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来天庭做牛马
有伟人说，宇宙的尽头是公务员。每年考公大军人数屡创新高，今年就卷到余鸠鸠身上。
六个月毕业前，余鸠鸠对室友这么说：“混不下去了大不了回家考个公务员！”
经历三个月痛苦的设计岗实习期后，余鸠鸠决定弃暗投明，正式投入行测和申论的怀抱。
“卷死也要考！”
这就是一个深坑转向另外一个深坑。
不过不经历连环坑，怎么能在社会毒打中迅速成长呢。
三个月后，经历惨无人寰人坑人海人潮涌动人满为患群人乱舞的考试后，余鸠鸠和室友秦佳难姐难妹抱头痛哭。哭主要是余鸠鸠，痛主要是秦佳听得头痛。
时至深秋，钱塘江畔的人往来不绝，萨克斯管二胡丝竹声彼此交错，情侣骑着小蓝车嬉笑打闹，卖糖葫芦的老人赚的眉开眼笑，以乐景衬哀情，哀说的就是余鸠鸠此时此刻。
此时余鸠鸠抱着雪花啤酒瓶边吹边哭，“公务员那么多，为什么不多我一个，我只想上岸当咸鱼啊！教练我不想做设计啊！”
室友秦佳拍拍余鸠鸠以表安慰，“今年不行明年战，总有一天能上岸。”
正是一片好光景，钱塘江边醉人的晚风顷刻如变心的男人狂风乱作，江风卷起千层万浪，从远处排空逐浪般涌来。室友捂住余鸠鸠吓哭嚎的嘴脸，“余鸠鸠别哭了！台风被你嚎来了！老天爷给你嚎黑了！”
余鸠鸠大声反驳：“怎么可能，我可是晴天娃娃，在哪哪阳光明媚啊！”
余鸠鸠刚想扶住室友的胳膊，谁想到狂风吹得余鸠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余鸠鸠头脑一懵酒劲上身立马发作，看着江边乌云密布江水滔滔，天幕之下一道白光闪现。
“天光乍现！是佛光啊！”围观群众有人开玩笑地惊呼道。
现代人不信科学信鬼神，头痛风寒失恋失业首先都要查看星座运势，看看是不是水逆，网上的锦鲤照片是年轻人最爱转发的内容，余鸠鸠就是那个“求好运”“蹭蹭好运”的迷信之人。
天光效应顿时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许愿快许愿！”人群嬉笑一片。
“祝发财升值高薪！”“长长久久！”
余鸠鸠看着远处一柱天光，突然想到自己的屡战屡败的命运悲从中来，哭丧道“老天爷！菩萨神仙！让我上岸吧！我做牛做马报答你们！”马上又摇头晃脑有词起来，“麻利麻利轰阿弥陀佛哈利路亚！”路边躲台风的路人愕然，还没见过发酒疯在台风天发的。
室友秦佳不好意思地朝周围人笑笑，一把捞回余鸠鸠，“傻子你还不醒醒，想上1818黄金眼吗你！”
天光自远而来越来越近，人群一阵嘈杂。
“不对啊！那佛光怎么在动啊还越来越近了！”
“什么佛光！那是龙吸水！”
“别看了！快跑啊！”
龙卷风俗称龙吸水，平时不多见，今天让余鸠鸠见到了。
远处天光忽闪忽暗。
余鸠鸠愣愣看着乌云，颤抖的手抖抖嗦嗦地抬起，指向江中间的乌云团，“佳佳，你你看见了吗，风里面有人。”
秦佳看看乌云，又转头看着相处四年的室友，眼神中透着怜悯，心想，上岸不成又疯了一个。
余鸠鸠看着乌云，怔住了，“还是两个人。”
以往的杂谈野史都说，大好的晴天忽逢狂风大作，江涛拍岸，不是蛟龙弄水，便是赶上了神仙御风出行。不过按照现在科学社会，神仙御风飞行正常人都不会相信，蛟龙弄水更是无稽之谈。
古代人见着自然气象灾害都是以为遇见菩萨显灵，自觉对抗不了自然力量，自然力量发展成为一种祭祀仪式，神仙自人类恐惧诞生。
现代科学已经能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各种不可抗力，祛魅，让宗教神权社会向世俗现代社会转型。
虽然寻山拜佛，星座占卜成为年轻人精神安慰剂，但是遇上未解之谜，现代人也能用客观存在说服自己。
