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康王感觉自己不能再循序渐进了，不然她等会儿是不是要说这印章是给她大哥或者六哥的？
“咳咳，这印章是给陆首辅的，算是答谢他对我的教导之恩。”康王道。
姜宝柒：“哦。”
康王：“……”
他等了一会儿，姜宝柒也没有顺着他的话头往下问，比如问问陆首辅对他有什么教导之恩，或者问问为什么给陆首辅的印章要拿给她看。
她这个样子实在太不配合了。
康王无奈，只好自己往下引：“陆首辅曾经给我和两个弟弟授课过，算是我的业师。”
姜宝柒：“哦。”
康王：“我不方便给陆首辅送礼物，所以想要烦劳姜姑娘替我转交。”
姜宝柒自然知道他为什么不方便，皇帝很忌讳皇子私交大臣，尤其是陆首辅这样的权臣，所以康王要避免结党营私的嫌疑。
她眨了眨眼睛，眼眸中似有水波潋滟。
康王有片刻的出神。
这是世上最好看的眼睛，琉璃般清透，仿佛林间的小鹿，带着天生的懵懂纯真。
只是这双眼睛落在她的脸上，少了清冷寂寞，多了几分娇艳灵动。
她似乎想到什么，抬了抬手指，像是要去抚头上的簪子，探到一半手指又落下去了。
“要我转交？可是我也不方便呀。”
她根本不感兴趣，连问他为何要她转交都没有，直接拒绝了。康王捏了捏手指，开始怀疑自己想要利用这么个不懂事少女的做法是否欠妥。
物尽其所用，他想着既然定了亲，不如干脆用她的身份做些事情，可她这样懵懂无知，会不会反而坏了他的事？
转念再一想，只是利用她的身份而已，也不需要她特别做什么，康王定了定神，开口道：“我不方便，姜姑娘倒是方便的，你不是陆首辅的表妹吗？”
姜宝柒就知道他要这么说。
她不知道的是，他哪来这么大的脸。
她跟陆首辅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倒是府里老太太跟陆首辅八竿子能打着那么一点点，那也是绕了九曲十八弯之后才勉强能攀上的。
就这，老太太也从来不敢以陆首辅的亲戚自居，权当是不认识，二房的二哥也从不敢喊陆首辅一声表哥，她这个跟老太太没有血缘的孙女，要是喊陆首辅一声表哥，那脸皮得有城墙厚。
姜宝柒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康王：“什么？我跟陆首辅是表亲？我怎么从来没听母亲提起过？”
康王嘴角一抽，“是从你们长宁侯府老太太那里论起的亲戚，这些你不用管，只需要以表妹的身份，把这印章送到陆首辅的府上即可。”
他是最年长的皇子，又是唯一封王的，多少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恐怕他跟陆首辅多说一句话，都要引起别人的怀疑，更何况，陆首辅也从来没有给他多一个眼神。
现在有了姜宝柒这层关系，别管这表亲远不远，至少她能以走亲戚的名义去见陆首辅了。
姜宝柒想了想。
她思考的时候会微微皱着秀气的眉头，饱满唇瓣轻轻抿着，本就红润的嘴唇愈发鲜妍。
康王看着她的嘴唇，心想，这样一双纯真清澈的小鹿眼，应该配上清冷如仙的人才对，怎么生在她这样明艳的脸上？
奇怪的是，还并不违和。
看她纤长浓密的睫毛眨呀眨，似乎在努力思考着，他竟然也不着急，并没有催她，而是手执茶杯，慢慢饮了一杯茶。
“好吧，那我就去试试。”姜宝柒终于给了他答复。
康王微微一笑。
他就知道，像这种养在深闺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拒绝温柔又俊逸的堂堂皇子。
“对了，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就不陪你用膳了。”康王站起身。
姜宝柒也站起来，福了一礼，“殿下请便。”
已经达成目的的康王离开了，姜宝柒叫了暮暮进来，看看满桌子菜肴一筷子都没动过，暮暮担忧地瞅着姜宝柒，这是把康王给气走了吗？
姜宝柒抿唇一笑，“他有事先走了，你陪我吃吧，吃完我要去陆府。”
“陆府？”暮暮想了一圈，都不知道自家姑娘有哪个闺中好友是姓陆的，倒是突然想起上巳节那天的事，倒抽了一口凉气：“不会是陆首辅家？”
“对呀。是康王要我去的。”姜宝柒动着筷子，刚刚被她挨个批评过的菜，此时一碟一碟品尝过去，一双眼睛满意地弯了起来。
她没告诉暮暮的是，其实是她经过考虑才决定去的。
一是她不想改变前世的轨迹，只想着让父亲在一个月后验证了她说的话，好避免前世家破人亡的悲剧。
