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梦论星变
苍天灰色的，耀目的阳光已然消失，大地不再炽热。
以体育场——粤江城一带的上空为中心，云雾自四面八方袭来，呈螺旋状，云雾外围覆盖面遍布整条西江。
中心的云层越来越厚，很快积压成乌云，在大地上和苍穹下涌动成云浪。
一股强风刮面而来，江边的沙堆被掀翻。如同无形的手在沙堆表面划出一道道刮痕。
沙被风召唤觉醒，它们联手窜到粤江茵岸，草地上的落叶加入风沙的队伍。
零星的游客们抬起瘦削的手臂挡着眼睛，捂着鼻口，踉跄地远离江边，狼狈不堪。
风沙划过粤江茵岸后，顺势与江面刮来的江风相遇。
江风明显更强势，把风沙掀回草地，沙与风分离了。
然而，江风并没打算收敛。它们乘胜追击，一再卷起草地上的沙与草叶，形成清晰可见的小旋风，汇聚周边的小风融合成大龙卷。
大龙卷在草地上肆意搜刮周边的空气，形成足够大的直径后立即拔地而起，迫不及待地冲上云霄，击破上空的云层。
它把积压的乌云从中心开始快速搅拌，继而快速由内而外往外围扩张。
至此，逆时针汇聚而来的外围云雾与顺时针往外扩散的云层迎面相撞，它们互相抗衡着，丝毫不顾大地生灵。
云层仿佛选择躲避旋风的攻击，从粤江城上空移动到西江江面上。大龙卷天空一端死死缠着云层，大地一端死死黏着草地。从远方看去，一条“s”型的巨虫跨在江面上。
“这是什么情况，突然变天了。”
梁部一行人情况不太好，用外套遮挡着飞沙走石，沙尘凌乱地覆盖在尸骸表面，本来还算通透的眼镜片已经布满灰尘。
“先上车吧，估计要下大雨了。”
“好，那我们先报警看公安怎么安排吧！”
粤江茵岸的游客们纷纷离去，梁部等人也向车子逃窜。
“尸骸怎么办？”
“又不会逃跑你担心个屁啊？”
云层与风的战斗持续着，更多的云雾以极快的速度从远方飘来，它们快速融入到乌云外围支援战斗。大龙卷直径迅速扩大，瞬间把乌云中心撑成云洞。
“噼里啪啦！”
“轰！隆！”
一道闪电在黑压压的乌云崩裂而出，随即一声响亮的雷鸣撼动大地。
旧船厂原先残旧不堪的玻璃碎片被震得脱离铁窗，梁部等人的车窗也有不同程度的异响。雷鸣过后，大龙卷与乌云停止了战斗，它们纷纷扩散，乌云不再集中，如同墨汁渗透整片苍天。
下雨了，从毛毛细雨到倾盆大雨不到一分钟。水滴拍打着那具尸骸，骷髅头的口和眼眶无助地任由雨水灌注，很快装满整个头盖骨，一只甲虫从眼骨处逃了出来，快速钻到还没被淹没的沙土里。
大龙卷不断扩散、收缩，再扩散，草地上的一端也不再集中于一点，而是选择直接卷到江面。
西江掀起一股并不巨大的浪潮，一道浪推着前一道浪，停靠在岸边的船只左右晃动。水浪从粤江茵岸这一边拍到对面的堤坝，浪反弹回来，与这边的浪相撞于江的中间形成一股大浪潮。上流的江水与下流的江水被大风掀到大浪潮，大浪潮被推得左右摇晃，整个江面如同一个悬空的水盘，如同一只巨手往粤江茵岸袭来。
江水淹没了岸边的尸骸，甲虫以为自己已经安全，它猜不到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尸骸体内的蚁穴生灵涂炭。
“哇去！水位好高啊，先走吧”司机指着江边大呼。
袁局却提醒说：“那尸体怎么搞，待会被江水卷走。”
梁部用力拍了几下司机的椅背：“没办法，先不管了，先去陆工那边吧，他还受了点伤，这里估计会水浸，待会车熄火就跑不了！”
“可是”
“你要不把那尸体搬上车啊，这情况你还说个毛啊，到时候叫他们下去捞不就完了！走！”
说罢，司机猛踩油门，一个急弯，离开粤江茵岸。这时，草地也已淹没。
