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面对夏梦的沉默，楚亭月一语惊醒梦中人。 </p>
夏梦脱口道：“杨小英，那个小贱人害我！她图谋妾身的财产！” </p>
“你和杨二福连婚书都没有，她一个杨二福的侄女，如何能拿到你的财产。” </p>
“我们……哎，那小贱人不知道啊！” </p>
这就是承认她与杨二福乃是挂名夫妻。 </p>
“她到底怎么和你说的‘杨家有秘密财产’，以及，你为什么会相信。” </p>
夏梦这会儿也想通了，整了整衣衫，收拾起自己的娇柔做作，认真回答。 </p>
关于“为什么会相信”，这是有前情的。 </p>
杨二福不止一次和她吹嘘，自己的家里是有“大背景，大机缘”的，绝不是表面显示出来的那样。 </p>
一开始她自然不信，嘲笑杨二福说你们要是有本事，至于你天天在码头上卖苦力？至于你侄女去伺候人还被糟蹋了？你当下能穿的人模狗样，那不是人家小丫头的卖命钱。 </p>
当时杨二福一声冷笑，说汪大奶奶，你也是有见识的女人。就问你一句，我家若是真只有卖苦力的命，姑娘被当官的糟蹋了，人家还能拿出几百两银子？ </p>
夏梦仔细一想，嘿，还真是这个理。 </p>
杨二福还抱怨过，说自己年幼时候明明看到过家里金玉满堂，到大了，兄长却说家徒四壁。又怪爹妈什么秘密都只给大儿子讲，自己一点好处都没。 </p>
夏梦说你大哥已经死了，难道死之前没告诉你？ </p>
杨二福当时连连拍大腿，说对呀，就是这个最可恨。杨大寿临终前，他怎么问，对方都是笑笑，让他踏实干活别瞎想。 </p>
他提起幼时记忆，对方说没有的事，说他一定是听评话产生的幻觉。 </p>
杨二福这个铺垫在前，杨小英追债在后，夏梦就信了。 </p>
“真不是我听什么都信。就说那丫头，五仙教帮着她装死，送她去的是在处州最大的道观。她才进观多久啊，这地位已经不亚于兰仙姑在城北仙观了！除非她真是何仙姑化身，不然就只能是祖上余荫。要知道，一般人就算进了仙观，五六年都还在洒扫干粗活。” </p>
杨小英话里话外“我们家有暗室，我爹死了只有我叔叔知道，金银珠宝肯定在你们手里。不然这些店铺，这宅子哪里来的？” </p>
她更透露了一个信息——当时她诈死脱逃，带了一点东西走，就换来了今天的成就。 </p>
夏梦已经连着几天一个人跑去杨家，一个个房间一块块砖的找，还真给她找到了地下室，虽然里面一个铜钱都没有。 </p>
说到这里她放声大哭：“我怎么那么命苦啊，被大的骗了又被小的骗——这个小贱人，妾身和她无冤无仇，她怎么就下的了这个手！” </p>
楚亭月和路英对看一眼“被大的骗？” </p>
杨二福怎么骗她了？ </p>
“杨二福给了你什么许诺？不是吃你的用你的，还能骗你什么？” </p>
夏梦惊觉失言，低头哭泣。 </p>
“目前为止，我们还没看出你要被烧死的理由……” </p>
夏梦一颤：“他说……最近能弄到一大笔钱，要带我去杭州城。” </p>
路英一笑：“怎么，在遂昌过的不好？” </p>
“这么个小地方，规矩还多……妾身早就过腻了。” </p>
楚亭月听出了言下之意。 </p>
夏梦腻味的不仅仅是遂昌的生活，她还腻味了和王山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p>
杨二福承诺的其实是带她脱离王山的控制，两人成亲，从此她能过上正经富家太太的日子。 </p>
如果，这是真的…… </p>
那么杨二福之死又要打上一个疑问了。 </p>
夏梦能交代的也就这些了，杨岳氏案后，为了“避嫌”，王山没有把她正式带回家，而是给房给钱，放在了外面。 </p>
夏梦只要对方给的钱够多，也不介意当外室。说起来的确难听，可不用伺候正妻，独门独院的反而自在。 </p>
之后，大概是朝堂上闹得厉害，王振也看这个远房侄儿有点烦，先把他调到绍兴府，之后就是处州府，这一路上都带上了夏梦。 </p>
到了处州府，这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忽然出息起来了，找到了一条捞钱的明路，不到一年就给自己升到了副千户，在处州的亲王面前也能说上话。 </p>
这时候，夏梦这个外室又有了新用处——替王山看守财产。 </p>
为了避人耳目，方便运作，王山收受贿赂经常让她出头，田产、铺子都归在她名下。 </p>