更何况，神仙要真能存在，灵隐寺的旺盛的香火就能让神仙发疯。
但是今天的钱塘江真是遇上了神官驾迎。
此时的乌云里，两个男人沉默地远远看向江边上抱在一团的两个人。
穿运动服的男生看看旁边穿西装的男人，又看看远处的瞠目结舌的余鸠鸠。
“神君，她能看见你。”男生不可思议地说。
“也能看见你。”
“神君刚刚对她说了什么话，她怎么吓成这样。”
男人看着余鸠鸠扒拉着旁边的女孩。吓成这样？我怎么觉得她是兴奋呢。
“我让她来办事处上班。”
“神君，您怎可随意点凡人成仙。”男生小心地瞥一眼身边的男人，斟酌开口。
“点仙？”男人看着远处的余鸠鸠，“不是她说要做牛做马吗，办公室正缺临时工。”
男生听了这话，心里为余鸠鸠默哀。这位刚认识的姑娘，遇见了这位神通，以后的路可不平坦，临时工的锅，你以后就背好吧。
江边龙吸水只出现了几分钟，一时间突然又云雾消散，回来个浩浩乾坤。
余鸠鸠望着远处蓝天白云，江水渺渺，一时呆愣住了，“没错啊，菩萨刚刚说了，让我上岸努力工作报效社会来着。”
秦佳心想，完了，上岸不成发展成失心疯了。
远处的男生正跟随着男人离开，一听到余鸠鸠的喃喃自语差点没把持住，从云上翻下来。
姑娘，你的苦日子还在后头。
男生怜悯地看着余鸠鸠，摇了摇头。
但凡神仙点差凡人，不是有金榜题名加身，就是有度化金身的气运，再不济延年益寿美眷佳人伺候终生，就算凡人梦里通神，那都是开了财气，有黄金万两的命格，凡间常说的周公解梦，那和神仙相关的梦都是成功和获利的祥兆，一辈子求之不得的机会。但是被这位神通点差，怕是刀滚肉，不死也得褪层皮呦。
报效社会，姑娘你还是长点心吧，搭进去的可是自己的生命和自由啊。
男生这么想着，突然又想起自己全年无休的悲惨遭遇，更是悲从中来。
第二天，晴空万里，鸟鸣阵阵。
昨天借题发挥的酒疯像是一场梦，余鸠鸠蹬开被子，伸了个大懒腰，“从今天起，我要好好找工作，面朝大海，喂马劈柴，做一个优秀的打工人——”
“有缘人，你醒了。”恍惚间的声音打断了余鸠鸠。
此时此景余鸠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粉墙黛瓦古色古香的房间内，她的床前，站着一排头戴布巾的道人。准确来说不是她的床，房间也不是她的房间。
这是绑架？要不是道人手里还拿着手机，她会以为穿越了。
“有缘人，我们都在等您考试呢。”为首的道人笑眯眯地说。
老天爷的，正常人在道馆里考什么试。余鸠鸠浑浑噩噩地跟着道人走出房门，跨过几进院落，穿过一个叫太虚院的地方。
这是灵隐寺还是福星观啊，游山玩水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道院。
远处水连着山，山连着院，一眼望去山外有山，院外有院，山清水秀，好地方啊。
飞来峰也没这么美的地方。
余鸠鸠边感慨，边跨进一个院落。
真是好大的院落，真是好大的考场。空旷的院落里孤零零地放着张课桌，鬼使神差般，余鸠鸠端端落座。
这么的地方就放张课桌，桌上就一台ipad。
余鸠鸠奇道，还真是考试啊，真是高科技啊，还用ipad考呢。
太离奇了，现在真是卷到梦里还要考试。余鸠鸠猛地抓了一下自己的手心，不疼，就是在做梦。
在道馆里睡着了还在道馆里考试，大到可以跑马的院子做考场，考试编号就自己一个。
余鸠鸠看着课桌右上角的数字“001余鸠鸠”，又看向自己面前的ipad，屏幕上亮着几个大字——“2021年天庭经济技术开发区管理委员会南方办事处事业单位招聘考试综合基础知识考试”。
余鸠鸠陷入沉默，不会是喝多了报的考试吧。
天庭经济技术开发区管理委员会南方办事处。后缀都很正常，看起来非常正规，但这个前缀吧，天宫？这个名字吐槽点也太多了。
