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二度合作之肆 走近嫣然
跟邓总约定的三个月还款，老邓没有履约。非不诚也，实不能也。
铁佛集团商量以租金抵扣。而再次租用品牌与厂房的事，老邓只字不提，倒是对企改小组入驻企业，表现出特别的热情。连兼任董事长的杨副区长也多次来到集团，跟企改小组成员交流。企改小组建议与方程公司二度合作，先缓解眼下资金紧张的问题。老邓王顾左右而言它，话里话外，透露出跟柳建、柳商、柳药一样进行改制的强烈愿望。告知企改小组，七月份贷款能下来，跟北京某大型家电连锁企业已达成合作意向，今年经营不成问题。
岳勇亲自给杨副区长打电话，希望铁佛集团与方程再次合作。杨副区长回复尽快商量，但商量到了爪洼国。岳勇授意，企改小组对铁佛集团过往费用支出进行检查，压低经营外开支。花销被卡脖子，外来者骑脖脖儿，老邓很不舒服。
收到靳嫣然的短信，说爸妈旅游去了，问能不能陪自己过生日。
过去两年多，程家庚跟小靳联络频繁，但多是短信交流。从靳嫣然这里，能听到政府一些小道消息，也学到了些金融知识。譬如他想着尽快还完贷款，而靳嫣然告诵他，适度负债对企业发展有杠杆作用。越是交往越发现，小靳可不是父母庇护的公主，不是办公室花瓶，还真就是个专业金融人士。自己愿意跟小靳交流，小女子居然也不嫌弃他的沉闷跟年长。接到邀约痛快地应下，只是希望把时间改到中午，晚上多嫌疑。
车开进柳湖大酒店门前大道，程家庚立觉此处景美韵足，纳闷过往来时毫无察觉。
大道一侧有一个周长数百米的多边形大湖，名为柳湖。毗邻柳湖有小区柳湖花园，湖边有书店柳湖书院。待进酒店院子，满眼的柳枝摇曳。也听到隐没在草丛中的音箱里飘出来的乐曲，除了小时候炕头前奶奶摇纺车吱吱的纺线声外，他头回觉出音乐的动听来。
司机离开，程家庚手提蛋糕走进酒店大厅，一棵由地面拔起到三层栏杆下的假柳对门而立，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大厅里显得生机盎然。偌大城市，只有柳湖宾馆才有个“柳城”注脚。由于黑柳病，全城的柳树挖伐近半，柳城空有其名。
靳嫣然迎上来，接过蛋糕，一边学说服务员说着欢迎领导光临，一边架起他的胳膊进入电梯。程家庚自是享受，“谢谢你小靳，这么重要的日子邀请我。”
出得电梯，细细观看，餐饮层每个房间皆以咏柳诗命名。走过青门柳和长安新柳两个门牌，待路过独柳房间门前，程家庚随口吐出诗句来：“含烟一株柳，拂地摇风久。佳人不忍折，怅望回纤手。”靳嫣然笑望他一眼，“行啊程大哥。”“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人人能咏柳。”程家庚笑笑，“小时候，爸爸压着背了四十多首唐诗呢。”
说着话，两人进入赋得长亭柳房间。菜已经上好，程家庚打开蛋糕盒，插蜡烛点上。靳嫣然的脸绯红着，笑面桃花，切开蛋糕，一人一块。程家庚好奇地问，对象也不在柳城吗？靳嫣然摇摇头，“一个不知上进的公子哥，不提也罢。程大哥，你陪我过生日，嫂子知道了不会不高兴吧？”程家庚苦笑，“要是有嫂子，她肯定会不高兴。只是，我也不提也罢。”两人举杯，渐渐地把话题转移到了铁佛集团的事情上。
靳嫣然了解背景情况，问程家庚打算怎么办。程家庚压低声音，“小靳跟你说实话吧，我真是逼得没法子了，这两天，我想试试新公司送干股的方式。”靳嫣然盯着程家庚的眼睛，“大哥，这样有后患，三思后行。”
程家庚嗯了声。也是，小靳家里可能这样的事有很多解决的办法跟渠道，可自己一个平头百姓身无长物，只能用利去开路。虽有个大靠山，岳大哥总不能一竿子插到底。即使高居市长之位，早晚也是个柳城过客，没有四大家族无处不在的能量。要是自己跟四大家族能有什么亲近关系，别说老邓就是杨副区长，也得另眼相看了。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女子，程家庚生出一念妄想来。
不知不觉间，两人下去一瓶红酒，靳嫣然脸色潮红，“大哥，真敬佩您干这么大事业，听说小时候还、还挺穷的。”程家庚道是：“何止穷啊，是要饭，孤儿，狗崽子。”小靳双手托着下巴，注视着对方，聆听程家庚的成长故事。而靳嫣然，也讲了家里的亲朋故交跟自己从小到大的诸多事情。好一个新鲜而又让程老板羡慕的世界。
窗外，太阳已经沉到树冠的下方，屋里不像先前那样明亮了。两人对望着，感觉时间上足够长了，终于起身。看着墙上送别的画面，靳嫣然轻轻地念起诗句：“送客添新恨，听莺忆旧游。赠行多折取，那得到深秋。”
“哥，期待与你下次见啊。”靳嫣然目不转睛地仰视着程家庚。
张张嘴，程家庚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是怕我耽误你时间吗？”
程家庚摇摇头，“突然冒出个念头，想不清是不是跟你说出来。”
靳嫣然起手拍了下程家庚的肩膀，“哎呀哥，有事就说么。”
程家庚道：“能不能，阻止下银行给铁佛集团的贷款，七月份他们贷不下款来，可能对我的事会很有利。”话一出口，程家庚有些后悔，这般请求似乎冒失了。
靳嫣然抓着程家庚的手依偎着下楼。出电梯，程家庚环顾左右，好在身旁只有一个穿着“丽华保洁”工作服的保洁人员走过。徐丽莲在他建议下注册了公司，有了四十多人的队伍，柳城保洁名气大大。
将近公司，程家庚让小靳停下车来，下车，自己走过路口来到大楼前。回头，几十米外的路边，小红车还在原地，靳嫣然从落下的车窗里向他瞩目着。
走进办公室，光线略暗，程家庚随手开灯，接过身后跟着的张义鹏手中的发言稿。
去坐在一边的沙发上，远离老板听随时说出的意见，似有不敬。站着跟个学生般等着评价，过往身份又觉屈得上。张义鹏活动活动脖颈，时而看看窗外，来回地走动。
稿子写得冠冕堂皇，牵扯企业的东西太少，即使有也是出于主观臆想。可能这样的发言在国企央企堂而皇之，而方程员工们听不得过多与己无关的高大上言论。怕张义鹏接受不了过多批评，程家庚尽量地言简意赅。即使这样，张总助也是红了整张脸。
去工厂加班的车间转了一圈。眼下市场旺季，产销大幅增长的情况下质量万不能出事，好在赵厂长并不比外聘高管管得差。厂里食堂要了碗面条喝下，返回大厦办公室批阅文件。
窗子全都打开着，汗水把衣衫粘在了后背上。没有客人来，很少开空调。他并无过多不适，甚至很享受这样大汗淋漓的样子。跟师傅打铁，上海街头骑着自行车卖地毯，夏天上楼安装太阳能，何尝没有过大汗淋漓。他想以这样的状态考验自己的毅力，一点冷热都受不了，还能经受什么大风雨呢。夜里十二点，立钟的声音落下，手机响起，低头看是靳嫣然的号码，按键接来，手机里传来歌声：……梦醒来，是谁在窗台把结局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