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发达之劫之玖 抓获绑匪

    半夜里，程家庚被推在了西城大运河河道里。打了个滚儿停住身子，摘掉头套，仰望着天空里的星星，使劲抽动着鼻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头还有些晕沉，但程家庚知道自己自由了，一会儿能见到妻子跟儿子，明天就能看到他的太阳能工厂了。

    “日落西山暗了天，河上航船早靠湾。摸黑易走冤枉路，一走要到漩涡关”。

    看着几近干涸的京杭大运河，抻抻胳膊弯弯腿，程家庚轻哼起古运河上的收工号子。郜若桂跟季中正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桥头上。远远看到熟悉的身影，几个人终于松了口气，郜若桂哭跑过来，扑在男人身上。

    进到家门，郜若桂搂抱着男人说，把工厂卖了吧？咱们就过普通日子。程家庚笑笑道，往后不会有危险了。心想着，让自己不开厂那才要命呢。同事们不止一人劝他在市里买房子，改善下住房条件。公司方方面面都用钱，程家庚一直舍不得，也是乡愁难舍，不愿离开自己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村子。哪知道平白地冒出这么一出。两天后，买下区政府家属院一处旧宅。不用装修，付完款悄悄搬家。

    搬完家，程家庚走进公安局。公安批评他报案太晚，但迅速成立了专案组。抓个空息，给岳勇书记打电话。没有安居乐业，更谈不上投资兴业，岳勇当下与程家庚见面。

    被绑架的几天里，程家庚想着能够活着回来，一定先给爸爸把墓碑立起来，墓地修好。十年前东升早给先人立了碑，自己却只顾着挣钱，立碑的事一拖这么多年。

    公安不调查的间隙，接来卦师风水师汤先生。汤先生坟地里拿着罗盘测测走走，道是立碑植树，对坟地四周小作修葺即可。先人入土为安，不过多打扰就好。看着干裂的田地，建议程家庚在坟侧三十多米远的地方，打一口深井。井水长流风水愈佳，又为乡民行浇地之便。也为他指定了百年后的方位，祖辈携子抱孙的设置，后代会人丁兴旺，财源滚滚。

    考虑再三，程家庚对绑架案能否告破没有问出口。话说出去，怕多少人都晓得了，不知又会对公司生出什么样的影响来。拿出两百块钱酬谢，汤先生只取五十。程家庚执意把钱塞给人家，觉着自己一个老板，跟常人拿一样的钱显抠嗦。汤先生说祖上有规矩，贪多做绝失灵气。跟随着的郜若桂信口问：我们家再要个孩子会是什么样的？汤先生说你们心好，好字分开，修来的儿女双全。郜若桂嘴角微笑，男人被绑架的阴霾在心头散开了一些。

    到家，程家庚真的跟妻子商量要孩子。先前担心生育政策，这回郜若桂知道是绑架让男人有了转变。去年刘东升儿子“十二晌”，看发小有儿有女，程家庚心里酸酸的。见说话间儿媳红了脸，沈老太打着手势问了明晓，只认是多孙多福，笑开了花。

    再次走进公安局，程家庚跟办案人员说，绑匪在安津县。公安个个瞪大眼睛。

    “我从小在火车站要饭，见识的人多，十里不同音，我听出了他们安津县的口音。”程家庚道：“另外，安津也在一个小时的车程范围内。城北绑人，南郊收钱，把我扔到西城运河里，就是想让咱们忽、忽视城东方向。”

    办案人员迟疑之际，程家庚又道：“在安津我再缩小个范围。我以犯哮喘的因由，让绑匪给我买了瓶甘、甘草片，你们可以查下，那天那个时间段里，卖出一瓶甘草片的药、药店。”

    半个小时后，安津公安回话，找到了既定条件下的药店。

    干警们兴奋的时候，程家庚又说出了让他们更加瞠目的话来。

    “绑匪给我买药去返没有超过十五分钟，算他骑自行车出去的话，这样，可以划出药店周、周围六七分钟自行车程的范围。而且，被绑到的那座楼外墙表面是水、水磨石的，他们把我从车上拽下时，我的脸撞在墙上，被墙面搓得火辣辣地生疼。昨天我找了个水磨石墙面又试、试了一下，感觉是一样的。还有那个楼梯扶手是铁制的，听声音听出来的。楼层是四层东户，拐几个弯我记、记着呢。”

    有了这样的线索，目标区域内排查楼区已非难题。安津公安协助，当晚锁定目标楼房，很快抓获第一个犯罪嫌疑人。突击审讯顺藤摸瓜，其它五名嫌犯当夜落网。

    岳勇正在宴请赛艇队，七名队员在国际赛艇比赛中获得冠军。听到案件告破，当即叫来程家庚参加宴会，庆祝破案。私下叮嘱他吃一堑长一智，对自己和家人的安全问题要做好防范。还要保密绑架事件，不能影响区里招商环境。

    原工具厂里的一名职工，做了绑架团伙的内应。好心的何成建带着那位职工的媳妇跟老娘，来到程老板办公室求情。问了几句何成建的身体状况，程家庚起身称有事外出，回头，又叮嘱老何对这件事保密。那位职工的媳妇跟老娘见状双双跪下，老太太怯生生地抓住程老板的裤腿。程家庚抬脚挣开，大步出门而去。

    何成建想起五年前，两个工具厂的职工抢劫程家庚，也是自己带了抢劫者的家人来求情，那会儿程老板还结巴得厉害。他说抢劫者生计所迫，不能看着那俩家庭雪上加霜。两人去派出所给他们说了情。那一幕犹在眼前，而现在程老板却判若两人。咳，罪有应得。

    抽个时间，程家庚去铁佛寺上香，跪谢铁佛菩萨保佑，也跟释参师傅报了被绑架的事。释参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家庚咹，恁既在凡尘之中，往后就要适应更多的外扰跟内扰耶。万般眼前过，切莫，切莫留心愁咹。

    程家庚被绑架的事还是传开了，市民们传他从小要饭闻馊饭馊菜闻多了，练就了一双会闻路的鼻子。

    绑架者法办，又想起被供货商举报的小林，决定除名之。而夜里一梦，又改变了程家庚的主意。他梦到小林向所有供货商伸手，醒来想想不无可能。倚仗着跟老季亲戚，小林是有这个侥幸心理的，被发现了，季中正也会护着她。那么，老季也在参与大宗采购，会不会……？想想觉着自己没好心眼，不能这么揣测公司的二把手，可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程家庚悄悄去外地走访供货商。九九年销售回款八千一百多万，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光原材料跟配件采购就有六千两百万。一百二十多家供货商，挑选了一些面对面调查了解。结果发现，不仅小林大面积索拿回扣，果然连季中正也有很大嫌疑。从几个供货商老板躲避而惊慌的眼神中，他似乎看到了不可想象的黑洞。回程车上，程家庚手脚发凉，被绑架营救自己，老季不可谓不尽心。当常务副总干工作，老季不可谓不尽力。没想到人性是如此地复杂。一路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