,只能每年啃啃边,但是他们也不肯让步,独立且能自由快活的生活,归顺意味着生死交由他人之手,这对关外的他们来说,那是绝对没有安全感的。

    如今天下,西岐小国已收入囊中,轩辕和南汝都肯献国交全支持统一,剩下的就还有扶桑这块硬骨头和北翟那个阴阳蛋。

    回天水那日,张老夫人攥着轩辕晚的手,像嘱咐自己孩子一般叮嘱告别,虽然大家相处时间不久,但都很投缘,张老夫人很是欣赏她那外柔内刚的性子,不媚不俗,雅淡谦逊,这一别,日后还不知能不能相见了。

    万千将士的尸骨永远的留在了关外,关内关外一日不合,就会不知道有多少前赴后继的好儿郎要上战场,百姓也受限于这一城之隔,影响的又何止千千万万人。

    张家老夫人给风时鸣和轩辕晚提前备了贺礼,连路上的吃食和穿衣用度都打点的妥妥当当,这般内外兼修的巾帼总是从生活中一些小细节上让人叹服。

    风时鸣和轩辕晚一辆马车,罗布不在了,陆南一就自己一辆马车,上车之前他眼睛扫过众人,又望向张府大门,迟迟不见阿芷,等到最后该出发了,他似忧似伤进了马车,一进去就惊的叫出了声,张大连忙上前慰问:“陆公子怎么了?”

    阿芷在马车里捂着陆南一的嘴,眼睛睁的圆溜溜,一脸恳求的看着陆南一拼命摇头。

    陆南一把她的手扒拉下来,回头冲外面回道:“无碍,方才有只虫子吓了我一跳。”

    张大撇撇嘴纳闷儿道:“虫子?这个时节还有什么虫子?”

    陆南一看着阿芷紧张又不安的小脸又转身冲外面说:“就是只小臭虫,不劳大将军费心了”

    张大拱手笑道:“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张家上上下下在张府大门前送别风时鸣和天水的士兵,张大夫人左右张望着喃喃道:“阿芷这丫头平日里最爱热闹,怎的这会儿子不见她人影,连秋秋那丫头也没看着,小孩没动静,就是在作妖,不行,回去我得去她房中看看她今日是怎的了这么反常。”

    风时鸣一众人走远了后,张家人才陆续归府,张大夫人带着婢女急匆匆地往阿芷房中赶,可能母女连心,为娘的都有感应,她估摸着阿芷定不知又闯了什么祸才没露面。

    “阿芷,你在房里吗”砰砰几声,张大夫人边敲门边喊,房门在里边关着,敲喊半天却无人应声,她心道不妙,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她连忙让人推开窗户,从窗户探头往里瞧。

    秋秋正被捆住了手脚塞住了嘴坐在榻上憋的满脸通红,看见大夫人来了急的呜呜低吟。

    大夫人让下人爬窗户进去把门打开,将秋秋解救了出来。

    张大夫人也不问秋秋如何,急忙忙的赶紧问:“阿芷呢?”

    秋秋吓得眼泪快要出来了,她指了书案,书案上有一封信,那是阿芷给祖母、父亲和母亲留的。

    张夫人看完信也顾不上责难秋秋,一时气血冲头,气的差点儿昏了过去,阿芷!阿芷她竟然偷偷跟着天水的兵走了?婢女扶着站稳之后她又大步流星的去找老夫人。

    “娘啊,你看看,你看看这封信”张夫人一进老夫人的正堂就哭了起来。

    张老夫人见惯不惯她这大惊小怪的样子,叫人扶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才道:“何事惊慌?”

    张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阿芷她,阿芷“

    张老夫人一听是关于阿芷的,这才挺起身子,叫人把信拿过来看了信。

    “这丫头真是被我平时惯坏了,竟自己跟着人家跑了”

    老夫人也是有些气,但是转念想了想其中利害,又平静下来对张大夫人说:“你也不必伤怀,姑娘大了,迟早是要嫁人的。”

    张大夫人听闻此话才停了下来;“嫁人?她这到底是顽劣跟着人家去玩还是跟人私奔?”

    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当娘的注意你的言行,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耳朵都竖着呢,你是想败坏自己女儿的名声吗?”

    又道;“阿芷这孩子,脾气跟我年幼的时候一样,认准的人和事就会不顾一切,不过你也不要忧心,这也说不定是一桩好事。”

    张夫人嘴巴长得老大:“好事,娘你这不急不躁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啊”

    “你还记不记得住在我们府上跟陛下最亲近的那位陆公子?”

    “儿媳自然记得,那是皇上身边的近臣,怎能不留心”

    “那你觉得这陆公子如何?”

    “皇上仁厚礼贤,为人宽和,他身边的近臣自然也是顶顶好的“

    老夫人展颜笑开:“是啊,陆公子虽然我们不知道在朝中是什么职位,但是陛下受伤时,他求华郎中救他兄弟,异姓能跟皇上称兄道弟如此亲昵的,必定是多年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是陛下最信任之人。”

    “况且陆公子待人接物也是张弛有度,谦卑有礼,没有丝毫官架子,人嘛,整个边城也找不出那般俊俏郎君,此等良配,你家阿芷到何处寻?”

    “娘,你是说,阿芷跟陆公子?他们?”

    “你放心,他俩并无首尾,是咱家姑娘,剃头的挑子,一头热。”

    “那阿芷跟过去,人家若是不要她,又或者待她不好可怎么办,天高路远,这日后在那里受了委屈都没人替她撑腰。”

    老夫人一脸笃定的道;“虽说是咱家姑娘自己的心思,但是听说那陆公子并无婚配,两人一冷一热,也说不定是个好亲事”

    “我这就修书一封给陛下,以我的老脸求陛下赐我们这桩好姻缘应该不难。陛下宅心仁厚,也对我们张家知根知底,我们阿芷他也是见过的,再说了,阿芷跟那位陛下的心上人轩辕公主不也是姐妹相称吗,轩辕晚这孩子心性善良,讲义气识大体,咱们阿芷跟过去了,不用我们说,她也会照拂一二的。”

    张夫人这才擦干眼泪,脸上浮上了笑意:“那听娘这么一说,这还真是门好亲事,放眼咱们边城,阿芷若是要嫁,也只能下嫁,下嫁的女儿也不一定能过得好,这西北清苦,哪比上的上皇城富贵繁华,阿芷这次虽然任性莽撞了些,但不管怎样只要陛下赐婚,咱们把阿芷嫁过去,也就名正言顺了。”

    “是啊,咱们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些,你应当庆幸你闺女看上的不是地痞无赖,而是皇亲贵胄,不是个麻子疤赖,而是俊俏儿郎。”

    张大夫人扑哧笑了出来:“那这丫头,也总算长了次眼,女儿家的婚事相当于二次投胎,我也只盼着她没看错人。”

    经老夫人这么一提点,张大夫人这才心胸开怀,在正堂出来时满面春光,人见人喜,她寻思着回去一定先把这个消息赶紧告诉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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