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如夫人客厅诊病，邵神医断疾处方
稍倾，如夫人面覆青纱莲步款款而来，头上步摇不乱，腰身挺直不扭，莲步快移如陆地行舟，快而平稳，仪态端庄尽显富贵人家的大气。
进得门来，如夫人先敛祍拜孙守财，道一声：“老爷吉祥！”又转向仇恕敛衽再拜：“公子吉祥。”话声悠扬十分动听，神色却不甚自然，像是在忍耐什么。
她见仇恕年轻俊朗，一时没想到他是老爷请来瞧病的郎中，称他公子。
“夫人，这位邵九如邵公子是为夫请来替你瞧病的郎中，你且把面纱摘下让他瞧瞧。”
“公子原来是瞧病的郎中，失敬！失敬！”如夫人敛衽再拜，礼数十分周到。
她下拜之时双肩轻微耸动，虽极轻微却也没逃过仇恕观察入微的一双锐目，暗道：“她好像是借下拜掩盖不雅之举，看来真有难言之疾。”
遂回一句客气，又转向孙守财说：“孙员外，请让闲杂人等退下，关上客厅门，好让在下为夫人诊病。”
他看出如夫人的病是难言之疾，故意让孙守财斥退服侍的家仆，以免病情外泄，如夫人尴尬。
如夫人领他好意，报以一笑以示感谢。
孙守财心领神会，让众仆退下，没有他亲叫不得擅进客厅。
家丁打拱作揖，丫鬟敛衽为礼，然后有序退出，走最后的带上大门。
门刚关上，如夫人再端不住，双手在脖子上、背上乱挠，倒有几分像发急的孙大圣。
她还想挠轻纱遮挡的脸，又怕挠花，改用手拍，每一下都拍得极重，似乎并不怕痛。
“夫人请摘下面纱，让在下看看是什么怪疾在折腾夫人。”
仇恕看她动作已猜到他得的是奇痒难忍的皮疾，只是具体属于哪一类，病体未见不好判断。
“丑死了，羞于见人。”夫人不肯摘下面纱。
“夫人不肯以病体示人，就算是扁鹊华佗再世，也难治夫人之病，在下自然也治不了，还请夫人不要讳疾忌医。”
“夫人，邵神医所言有理，你且把面纱取下。”孙守财劝道。
仇恕一席话如醍醐灌顶点醒于他，以前请的游医，夫人不肯摘面纱，他们便听信夫人一面之词诊脉处方，以致药不对症，迟迟未能治愈夫人的顽疾。
“老爷，妻身怕丑。”如夫人撒娇道，她还是不肯摘下面纱。
“夫人，诊病不过丑一时，若您讳疾忌医不肯配合，顽疾难除会丑一世，请夫人掂量。”仇恕劝道。
“妾身献丑了。”
如夫人被仇恕说服，摘下面纱，一张脸尽现人前。
她生得细眉大眼，鼻挺唇红，脸似满月，五官娇好，从轮廓上看大约双十左右年纪，比年过五旬的孙守财小上许多。
可惜的是姣好的脸蛋上布满一圈一圈的红疹与干癞，本该白皙的皮肤受其影响发黑发黄，有些地方还渗出粘稠的黄水，大大影响整体的美观。
难怪如夫人不肯摘下面纱以真面目示人，如此丑态又有谁愿示于人前？
“夫人脖子上，背上都有如脸上一样的疹子？”仇恕走上前，仔细看过之后问道。
“应该是。”如夫人答道。
“孙员外，请你把夫人带到屏风后，查看一下夫人身上其他地方是否有脸上的疹子。”
衣服所遮皆是妇人私密之处，除丈夫外其他人不能看，仇恕不能确定如夫人所言真假，只好求助孙守财帮他证伪。
孙守财依言把如夫人带到屏风后仔细查看，检查完回来告诉仇恕各处疹子完全一样。
听他说完，仇恕初步判断如夫人生的皮癣，但还未定诊，又绕如夫人转一圈边走边嗅。
虽有香精的遮掩，仇恕还是闻到淡淡的恶臭，正是皮癣特有的味道，有五成相信如夫人得的是皮癣。
但他向来谨慎，有五成把握还不愿确诊，按皮癣处方。
又问如夫人病了多久？病前吃过什么东西？天气如何？
如夫人只记得已病三月有余，吃过什么？天气如何？已不记得。