“特别新闻报道，今年第24号台风&39;天鹰&39;今天下午3点钟位于广东省江口市东偏南大约400公里的南海东北部海面，也就是北纬218度、东经1181度快速生成。中心附近最大风力25级，中心最大起亚为1110拍，九级风圈半径800-900公里，十二级风圈半径为550公里，十五级风圈半径为400公里，将严重影响珠江三角洲，展望今天到明天会有海啸，请沿岸居民快速撤离，消防公安随时应急候命，提醒各位听众听从指挥。”
“原来台风来了，这台风也太突然了吧。一般台风生成不会那么快下暴雨的啊，这什么情况？”
“不是台风，是飓风”梁部凝重的语气让车厢气氛顿时陷入恐慌:“今天什么事都怪怪的，你看，前面还有一大坨尸块还没处理。看来陆工所言非虚，世界出现大问题。”
“尸块的事情，让公安也过来处理吧，这事不像普通案件。”
“这边就先不管，陆工指令别报警，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估计磕破脑袋神志不清了。”
“哦陆工吩咐的是吧，那就听他意见，这种事就得他才能处理！他人没事吧？”
“喂，你干嘛？看什么？”
袁局一直转身看着车尾的玻璃。
“啊？哦！没干嘛，我刚看到个小孩站在旧船厂一动不动，怕是不是太大雨走不了。”
“这么大雨你怎么看到外面呢，后面又没雨刮，你看错了吧。”
袁局看了看左右车窗，大雨滂沱，就算前挡风玻璃有雨刮，能见度也很低：“嗯，估计……也是”
暴雨打到玻璃窗上，发出密集而急促的敲击声，仿佛在疯狂追杀他们。窗外的风雨交加，使得玻璃窗上涌现出不断流淌的水弹，汇聚成一股股破碎的瀑布，沿着窗沿倾泻而下。
玻璃窗在暴雨的击打下微微颤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破裂。若将耳朵贴近窗户，可以听到雨滴砸在玻璃上的声音，让人心悸。
白云宾馆地下，实验基地。
“陆工情况怎样了？”
“没什么，医疗部说他头部是皮外伤，昏迷原因是疲劳过度。”
“嗯，陆工从北京回来没休息过，七十多岁来说的确耐力惊人。”
“是，他身体机能一直很好。”
“白石有多少？”
“仅有182颗，这事暂时先别公开，免得打击同事们的信心，这时候信念才能创造奇迹。”
“安装进度怎样。”
“已经在西江御府‘星室’顶层安装好了。暴风雨加大了安装难度，风力很强，安装口差点淹没，幸好陆工预设抽水排水系统。”
“嗯，那现在就要准备启动系统了，适逢雷电。除了可以节省大部分电力之外，还可以启动幽冥能量。”
“其实，罗盘显示很大一部分已经外泄了，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在这附近徘徊游离。”
“这事得问陆工才行。对了，上面的尸体处理好了吗？”
“发现陆工的时候正好看到门外来了公安，还拉了警戒线，不久就狂风大作，水淹没了案发现场，公安把尸体拉上门口的押运车，能捡多少就捡多少，哎！太惨烈了……”
“居然有人抢白石，除了我们还有谁发现其价值呢？而且对方还有这样的武器。”
“怎么样，系统准备好了吗？”
“快了，预热中，时间充足的。”
“好，天文部持续监测着室宿二的情况，下午那边的报告显示室宿二已经开始放射伽马射线了。”
“成败在此一举啊……”
陆一凡昏迷未醒，他安详地躺在休息室。如同寿终正寝的老人，双手手指交叠放在胸前。
他呼吸有律，手和胸腔有节奏上起下伏，微弱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皱纹比之前深如丘壑。
梦中，他处于一个广阔的紫蓝色空间。
陆一凡双手交叉在背后踱步前行，眼珠左右移动观察着周边，耳朵倾听背后，神情凝重。他虽疑惑身处何处，却总能泰然自若。
“陆一凡。”
熟悉的声音出现，陆一凡停下脚步，他没能分辨出声音的方向。
“子星吗？”
“是，我在跟你意识交流。”
