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座位
第二天清晨，郭浅郁起床后，没有看见外公。
问母亲，母亲说外公已经回家了。
她吃过早饭，背起母亲用父亲不穿的旧衣服缝制的书包，准备去学校。
李竹云弯下腰，先为郭浅郁重新整理了衣领，再拍了拍书包，然后摸了摸她的头，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道：“浅郁，无论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去理会。”
“妈妈，别人会说什么？”郭浅郁对母亲的话似懂非懂。
“没什么，快去上学吧！”李竹云做了个让郭浅郁“快走”的手势。
“好，我去学校了，妈妈。”郭浅郁说完，欢快地向学校走去，书包在她身后晃来荡去，时不时地磕碰着她的小屁股。
她清楚地记得母亲上次这样关心她，还是她第一次上学的那天。
郭浅郁的学校就在生产队的贾家塆，只有他们一个班，小学二年级二班。
教室是生产队的大保管室隔出来的。
左边是教室，右边是保管室。
学生基本上是五、六、七、八、九，五个生产队的孩子，他们年龄大都在八岁到十二岁之间。
郭家塆到学校很近，郭浅郁没有用到十分钟就到了学校。
教室门还没有打开。
郭浅郁马上转身，去她的同桌兼好友贾金香家，她家就在贾家塆，父亲是生产队队长，教室钥匙一直都是由她保管。
到了贾金香家门口，看见贾金香正吃力地端着一筐砍细的猪草往锅里倒，可能是筐子太大，她始终无法把猪草筐端上灶台。
郭浅郁急忙跑过去，和她一起把猪草倒进了锅里，然后才说：“把教室门钥匙给我嘛，我去开门。”
“不用了，我把柴添好，自己去开门。”贾金香冷漠地拒绝道。
“怎么了？”郭浅郁有些疑惑地问道，“以前我来了，都是你把钥匙给我去开的教室门。”
贾金香冷漠而干脆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为什么？”郭浅郁不理解地看着贾金香。
“不为什么，我会自己去开门，你以后也别来我家了。”贾金香牢牢记住了父亲昨晚叮嘱自己好几遍的话：一定要和郭浅郁划清界限。
郭浅郁在贾金香的灶台前尴尬地站了一会，不声不响地自行离开了。
到了教室门前，已经来了好多同学，他们有的在斗鸡，有的在跳绳，有的在抓石子。
郭浅郁最喜欢的游戏是抓石子。
抓石子有多种玩法，最常见的就是五颗玩法和七颗玩法。
五颗玩法就是：抓一、抓一、抓二；七颗玩法就是：抓一、抓二、抓三。
郭浅郁五颗玩法和七颗玩法都会，只是她人小，手也小，基本上只玩五颗。
先把五颗石子撒在地上，之后挑选一子作为抛子，子抛空中时，以抛子之手抓地上的其它石子，抛三次，抓三次，按照抓一、抓一、抓二的顺序全部抓入手中，然后单手抓起五颗石子于手心，同时抛五颗石子到空中，翻转手掌，用手背接住，再把接住的石子翻转于手心，最后手心有几颗就算得几分。
每次和别人抓石子，郭浅郁的分数都是最多。
她走到在玩抓石子的两个女同学身边，刚要蹲下，那两个女同学抓起地上的石子就走开了。
郭浅郁有点懵了。
贾金香不理自己，现在玩抓石子的同学也不理自己。
她努力地回想上星期并没有得罪她们，怎么才相隔一天，她们都不理自己了？
贾金香终于来把教室门打开了，同学们陆陆续续跑进了教室。
有的同学拿出课本开始了早读，有的同学还在追赶着打闹，有的同学低着头窃窃私语
郭浅郁坐在座位上，连书包都没有打开，郁闷地发着呆。
教室突然安静了下来，郭浅郁才发现，他们的老师郭爱红已经站在了讲台上。
郭爱红用教棍指着坐在四排中间座位的郭浅郁说道：“郭浅郁，你去坐张小玉的座位。”
郭浅郁愣在座位上没动。
“郭浅郁，你没听清楚吗？去坐张小玉的座位！”郭爱红再次强调。
张小玉听说郭浅郁来坐她的座位，兴奋地站了起来，“郭老师，郭浅郁来坐我的座位，我是不是去坐她的座位？”
“你想得美！”郭爱红不客气地说道。
整个教室“哄”的一声，大笑了起来，都认为张小玉做的是美梦，说的是痴话。
“安静，安静，大家都安静下来。”郭爱红用教棍敲打着讲台，然后指向贾金香说道，“贾金香，你移到郭浅郁的座位，其余同学都向前移动一个座位。”
郭浅郁提起书包，很不情愿地走到了张小玉移动出来的座位。
这是全教室最差的一个座位，最后一排靠墙角，即使天气再好，也是黑蒙蒙的。
平时，郭爱红告诫不听话的同学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再不听话，就去坐张小玉那个座位。
张小玉不喜欢读书，还喜欢偷别人东西，她的父母对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是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对郭爱红说：“郭老师，只要您让她进教室就好，别的我们都不奢求。”
就这样，张小玉在这个座位，一坐就是三个学期了。
郭爱红站在讲台上根本看不见张小玉在座位上做什么，感觉还挺省心。
郭浅郁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有天也会坐在这个座位。
看着郭浅郁不开心的样子，张小玉对她笑了笑，偷偷地递给她一个柑橘，“给你！”
郭浅郁看着张小玉手中青中带黄的柑橘，一时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
接呢？又怕是偷来的；不接，又怕失去这个同桌。
“吃嘛，很甜的。”张小玉看着犹豫的郭浅郁，把柑橘硬塞到了她的手中，坦诚地说道，“这个不是我偷的，是我家菜地那棵树上摘的。”
郭浅郁看了看手中的柑橘，转头向张小玉感激地说道：“谢谢你！”
张小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用谢！”
上课时，郭浅郁能看到郭老师写在黑板上的字，也能听到郭老师讲课。
她想，这个座位也没有郭老师经常说的那么糟糕。
心中怀有一份窃喜。
可做作业的时候，郭浅郁才知道有多惨。
无论她怎样睁大眼睛，也看不清书上的字和本子上的格子，手中握着笔，心里着急得很。
刚刚那份窃喜瞬间就荡然无存。
张小玉看到郭浅郁没有写作业，知道她看不见，反正自己也不想做作业，并且也做不来，就对郭浅郁说道：“要不，你来我这个座位写作业吧。”
郭浅郁摇了摇头，指了指后面的窗子，“等下课了，我去那里写作业。”并笑了笑，“你的座位也只有桌子边边才有点光线。”
“反正我又不写作业。”张小玉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郭浅郁有些羡慕张小玉，觉得她好潇洒好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