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双喜临门
白若余上面有五个姐姐,这个独子是太傅老来得子求来的。
父子二人鲜少面对面打开心扉说说话,此次和南汝联姻之事,太傅闻言面露忧容。
这几年也没少托人给小儿寻合适的姻亲,可是世家大族结亲都是要先看家族兴旺,将来仕途。
小门小户出的女儿,他又觉得辱没了他小儿子的才华相貌,未来白家的当家主母,他心中当然是希望能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日后能扶持若余和白家。
他白家一族到他这里虽出了个太傅,可他年到花甲,儿子满腹学问却无上位野心,仅仅在朝中谋一闲职。
只是他殊不知,他儿子私下与太子所谋之事。
如今南汝公主要下嫁他白家,他心中惶恐,亦是难安。但既然圣上应下了此亲事,他是万万没有推脱的理由。
一旦推脱,朝中上下定会议论他倚老卖老,不识圣恩,他清名一世,自是不能在两国联姻之事上落人口舌的。
见太傅正愁容满面,思量为难,白若余心中便知父亲所忧之事,打算心平气和的与父亲推心置腹谈上一谈。
白若余把手心覆上太傅的手背道:“孩儿知道父亲所忧何事,但孩儿不想父亲为此事伤了神。”
“南汝公主虽身份高贵,但六公主儿子之前在南汝民间也有所耳闻,此女并非高傲跋扈之人,而是一个体贴民心,心怀天下的女子。”
白若余把当初在南汝周游时的所见所闻讲予太傅听,太傅听后渐渐眉头渐展,温声道:“如此那我便放心了,明天圣上宣我进宫,应当就是为了此事。既余儿没有意见,那我只管应下此事,届时但凭圣上安排,也算是给圣上一个顺水人情“
太傅叹了口气又道:“这样即便日后我不在了,皇家也当会厚待我白家几分。”
白若余听闻眼中有些湿润,假意喝了口茶掩住眸色:“父亲身子骨硬朗康健,说什么这般身后话,孩儿往后要靠自己挣功名,若我再跎蹉下去,怎对得起祖上世代大儒之名。”
老太傅闻言心中宽慰,知道他这唯一的独苗苗长大了,日后定能长成参天大树,护他白家一族百年基业。
南汝和天水的结亲之日定在了二月二十八,天水的公主嫁南汝世子,南汝公主嫁天水太傅之子,可谓双喜临门。
南汝知道太傅家族世代清明,虽比不得宫中荣华富贵,但太傅独子才貌双全,人品难得,更是自懂事后就不要丫鬟伺候,身边仅有一小厮贴身伺候,也从未有过与女首尾之传言。
白若余自小饱读圣贤,为人最重礼节,且至今后院干净,身为男子也深知男德。六公主嫁过去,夫妻琴瑟和鸣自在一生,也好过在深宫后院勾心斗角要舒心幸福”
南汝王并没有因此觉得小女低嫁,反倒觉得这门亲事,他很满意。
皇家大喜那日,风时乐凤冠霞帔,嫁妆自然是按最高规格给她的,山高路远,只是这一嫁,日后怕是再难回来了,想到这里,又想到自己愚蠢的母妃,和扶不上墙的三哥。
风时乐深深的闭上了眼,觉得回来也无依靠,倒不如去南汝祸福旦夕靠自己。
风时鸣在宫中帮忙操持好风时乐送嫁之事,便匆匆赶到别院,拉着江知晚上了马车,赶去太傅府。
在马车上风时鸣头靠在江知晚的肩膀上,舒展了一口气,随后道:“今天可是累死我了,皇亲事宜规矩众多,比我自己成亲还心累。”
江知晚柔声道:“公主远嫁,你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亲力亲为些。”
“呵,我是她哪门子的哥哥,她哥哥和母后,说是我的仇人也不为过,我这纯粹是做戏要做全,做给那老皇帝看罢了。”
“皇家骨血,即便是亲生的,你以为就有多亲吗。天家就是个大戏班子,不同的人扮着不同的角,唱着不同的戏,一辈子到最后,自己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是角哪个是自己。”