路英没找到她和杨二福之间任何的正式人身契约，实际上她并不是自由身，她的卖身契早从杨安家转到了王山手上。 </p>
当时的买卖是在大同府做的，买妾契约在当地官府那里有记录。 </p>
正因为如此，王山才能毫无顾忌的往她名下才财产。 </p>
随着时间推移，夏梦对此越来越不满，看似家财万贯、良田千顷，实际上，她每个月能自由用的</p>
只有几十两银子，还不够她在县城那家银楼里买一颗金珍珠。 </p>
加之年岁渐长，王山对她的热情飞速下滑，一年多前，甚至为了“更好转移财产”，找了杨二福来和她假扮夫妻。 </p>
夏梦终于有了危机意识，想在王山彻底抛弃她前给自己留点傍身钱，最好再找一个终身依靠。 </p>
她和杨二福虽是表面夫妻，又在王山派来的管家、仆妇监视下，到底一个屋檐下，总有避开下人“密谋”的时候。 </p>
她的容貌，王山兴许会看不上，在杨二福眼里，那真是貌若天仙，辗转反侧，求之不得。 </p>
特别是今年，杨二福几次借醉和她说“我一定有个了不起的家世”系列故事，外加对她山盟海誓、诅咒发誓。 </p>
夏梦终于动心了。 </p>
对这两个刑狱官来说，她的故事没什么独特的，不过路英听完后忽然问了一句：“杨二福真的是死在家中的？” </p>
夏梦回答：“妾身不知道。” </p>
楚亭月瞪大了眼睛。 </p>
当天询问，夏梦和管家、她的贴身丫头、杨二福的随身长侍都一个说法。 </p>
杨二福当天赴宴，三更处回家，已经醉的厉害，就在书房休息下了。 </p>
他回家的时候，夏梦带着人迎接，亲眼看着管家、长随扶他进屋。 </p>
事后县衙捕快也询问了和他喝酒的那些人，给的证词也是一样的。 </p>
“不知道？” </p>
夏梦一颤：“回这位女大人的话。那日杨二福的确是去和人喝酒了，我看着他出门的。可他什么时候回来，回来的事后什么样子，我一概不知道。不过……” </p>
“不过什么？说！” </p>
“我的贴身丫头悄悄和我说‘天色擦白才看到老爷被人扛回来’。” </p>
“杨二福当晚到底是和什么人去喝酒了？” </p>
“妾身真的不知道，就……就他那些生意上的朋友。大人们知道，虽说店铺什么在妾身名下，对外都说是杨二福的。当日来找他的那个妾身也见过，就是银楼的老板！对，妾身送出去的时候还和那人开玩笑，说改日去他家买首饰，要个优惠。” </p>
到这里，夏梦这里是真的榨不出东西了。怎么安置她就成了问题。 </p>
夏梦一开始很害怕，渐渐的也就觉得“应该不至于吧……再说了，杨家房子都烧干净了，大不了我不要了，直接还给杨小英，她还能怎么样？”这么想着，就又提出要回家。 </p>
夏梦目前没有犯罪行为，楚亭月和路英也不是高矢寒，干不出毫无道理就关人的事。 </p>
两人商量了一下，路英也赞同送回去，说不定还能引蛇出洞。 </p>
楚亭月还特意把“敌人”注意力往自己这里引了一下。 </p>
夏梦在县衙门口连连下跪，感谢刑捕司救命之恩，周边看热闹的百姓围了几十个，用不着半天这个消息就会传遍遂昌城。 </p>
昨天一场火烧起来的时候，在杨家地窖中的不仅是夏梦，还有刑捕司。 </p>
路英一开始表示要引火也该往我这里，他的属下纷纷表示“这个事上大人您就别客套了，楚巡司保护您比保护她自己累多了”。 </p>
果然，到了晚上，依然是跑出去玩的两兄弟又带回来市井消息，这一次风月故事变成了“听说杨家有宝贝——” </p>
“真的么？那两兄弟穷的都要当裤子，还有宝贝？” </p>
“连京城来的官都大晚上的在他家偷偷挖，对了，还带了杨家老二那个漂亮老婆。” </p>
“带了个小寡妇？” </p>
“哈哈哈哈，看你那表情，别瞎想。人家可是那个比杨家二嫂好看得多的那个女大人，带着她当然是让她指认藏宝的地方啦。” </p>
“难怪——我说怎么一批批的来老爷们，都说是查县令们的死因。这县令死因有啥好查的，意外呗，难道还能把……仙人抓走？原来是为了宝贝。” </p>
“那怎么会着火？” </p>
“对呀……” </p>
“来来，我听到一个说法。杨家的宝不是自己的，是替人藏的。现在有人想要抢，东西的正主可不得生气？” </p>
这些活灵活现的故事中藏了不少真实，却又都回避了一个核心问题——杨家空关两年，不管第三方是谁，早干什么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