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重建铁佛寺之柒 嫣然生女

    离预产期还有十天，靳嫣然早早地住进全市最好的妇婴医院月子中心。

    铁佛寺扩建已成定局，柳商建材市场另辟新地。要是放在往常，靳嫣然就会向男人问询起扩建铁佛寺的资金来源了，对自家捐赠数额表达出意见，现在顾不上了。眼下，她正恐惧着即将到来的分娩。身体免疫力太强，是吃了很多药降低免疫力才怀上的。接近预产日期，越来越焦心孩子的健康。

    有三个早当了妈的好闺蜜日夜倒替陪护，程家庚只是每天到月子中心待上一会儿。这知天命之年又要有孩子，时而吃蜜一样甜，不管男娃女娃,又有了个开枝散叶的生命延续。时而喝了陈皮水那般，心里又有些为老不尊的苦涩。早早买了几盒巧克力讨好护士们，每天月子中心贼进贼出，生怕遇到个熟人。

    瑶叶打来电话告诵哥哥，要在嫂子生产期间陪护十天。程家庚道是看护人挺多，不用耽误宝贵时间了。瑶叶说乃霍老师意见。程家庚笑问，这样听人家话，是不是已经爱上他了？瑶叶坦白，确是非常喜欢霍老师，但两人一有肌肤接触时就浑身颤抖，心生莫名的恐惧。对于近在咫尺的爱情，既向往又害怕。

    想来妹妹跟霍先生交往五六年了。去年开绿商大会时，霍先生说瑶叶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会耐心地等她。不知道现在，如何出了这么个让大忙人照顾产妇的点子。点开微信，问霍先生缘由，得到回复：见证一下嫂夫人的生育过程，瑶叶可能会有所变化的，拜托大哥。

    瑶叶要回来时被程家庚阻止，行协罗主任病故了。于己于妹，罗主任都有提携关照之恩。创业时籍籍无名，每每见面老人家总是悉心建议。为阻止阿东限制安装太阳能，亲自前往游说。罗主任深深地热爱着行业，而自己呢，不过是以爱行业之大义以之谋利也。笔有不逮，请妹妹代写一篇纪念文章，要为老人家去世率先发声。隔日，铁方新能源官微发布：“已未年中，太阳界后辈致祭于天国罗先生。既怀太阳于不尽，复含光热于无穷。高标亮德，志气堪与羲和。呜呼！驱八骏以为天使兮，逐日月以交替，听车轨而伊轧兮，御三足以征耶。哀哉！余众生悲嗟！”文章为行业广泛转载。参加完罗老追悼会，兄妹二人从北京回到柳城。

    回家看过父母，瑶叶很快加入到靳嫣然的闺蜜守护团里。

    两人差九岁，瑶叶张口嫂子，靳嫣然便“瑶叶姐”跟上。知道ngo工作者事务繁忙，靳嫣然对瑶叶的到来表示谢意。

    瑶叶说：“谢我啥，你这是为我们老程家添丁进口呢。”

    “谢谢你这样说。先前你哥都不想让我要孩子，他有儿有女，再添个小东西也不稀罕了。”

    瑶叶搀扶着靳嫣然坐起，“咱俩稀罕就好，一个呱呱落地的小生命，多么神奇可爱哟。”

    靳嫣然说：“姐，你跟霍先生什么时候把喜事办了，也早生个宝宝，让她俩做伴呀。”

    瑶叶低头，红了脸。

    “刚结婚时我贪玩不想要孩子，”靳嫣然继续说道：“可是去年突然感觉老了，咱们女人一辈子要有个孩子，生命才完整的。”

    瑶叶住在了月子中心，跟靳嫣然一起紧张地期盼着小生命的到来。

    这天下半夜，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靳嫣然说了声：“姐，疼。”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按铃叫来护士，靳嫣然被紧急推进产房，瑶叶电告哥哥。

    产房内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喊叫声。瑶叶推开产房的门，被护士挡在门口。护士说正给产妇注射麻药，过会儿就没事了。几分钟后，靳嫣然的喊叫一声小似一声，渐渐地消失了。

    产房内清静得可怕。瑶叶正要把耳朵贴到产房门上时，门开了，护士拿着一张纸走了出来，要她签字，告之胎儿已经到骨盆口，原定的剖腹产没必要了，需改为自然分娩。瑶叶拿着签字的纸不知所措的时候，程家庚与毛秋梅赶到了。

    两个多小时后，窗外天光放亮。产房的两扇门打开了，医生说着母女平安，抱着围护好的婴儿走了出来。身后，护士招呼家属帮忙把产妇推出来。

    瑶叶随护士走进产房，一股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一地带血的卫生纸映入眼帘，喉咙里嗷地一声，她急忙捂了嘴。瑶叶跟两个护士，推着昏迷的靳嫣然回到房间。

    把床停靠妥当，一个护士轻微抱起靳嫣然的双腿，另一个护士从腿下抽出一张褥子。褥子抽出来的刹那，瑶叶再也控制不住，转身，哇哇地吐了一地。她再一次看到了血，看到了鲜红的血，那片鲜红的血浸染了几乎一整片褥子。

    瑶叶被毛秋梅扶到外间沙发上坐下，尽管嘴里不再吐出污物，而干呕始终没有停下来，喘息也急促起来，视线也模糊起来。产房里那一地血污的卫生纸，方才那一片血污的褥子，想是这个打算剖腹产的靳家大小姐，终还是没有脱得了自然分娩的疼痛。哦，女人，哦，诠释着剧烈疼痛的血污，瑶叶想起了三十多年前娘引产大出血的情景。

    娘拉着自己，被公社里管计生的人追赶着，天突然下起大雨，她们摔倒了跑不动了，计生人员把娘拉到卫生院，娘引产大出血。娘身子下边那一片殷红的血，娘疼痛的呻吟，娘无望无奈的眼神，深深地刻在了她心里，从此对女人生孩子痛苦的印象，成了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今天她又看到了相似的一幕，不只是娘啊，不管什么年代，生之为女人，总要有这么一个阵痛的时刻，而女人完成了天赋使命，这一刻又是神圣的荣光的。

    程家庚蹲着身子，为爱妻用棉棒蘸着香油涂抹嘴唇的时候，靳嫣然睁开了眼睛。稍顷，看清了房间的一切，微微张开嘴，呢喃着：“孩子，看孩子。”

    毛秋梅把靳嫣然身旁的孩子托起来，俯身抱在小姑子眼前，靳嫣然慢慢地抬起胳膊，把手放在女儿小脸上轻轻抚摸，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产妇的脸上，洋溢着母性本真的幸福。看着靳嫣然的模样，瑶叶的眼睛湿润了。

    又照顾了靳嫣然七天后，瑶叶返回北京。每天的护理心得，微信上及时报与了霍老师。现在，她还要当面汇报她最大的心理收获，敞开心扉，向她心爱的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