滑动ipad，翻开试题第一页，注意事项写着“写完快交”，第二页试题正页几个题目让余鸠鸠陷入更深层次的沉默。
第一题，您的名字？
第二题，您的道号？
第三题，您的期待岗位？
这时余鸠鸠确定不是自己喝多报的考试了，这就是秦佳给自己买的考试体验服务。
余鸠鸠嗤笑起来，秦佳，是你吧，把我丢在道馆里，你她大爷的是个人才，还和我玩角色体验小游戏，好姐妹的小情趣吧，我懂我懂。
余鸠鸠轻咳一声，清清嗓子。拿起边上的电容笔。
名字嘛，写上余美人。
室友平时都这么叫自己，余鸠鸠给秦佳的外号是秦佳丽，另外还有萧淑妃和柳答应。
至于这个道号嘛。余鸠鸠挠挠头，这几天和室友一直聚会诉苦，就爱上啤酒那一口。思索片刻，摇头晃脑地在考卷上写下“雪花仙子”。
余鸠鸠得意一笑，雪花仙子这个名字多么清丽脱俗，等醒了，这就是她新的微信名了。
“岗位嘛，写啥呢。”余鸠鸠写上“闲鱼养殖，划水服务”。摸鱼和划水，是现代打工人的终极目标。
两个男人围着考卷陷入沉默。
“神君，这闲鱼养殖为何意，凡人吃的咸鱼不是死物吗？”男生一脸困惑，“这划水服务又为何意，凡间游船行业很兴旺吗？”
男人看着“雪花仙子”陷入更深的沉默。
男生求救地看向西装男人，“神君，这我该如何安排新人入职？”
男人看着大摇大摆走出考场的余鸠鸠，嘴角微扬，“闲鱼养殖，看来她是想在瑶池发挥才能。”
男生思忖片刻，恍然大悟，“原来闲鱼养殖说的就是瑶池当差啊！”转而试探地请示男人，“神君，这划水服务说的难道是忘川河当差吗？”
男人点点头，“很有道理，应该是这样，送她去报道。”
瑶池天高地险，气象万千，湖光万顷，光水里养的锦鲤就几百种，更别提其他水鸟鹭鸶，池边的珍禽异兽加起来怎么也有上千种。西王母还在时，在瑶池管理局当差是个肥差，仙人仙女乃至奇珍异兽无不都已在西王母手下当值为荣，如果有幸得到王母娘娘的夸奖，以后的升值便是得到了首肯。
但现在瑶池当值，男生摇了摇头，那就是三坛海会大神李家哪吒来了，长出三头六臂来干活，也能全给累断了。
这瑶池仙境的编制都是萝卜坑，不是天官星官的亲戚，想进都难，没编制的临时工在瑶池就是白工牛马。听闻几年前孙大圣还在天界时，瑶池全天轮岗值守，有个羚羊仙子累得掉进了池里，把天界捅出了个窟窿，用了五色琉璃补了好几天，人间下了两三个月的雨，还发了洪水。
至于忘川河打捞队是常年缺人，年年招不满。打捞队在鬼界的人才市场是臭名远扬，鬼都不来。做鬼还要打工，这世界还有王法吗。
忘川河渡九界幽冥，除了走正经黄泉路和奈何桥过河的，还有不少不想喝孟婆汤的偷渡鬼，铤而走险偷偷从忘川河里泅水渡河，忘川河的水对鬼来说就是人间硫酸，大鬼留下个残胳膊残腿，小鬼边游边嚎叫一会沉河里连泡都不冒一个。打涝河里的烂鱼烂虾烂胳膊烂腿多如海中浮游，打捞队是忙的一刻也不能停歇，穷凶极恶的鬼干上几天都要跪下哭爹喊娘。听说孟婆前几年招聘包吃包住，但现在小鬼们宁愿变成孤魂野鬼也不想来打工。
甚至还有传言说，干了忘川打捞队，死鬼能当驴子喂。
这做鬼干活，向何处讨债啊，人类有劳动仲裁，可人类的劳动法可管不了做驴的鬼。
想到这里，男生一阵恶寒，背脊发凉，想起余鸠鸠今后险象迭生的处境不由得慈悲心来，眼眶一红。
不论是做瑶池渔场管理还是做忘川河划水服务都是折寿的工作啊。
余姑娘，你还是努力考上瑶池编制吧，这天界地府，没编制也不好混啊。
男生一阵叹息，对余鸠鸠肃然起敬，真是人不可貌相，瑶池忘川河，姑娘你这是要抓基层，打基础，苦练基本功啊。不由得在心里给自己鼓劲，看神君对余姑娘很欣赏的样子，看来在神君身边可得精神抖擞，一刻放松不得。
但是，怎么通知凡人点卯上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