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12
海市大学门口玖玖咖啡厅角落里，郑锋和乔格坐在一侧沙发上，闫肃邢柔张燕坐在他们对面。
“郑同学似乎很不愿意别人知道你和程蕊之间的关系啊？”邢柔搅了搅自己面前的咖啡，笑着问郑锋。
郑锋四肢僵硬的坐在沙发最里面的角落里，双手局促的绞在一起：“我我我跟她没什么关系。”
“你说谎！如果你跟程蕊没有关系的话，她怎么会深更半夜的给你发信息打电话？还有这些照片上的人是谁？”
将早就打印好的一些二人床上纠缠的照片甩到郑锋面前，闫肃本就不苟言笑，突然严厉的话语更是把郑锋吓的打了个哆嗦。
眼见郑锋浑身抖个不停，乔格笑着把郑锋面前的咖啡往他面前推近了些，“来，喝口咖啡，别紧张。咱都是成年男人了，这点小事算个啥呀”
乔格吊儿郎当的语气让郑锋慢慢抬起了头，他看着乔格一脸苍白的问：“真的不算啥？”
“当然是真的！”乔格伸出胳膊一把搂住郑锋的肩膀，像好哥们似的在他耳边道：“像咱们这等玉树临风的美男子，招女孩子喜欢也不奇怪嘛。你是不知道啊，当年我第一次跟小姑娘上床的时候才刚满18呢，那姑娘啊皮肤真是好，又白又嫩”
“咳咳，”邢柔适时的咳嗽两声，打断乔格少儿不宜的叙述。乔格抬头，忽视张燕鄙视的眼神，笑着把手慢慢从郑锋肩上拿下来，朝他挤挤眼：“我领导在呢，不方便跟你说，下次私下咱们再单独聊啊。”
乔格插科打诨的话，终于让郑锋整个人的神经放松了几分。眼见着他慢慢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脸上的神情也不似之前那么慌张，邢柔双臂慢慢交叠放上桌子，轻轻的靠近他：“不管怎样，程蕊这个姑娘总与你交往一场，现在她死了，你应该也不希望她在地底下死不瞑目吧。”
郑锋低垂的眼皮一跳，许久，终于小声道：“你们想问什么？”
邢柔迅速的回过头给了张燕一个眼神，然后道：“你和程蕊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郑锋：“我我是在高三的运动会上第一次见到程蕊的。当时我作为学生会主席在台上发表讲话，下台后就被她给拦住了。她当时参加了学校的啦啦队，身上穿着一件紫色的连体舞裙，浑身上下闪闪发光，漂亮的像只紫色小蝴蝶。”
看着郑锋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邢柔问：“她拦住你是干什么？向你表白？”
“嗯，是啊！”郑锋脸红的更明显了，腼腆的笑一声：“我就从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孩子，居然半路上就把我拦住了，还直接当着我面说喜欢我。”
郑锋说着这话，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拦住自己的女孩眼睛明亮又璀璨，就像是夏夜最耀眼的小星星。
“你答应她了？”
“当当然没有，”郑锋抬头看眼邢柔，眼底满是慌乱：“我当时都高三了，忙着学习哪有时间谈恋爱呀。”
“你拒绝了她之后呢？她应该没那么容易放弃吧？”
通过之前的调查，邢柔对程蕊的性格多多少少有了一些了解。执拗，偏激，刚硬，甚至还有些不择手段。
“没有，”郑锋摇摇头：“我告诉她我高三了要准备高考暂时不想恋爱，之后她也很听话没有再来打扰我。不过”
“不过什么？”乔格迅速问。
郑锋看了眼新认的好哥们儿，犹豫了下终于道：“不过她偶尔还是会给我带一些核桃牛奶这样补脑的零食。因为她每次来了都是把零食放在桌上之后匆匆就走，也不会跟我说话聊天耽误我的时间，所以我也不好开口说她。”
看起来程蕊对这个郑锋倒是的确用情颇深。
邢柔继续问：“然后呢？在你高考之后呢？她又行动了？”
郑锋看邢柔一眼，微微苦笑的点点头：“我本来以为像她们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喜欢也只是一时贪鲜，随着时间久了就会淡淡忘了。可她却出乎了我的意料。”
“在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她突然就给我发消息，让我请她吃饭。”
“卧槽，你不会真的去了吧？她这摆明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一直在旁听故事的乔格对此显然十分有心得。
郑锋脸有些红，羞涩的默认：“我之前吃了她那么多的零食，总该要还这个人情的”
还人情的方式有很多种，买差不多甚至更贵一些的礼品，或者折算成现金都可以。但是郑锋却偏偏选择了赴约，继续跟程蕊有纠缠，心里恐怕对程蕊也是有些心动的。
除了张燕，在座的几个人都看出了这点，却都默契的没点出来。
邢柔：“在饭桌上她又对你表白了？”
“也不算吧，她只是跟我约定，如果她两年后考去了海市，我们就在一起。然后我答应了她。”
张燕：“可是程蕊没去海市啊？”
“对，她是没去海市。”