再无可问，仇恕让如夫人坐到桌前，把右臂平放桌面上，自己也坐到桌边，伸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按在如夫人手腕处的寸关尺上，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开始切脉。
一旁观看的孙守财见他神情严肃，也屏住气，大气不敢出一脸期待等他的诊断结果。
约过一盏茶时间，仇恕睁开眼正要说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孙守财已抢先问道：“邵神医，内子的病可还有治？”
“从性状上看，夫人得的是皮癣。在下切脉诊断，脉实而浮，说明夫人之病邪在皮表，未及脏腑无性命之忧。但皮癣顽疾非单邪所致，想要治愈也不容易……”
“没治了吗？”仇恕还没说完，如夫人打断他问道，面有惊慌之色，心中的恐惧全写在脸上。
她嫁入孙家全靠一张出众的脸才搏得孙守财独宠享尽荣华，一旦怪病无治，脸上之癣不能尽除，虽还年轻色也必衰。
色衰则爱驰，好色成性的孙守财必弃她而去，好不容易得来的富贵瞬成过眼烟云，贪图眼前的她又如何不急。
“夫人莫急，其他人虽治不好你的皮癣，但在在下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知孙员外说的酬金一千两算不算数？”
离开少林在江湖上闯荡数月，仇恕已知钱的重要，在动手施治前先把酬金要过手，以免治好后孙守财因为治法简单赖账。
“自然算数，邵神医若怕孙某失言，可先付一半酬金。”孙守财为治爱妾之病倒是舍得下本。
“好好好！”仇恕连连叫好，一半酬金也有五百两，就算剩下五百两他要赖账，自己也有五百两在手，一年吃穿不愁。
“我这就去取。”
这种事本该让下人去办，孙守财视财如命，家中钱财藏处从不示人，除了他知道外连最宠的如夫人都不知道，其他人更不可能知道。
因此涉及到钱财上的交易，都是他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孙守财开门时，如夫人怕下人瞧见渗人的样貌，又用白纱把脸遮住，等孙守财取来五百两银票，才重新取下。
仇恕接过银票揣入怀里，才对孙守财说道：“孙员外派人去镇上买明凡、雄黄各三两回来，准备鸡蛋十个备用，另外再买半斤韭菜回来，有大用。”
孙守财依言，叫门外的下人去办，仇恕让如夫人回卧室去等，待所有东西备齐，再去卧室施治。
如夫人敛衽道谢，然后用白纱遮住脸，出客厅，叫上候在外面的丫鬟先回卧室等候。
约半个时辰后，采买的下人回来，明凡、雄黄、鸡蛋、韭菜全部备齐交到仇恕手中。
仇恕又让他去取一个窠臼一只碗来，下人不敢怠慢，赶去厨房取来。
仇恕把明凡和雄黄全部投入窠臼中，捣碎舂成粉沫，再倒入碗中，拿鸡蛋敲碎壳，把蛋清倒入与明凡雄黄粉调匀成糊状，才拿上碗与韭菜叫孙守财带路去为如夫人治病。
孙守财把仇恕带进如夫人房间，正要斥退丫鬟，仇恕止住说等下要丫鬟帮忙，才把她留在房内。
正式施治前，仇恕让如夫人摘下面纱，仰躺床上，拿起十数颗韭菜边揉碎边说道：“夫人脉浮，皮表有风，韭菜性温味辛有发散风寒的作用，在下要先用它除去皮表的风寒，再用二味拔毒散，驱除皮下的实热之毒，便可治愈皮癣，只是去除皮表风寒的过程有些痛，夫人忍着些。”
“妾身省得。”只要能治愈皮癣，什么样的苦如夫人吃得，什么样的痛如夫人也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