二是上巳节那天陆缜帮了她，那广袖流仙裙的银子她还没还呢，她大概知道这衣裙值多少，虽然总不好直接拿银子给陆首辅，但可以用其他礼物来答谢。
出门前她就知道康王约她的目的，也想好了要怎么答复。故意迟疑只是不想让他太顺利。
坐在旁边的暮暮松了口气，哦，原来是康王嘱托，康王第一次见自家姑娘，就拜托她帮忙做事，是不是觉得自家姑娘非常沉稳可靠？这可真是太好了！
用过饭，姜宝柒坐着马车，直接到了陆府。
前世她对于这样胡乱攀亲戚感觉非常羞耻，根本就没进陆府的门，直接把礼物交给门房就走了。
这一次，她依然打算这么做。
陆府可不是普通的人家，陆缜除了首辅，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京都的勋贵极多，除了亲王郡王，还有国公侯爷等等，而陆缜就是国公之一。
只不过京都里国公侯爷不少，首辅却只有一个，所以人们谈论起他，还是会说陆首辅。
而这陆府，一般人就算递了拜帖，也要等到陆首辅点了头，才能进门。
姜宝柒连拜帖都没有，她下了马车，自有门房的人迎了过来。
暮暮连忙上前，“这位是长宁侯府的七小姐。”
在首辅家门房当值的，自然都是机灵的，一听就知道这是谁——刚刚跟康王定下亲事的那位嘛。
“不知姜小姐前来……”门房只略扫了一眼，只觉得眼前一花，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这位未来的康王妃竟然生得倾城之色。
姜宝柒让暮暮把提前准备好的锦盒递过去，“上次陆大人曾经帮过我，这是我的一点谢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门房有点茫然，怎么不提要进去见大人，只在这里就把礼物转交了？
看那锦盒的大小，不是一本书册，就是裁好的纸张。
姜宝柒又道：“论起来，我也该唤陆大人一声表哥，对了，康王殿下托我把这枚印章转交给陆大人，说是陆大人的教导之恩，永远记在心里。”
她拿出那个巴掌大的黑檀木锦盒，准备交给门房。
门房都傻眼了，看看姜宝柒，再看看她身后，一时竟呆住了。
姜宝柒察觉到似乎哪里不对劲。
背后传来低沉威冷的声音，“既然唤一声表哥，怎么连门都不进？”
姜宝柒霍然转身，耳坠子那纤细的金链缀着的珊瑚珠在白皙的脸颊上轻轻扫过，颤巍巍摇晃不停。
“陆、陆大人……”姜宝柒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前世她也是这个时间来送礼物的，因为看康王的样子，那枚印章似乎很是珍贵，她不敢在自己手里停留太久，在天香楼用过膳就送来了陆府。
明明跟前世一模一样的时辰，虽然晚了几天，但这个时间他应该在皇城文渊阁处理公务，怎么在这里偏偏遇到了他？
是哪里出了差错？
陆缜低头看她，凤眸幽深漆黑，仿佛最深沉的子夜。
“不是喊表哥？”他问。
姜宝柒脸上羞得火辣辣的。
胡乱攀亲戚就罢了，还偏偏被正主听见了。
“不、不敢。”实在太羞耻了，她都不好意思看他，低下头盯着自己裙摆处露出的绣鞋尖尖。
所以，她也没看见，陆缜的眸色更加深沉。
少女低着头，露出纤细白皙的后颈，脆弱得仿佛他一伸手就能轻易折断。
她害羞了，小巧白皙的耳垂染了绯红。
那只血红的珊瑚珠在她脸颊边晃来晃去，让人恨不得伸出手指勾住。
“既然表妹来送礼，怎么不直接送到表哥手上？”陆首辅又问，声音不咸不淡。
姜宝柒觉得他应该是在嘲讽自己，什么表妹表哥，就算把京都的大街小巷全都绕一遍，这亲戚都攀不上。
实在太过丢脸，姜宝柒已经顾不上去想这一世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嗫嚅道：“既然大人回来了，礼物我送到了，那、那我告辞了。”
“姜宝柒。”
姜宝柒脚步一顿，“……嗯？”
“进来。”
陆首辅说完，已经负手进了府门。
姜宝柒僵着身子，不知所措地望着他的背影。
陆缜停在门内，似乎在等她。
姜宝柒举目四望。
双柳胡同里只有陆府一家，门前是他的侍卫，胡同口倒是有两个人，那是都察院佥都御史林骞和兵部侍郎秦钰，前世一直跟在陆缜身边的。
两人站在胡同口，远远看着她，似乎跟她一样震惊和茫然，又好像是拦在那里挡住她的去路。
姜宝柒盯着眼前这道门，前世她从未跨进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