郑锋说到这儿，笑容微微泛苦：“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了我爸妈，我跟程蕊在交往。我爸妈对此大发雷霆，直接表明态度，绝不会让程蕊进我家的门。”
“不至于呀？据我们了解，程家家境挺好的啊，而且程蕊又是独女，你爸妈没理由不同意吧？”乔格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若只论家境的话，我家与她家自然是门当户对无可挑剔的。可坏的是我家和她家用的是同一扇门。”
众人听到这话十分不解，直到郑锋喝了一口咖啡，继续开口：“我家做医疗器械这一行当已经很久了，最早可以追溯到我曾祖父。经过两代长辈的积累，传到我父亲手里再继续发展，基本上已经是长洲市医疗器械市场的一枝独秀了。但这时偏偏突然冒出了个程家，只用了二十年不到的时间，就已经抢走了我家不少的客户，而且风头正劲，隐隐与我家有了争峰的意味。”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沉默，原来两家是一山不容二虎的竞争对手。
张燕还很天真：“那你们两家结亲不是更好吗？这样就可以直接归为一家，不用相争了呀？”
“经商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邢柔瞥张燕一眼：“一个行业的市场就那么大，固定的客户也就那么多。郑家是底蕴丰厚的老字号，程家是后来居上的新起之秀，两者的经营理念和经营对象都不相同。如果真的要合并，从初期的人员融合到后来的资源分配，乃至最后的分红都将困难重重。”
“而且，”邢柔看一眼对面的郑锋：“既然两家之前是竞争对手，估计交手了很多次，谁也不会愿意屈人一等甘居人下吧。”
“我家与程家在商场上的确有过一些摩擦，但这些倒不是最重要的。”郑锋低头苦笑了下：“最重要的是，我爸妈根本看不起程家人。”
“我爸认为程光潜做事太过狠厉不择手段，有辱斯文毫无底线。我妈我妈则觉得章阿姨自甘堕落。”
这话可谓是颇为不留脸面，郑锋话说的断断续续，难以启齿，闫肃邢柔几人听了心里或多或少也都有些震惊。
邢柔：“你之前见过程光潜夫妇？”
“见过一次。”郑锋轻轻点点头：“就是在我爸妈发现这个事情之后，他们亲自去了程家，我也跟去了。”
说到这里郑锋用手捂着脑袋，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反正那次的谈话十分的不愉快，我爸妈和程家人互相间都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程家更是直接放话，他们程家没有男丁，程蕊以后一定是要招个赘婿入赘继承家业的。”
“我当时听到这话就知道我跟程蕊完了，我是家里的独子，根本就不可能去入赘别家的，程家人这样说，摆明了就是不喜欢我。后来嘛事实也证明了，程蕊高考后并没有来海市，而是直接被家里安排着去了昆市上学。”
邢柔：“所以你就跟程蕊分手了？”
“那不然呢？”郑锋两手一摊，苦笑道：“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结两姓之好，我们两家家里人都不同意，我们这些做小孩子的又能怎样呢？”
张燕听着觉得自己握笔的拳头都硬了，张口就要痛骂这个渣男。对面的乔格察觉后悄悄在桌子底下踢了她几下，对着她挤眉弄眼，邢柔若有所觉，转头不露痕迹的瞪了张燕一眼。
“程蕊追了你那么久，肯定不会同意分手。所以她之后就一直纠缠你，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但你却不怎么搭理她？”
见她们三人在那边有小动作，闫肃主动接过话头审问。
见忽然换了最严肃的男人问话，郑锋抬头看他一眼，又害怕的低下了头：“对。她一直不死心，不停的给我打电话发微信要求视频。有好几次三更半夜把我室友都吵醒了，我气的就接了电话把她大骂一顿。可她还是我行我素，我没办法，只好每天晚上过了十点，就关机睡觉。”
“既然你不耐烦她的骚扰，为什么不把她拉黑，或者干脆删了她？”
“因，因为我怕她出事。”
邢柔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字眼：“怕她出事？是什么意思？”
郑锋脸上渐渐多了丝不耐烦：“就是之前她跟我说过很多次要自杀啦，每次我不接她电话或者视频的时候，她都会这么说。我虽然知道她大概率都是骗我的，又怕她来真的”
邢柔心里一动，问：“去年寒假她约你出去也是用自杀逼你的？”
“是啊，”郑锋下意识的点头，又后知后觉的奇怪：“你怎么会知道去年寒假程蕊找过我？”
邢柔没管他的疑问，继续问：“她当时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
郑锋内心本就不想过多探究程蕊的事，也就没有继续往下问。
“她当时打电话跟我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我不去的话会后悔。我不信，她便又说见不到我，就要带着我的宝贝一起去死”郑锋像是谈到了什么极有趣的笑话似的，摇头笑道：“我到了之后才知道她说的宝贝居然是孩子，她骗我说她怀孕了，怀孕了唉，你们说好不好笑？”