陆一凡发现子星的声音来自整个空间，严格来说，是空间在说话，或许子星就是这个空间。
“我现在在哪？”
“你在基地，昏迷中。”
“昏迷？”
“是的，这是你的梦境。”
“我知道。”
“但你不能随心所欲地醒。”
“我需要醒来，系统准备启动了。”
“室宿二外层开始剥落了，自转速度减缓，很快会静止。”
“比我们预算得快得多！氢原子核被融化成氦原子速度超出预期！”
“是的，很快衰变成红巨星。星科院的数学模型是根据以常量为基数，而常量是根据大数据统计出加权平均值。星科院的所谓大数据均值对于整个宇宙来说，只能算是一个个案。人类的大数定律在这一刻反而得到证明，讽刺。”
“你是怎么知道？”
“我无所不知。”
“我们的系统漏洞有什么？”
“星科院的推算只考虑到室宿二大概率在超新星爆炸后期成为中子星。”
“这有什么问题？”
“中子星，不一定都是脉冲星。”
“……”
“那我们应该怎样做？”
“很简单，让室宿二成为脉冲星。”
“根据目前人类最前沿的技术，不可能做到。室宿二太大了，是太阳的95倍，让它体积缩小且保持质量的话，一定要宇宙的力量才行。”
“核聚变中的白石出现在其中心的瞬时可以达到，但要在最后一秒减至光速。”
“为什么？什么意思？”
“速度达到光速的物体自带巨大能量，超越光速的物质会产生时空弯曲，甚至形成黑洞。”
“这个上次我们讨论过，因此，意识可以克服距离和速度的障碍而意识本无距离障碍。”
“用人类思维解释的话，可以先假设意识需要进行运动发生空间位移，也就是假设可以用速度量化意识单位时间位移值。”
“也就是在瞬间移动到目标位置前卡点的话，就会形成速度，这个速度超光速的同时比意识速度慢。”
“是的，当白石到达室宿二坐标的那一瞬间会产生极大能量，加速其衰变至直径只有30左右公里的中子星。”
“但是你曾说意识不需要在物理距离发生移动，这个矛盾依然存在。”
“量子纠缠。”
“愿闻其详。”
“我是量子的一种，但不止一个我。我分布在不同的三维物理空间里，不同的我储存着不同信息，不同记忆。也就是说我本来是整体，目前只是一块块碎片。”
“是的，你上次解释过。”
“虽然这样，但我和我之间仍是纠缠状态，我们能在整个宇宙互相感应。并且，我能跃迁成低能级量子的我。”
“换句话说，星科院需要将幽冥能量整合成一个量子系统，分解成两部分，传送至室宿二，一部分留在地球对应坐标。”
“是的，前提是星科院有足够把握实现精确运算。”
“理论上可行。”
“实际上也可行，我可以帮你，代价是你们理解的波函数坍塌。”
“我上次明确立场，不可能！”
“要成为脉冲星，必要条件就是这个中子星高度磁化和旋转。”
“我……明白了，就是在变成白矮星和中子星的临界点时让其高度磁化，同时让其放射的光束指向地球，并且一定要指向西江御府星室这一幢才行。”
“是的，星科院要运算得非常精确，要考虑光学折射、自转和公转角速度、恒星衰变速度，还要在其超新星爆炸后采取人为手段加速其衰变，否则过程有可能持续上亿年。最重要的一点是室宿二距离地球196光年。”
“距离方面，星科院已经克服，也就是刚才你我所讨论的。”
“代价……是牺牲死者仅存于世的唯一。”
“是的，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人类可怕之处在于会牺牲一切可牺牲的资源去维持自己的生存，包括同类。现在你们发现生灵无法牺牲，连死灵也不放过。”
“生而为人，这方面的话……也是人的属性。”
“你们可以牺牲自己。”
灯光从微弱变成明亮。
此刻，陆一凡猛的睁开双眼，随即弹坐起身。他眼中布满血丝，满头冷汗。
陆一凡从昏迷中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