江知晚坐直了身子,用手轻轻抚着风时鸣的头,淡淡道:“其实天下人莫过于此。只是不同的人演着不同的戏,什么人面前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又有几人,能真正的遵循本心做自己呢。”
风时鸣抬起头看着江知晚问道:“那你呢。”
“我,我自然是做我自己。”
“我现在无家人无背景无亲人无朋友,唯独能称为亲近之人的,便是你们几个熟识的。自然可以轻松的做自己,”
“那我要你一辈子开开心心地做自己。”
江知晚面上似浮上一抹粉晕,从内心溢出来的幸福感不言而喻。
突然觉得这世上有这么一个人爱她懂她在意她,与她彼此珍惜陪伴,是多么值得感恩的一件事。
太傅府上多年未有喜事,这次白若余的婚事办的满城风光,不仅来了许多达官贵人、熟客门生,更是连皇后都亲临贺喜。
江知晚被风时鸣带去后院,白若余见到两人在一起甜蜜和谐,便知道风时鸣想必主动跟江知晚说开了之前轩辕宫变的种种牵扯嫌隙。
几句寒暄后,风时鸣在江知晚耳边又说了几句,让丫鬟引路带江知晚去陪陪新娘子。
白若余家中五个姐姐都已出嫁,家中又无胞妹,他和风时鸣是生死兄弟,平日里每天混在一起,日后新妇也是要跟着白若余叫江知晚一声嫂嫂的。
所以新妇过门,江知晚既不是正经长辈,也不是旁支未出阁的叔妹,去说几句体己的话再合适不过。
想着新妇一路奔波,定是几日几夜都没好好休息,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要梳妆打扮,定是空着肚子来不及吃东西的。
江知晚来时便备了些晚甜居的甜果茶饮,随丫鬟引路走到了二人新房。
新房布置的十分喜气,大红地毯上撒了很多桂圆花生,江知晚小心翼翼的进门,新娘子有些紧张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六公主莫怕,我是”
刚想开口,江知晚突然想到该怎么介绍自己呢,他是风时鸣的什么人呢,一时间尬住了。
没成想六公主却先开口了,细甜的少女声音怯怯又欣喜:“是嫂嫂吧?”
闻言江知晚怔了一瞬,又觉得这个姑娘性子直爽,心中便也开怀了许多。
江知晚笑道:“六公主莫要打趣我,我和时鸣还未成亲,你唤我晚晚便好。”
说着把放甜果茶饮的食盒放在桌上,轻轻的打开,把里面一盘甜果和一碗茶饮放在了内室窗前的小几上。
“我来这里也没朋友,那我以后就叫你晚晚吧。”
“晚晚也不要叫我公主了,你叫白鹭便好”
“白鹭”江知晚重复了一遍喃喃道。
“晚晚是觉得这名字不好吗。”
“不,这名字极好,只是我想起我有一友人,也是南汝人,名唤白歌。”
江知晚说完,只见白鹭一下站了起来,红盖头被掀掉一大半,少女有些圆润的小脸露出来,说话间两个酒窝衬的更加幼态。但眉眼又带些英气,面相一看就让人心生欢喜。
江知晚连忙过去把盖头摁住,重新整理了一番。
随后江知晚又笑盈盈道:“这新娘子的盖头呀,要等新郎官亲自掀。”
又不经意的把甜果和茶饮放在榻边道:“想着你应该到现在还空着肚子,我给你带了些甜果茶饮,你尝尝看,少吃点垫垫肚子。”
白鹭的确有些饿了,碍着皇家颜面,身边的丫鬟也是不敢在大婚当日给她偷偷递吃食的。
江知晚见她未动,心想应该是皇家规矩森严,公主仪态自是不能懈怠的,但还是多说了句:“你放心,这里没有其他人,你可以喝些茶饮润润嗓子,再吃个甜果,不然到晚上新娘子也不能用膳,受罪的可是自己呢。”
白鹭并未关心盖头一事,只是又重新端坐好在榻边,拿起一个甜果放在嘴里,可能真的是饿的紧了,也可能是加上甜果确实好吃,白鹭竟觉得这是长这么大吃过最好吃的美味,接连吃了三个,又喝了茶饮润了润。
随后又忧忧道:“我有个一母同胞的哥哥,也叫白歌。”
白鹭说罢,江知晚便猜到了白歌的真实身份,只是她知道以白歌的为人,隐瞒身份在此定是有苦衷的,所以并未深想。