看过程蕊尸检报告的邢柔几人都笑不出来，甚至有人在心里不厚道的想，郑锋这傻逼到底是怎么考上大学的，孩子是怎么造出来的难道他不知道吗？
闫肃问他：“去年圣诞节左右，你在哪里？是不是见过程蕊，跟她发生过关系？”
“这你们都知道？”
郑锋震惊了，低头瞥到桌上那些不雅照又回过神来。也是，既然他们连他的床照都有了，知道这些细节也不奇怪。
“是，去年圣诞节前两天她来学校找过我，说路上钱包手机都丢了，吃不起饭也住不了酒店。我一时心软就带她去学校附近的酒店开了个房间。”
“然后呢，然后你们就在房间做了？”乔格声音不自觉提高，显然很好奇。
“不是的，我只是后面又请她吃了个饭，然后在饭桌上喝了点酒，头有点晕就”
郑锋咖啡勺手柄是个很可爱的棕色猫咪脚印，他一边说一边无意识的扣猫咪的脚丫，像是这样就能缓解紧张似的。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大家都知道了，酒后乱性嘛，一夜情发生的标配。
邢柔：“既然你跟程蕊发生过关系，那为什么她说怀孕，你不相信？”
郑锋像听见了个大笑话似的：“呵，她怎么会怀孕呢？第二天我就去买药了啊，更何况第二天晚上做的时候我还戴了套”
原来第二天晚上又发生了关系，甚至还提前准备了安全套！想想这个郑锋之前居然还用酒精为自己开脱，真是个渣男石锤了！
见他们几人齐齐不说话，郑锋心里一凉，手中咖啡勺一松，“啪”的撞到咖啡杯上，发出一声脆响。
“她她不会真的怀孕了吧？”
郑锋说话的嗓子都有些嘶哑，可现场没一个人同情。
邢柔：“根据尸检报告，程蕊死亡时腹中的确怀着一个三个月大小的胎儿，根据时间初步推算，大概就是在去年圣诞节左右的时间怀上的。”
“不过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还需要进一步检测。”邢柔说着给对面乔格一个眼神，乔格心领神会立即出手，在郑锋头上“嗖嗖”拔了好几下。
“哎呦哎呦！”郑锋捂着脑袋叫疼。
看着手中的头发根部白色的发囊，乔格不怎么走心的朝他笑笑：“抱歉啊，亲子鉴定用的头发要带发囊，就多拽了几根。”
说完就从旁边的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证物袋，把那几根头发放了进去。
郑锋想发火，又觉得自己底气不足，只能干瞪着眼看乔格动作。
“最后两个问题，”邢柔笑：“你上个月30号在哪里？最近有去过清潭市吗？”
“我们学院最近有个送温暖的活动，我是院里学生会主席，最近都在忙这个事情，哪儿有时间去什么清潭市啊？至于30号哦，我想起来了，那天我们去了学校附近的映山红养老院做义工，很多同学都在，你们要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问。”
郑锋揉着自己被拔头发的脑袋，口气不佳。
“我们会去问的。”邢柔笑着站起来，朝郑锋伸出手：“感谢郑锋同学的配合，如果后期再有其他问题，我们会再找你的。”
“不客气，”郑锋抖抖索索的伸手跟邢柔握了下，又不死心的强调了句：“虽然程蕊圣诞节那两天的确跟我在一起，但她很快也就回去了，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一定就是我的。”
“这个我们也会去调查的！”闫肃默不作声的将郑锋的手扯开，重重跟他握了一下。
看着郑锋仓皇而出的狼狈背影，张燕不禁杵着下巴纳闷：“程蕊怎么就瞎了眼看上这么一个软骨头的渣男呢？”
“可能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吧，”站起来的邢柔轻拍一下张燕的脑袋：“怎么样，都记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关于郑锋说的话重点都记在这儿了。”张燕向邢柔展示自己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顺便从笔记本下面摸出一个小型的银色录音笔，“至于完整的对话，也录下来了。”
邢柔接过她手里的录音笔和笔记，看了眼：“做的不错，就是”
张燕一下子紧张了，“就是什么？”
“就是这字太丑了！像狗爬的一样。”乔格爬过来看了一眼，啧啧嘴点评道。
“你找死！”张燕脸色一变，伸手一个长臂抡过去。乔格顺势往后面缩着身子一躲，摊在沙发上双手大张，仰头朝着对面站着的邢柔嘻笑道：“嘿嘿，老大，我今天表现不错吧。”
原来早在去找郑锋之前，邢柔就制定好了计划。闫肃唱黑脸给郑锋施压，乔格唱白脸让郑锋放松戒备，张燕负责记录，她自己则负责主要询问。
软硬兼施，四管齐下，终于将郑锋的这份口供给拿了下来。
回想刚刚乔格看似嬉皮笑脸实则引诱郑锋一步一步走入她们陷阱的样子，邢柔抿嘴笑笑：“不错，不过现在还有件事要你去做。”
“啊，还有什么事？”乔格不解。
邢柔朝吧台努努嘴：“喏，去把咖啡账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