“哥哥自几年前到列国周游学习,后轩辕宫变后,他便留在了此处,在未回去。”
“晚晚是相公信任的人,所以我也信任你,其实南汝和天水联姻,风时乐公主嫁的,本应是我哥哥,但是我哥哥不愿回去,并示意让其他嫔妃多出的三哥哥代替他娶亲。”
“此事大逆不道,欺上瞒下,实不应该,但母后走的早,哥哥是父王唯一的嫡子,理应在将来继承大统,我父王爱子心切,实在拗不过我哥哥,便依了他。”
“幸而此事只有宫中几人知道,但怕就怕风时乐嫁过去,时间久了,听到什么风声,依她的性子,想必是不会罢休。”
江知晚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以她的认知她都难以相信两国联姻偷梁换柱之事她都难以接受,如果风时乐知道了,那两国,恐会从亲家变成仇家。
好在现在一时半儿应该不会有事,她只是想不明白,白歌这么做,相当于是放弃了那个位子,而南汝王却偏爱这个孩儿,想让他继承。
风时鸣一心想要的天下,白歌却视作粪土说扔就扔,不免心中对白歌增加了几分赞叹。
江知晚索性也没有隐瞒自己心中所想,柔声道:“那你的哥哥又为什么放弃一切,留在天水呢。”
白鹭停顿了片刻,一字一句道:“因为一个人。”
“这其中还涉及一个轩辕和南汝之间的秘密,反正现在轩辕的旧人都没了,告诉于你倒也无妨。”
“轩辕未宫变之前,坊间都传闻轩辕和南汝关系不好,两国素不往来,实则两国私下交好多年,父王便于轩辕皇帝定下娃娃亲待皇子公主长大后联姻。”
“这亲定下的,也就是哥哥和轩辕公主轩辕晚。”
江知晚听后睁圆了眼睛,虽然不是她,但又是她,一时竟不知道以后该如何向以前一样面对白歌。
白鹭又道:“哥哥自幼随使臣拜访列国,幼时到过轩辕,男孩贪玩在后宫被娘娘养的宠狗追的慌乱下掉入了池子,幸得轩辕晚小公主叫突她的侍从营救”
“那时哥哥身量还小,救上来后,轩辕晚公主用小手学大人的模样轻轻抚着哥哥的头发,让他别怕。”
“那时,哥哥虽不知那个女孩就是他将来的妻子,但幼童的心中,便隐隐生出了好感,但轩辕晚是女孩,想必她是对自小定亲一事不知情的。”
“后来知晓轩辕晚的身份,心中的情愫便深深的种下来。”
“后来每年哥哥便会寻些由头,让人给轩辕晚送些新鲜玩意,日子久了,轩辕晚也会回些礼,无论回的是什么,哥哥都视若珍宝锁在他床头宝石镶嵌的木匣子里。”
江知晚想到白歌平日里也会经常给她送些新鲜玩意和鲜花鲜果,他不会
想到这里,江知晚隐隐打了个寒战。
若是白歌把她当成了轩辕晚,但又没摆在明面上与她相认,说明他心中还未确定,好在是可以周旋的,不然她可辜负不起此等痴汉。
江知晚坐下身子,握着白鹭的手道:“那你哥哥倒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白鹭继续道:“轩辕宫变后,听他身边的侍从回信说,哥哥得知轩辕宫变,轩辕晚自戕,痛的几天几夜吃不下东西,枕上满是新旧交叠的泪痕。”
“后来,从小跟着他保护的木飞姐姐不忍看到哥哥这么继续消瘦下去,于是哄骗他说,轩辕是创世古国,公主乃正统血脉,不可能这么容易死的,宫里自戕的那个,是为了保护公主扮成公主的宫女也说不定。”
“宫中一般都设有只有主子才知道的密道,说不定轩辕小公主是事发当天就逃了出来也不一定。”
“世子定要好生照顾好自己,天水离轩辕最近,说不定轩辕公主会逃到此处隐姓埋名,你这样消沉自己,日后见到公主如何护的了她。”
“自那之后,哥哥每天都按时吃饭按时休息,他便留在了天水,隐居至今。”
江知晚听完心中百味杂陈,没想到,白歌竟是如此重情的,为了一个没头没尾的娃娃亲和一面之缘,就感怀至今,实属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