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佑平安(3)
我依然困于那段时间的怪梦,一会儿是我没有考上研究生很沮丧;一会儿是有人带我去参观橘子洲,周围的水位上涨,淹没了台阶我下不去;一会儿是我在长沙追着小哥哥的影子跑,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会儿又回到了备研期间政治老师的课堂,老师正在讲:“橘子洲,洲旁舟,舟行洲不行”,“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议论不休,慧能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汝未来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汝来看此花,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汝心外。”
一会儿又回到了被水淹没的橘子洲,我蹲在岸上,看着堤坝内的水不断上涨,淹没了我的鞋子、我的小腿,我的膝盖,有人强拉着叫我快走,我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翻涌浑浊的洪水,反复念叨着橘子洲洲旁舟;一会儿小哥哥转身看我,我停在他面前喘着粗气双手撑着膝盖,望着他的眼睛问:“你好吗?”
小哥哥:“我很好,你呢?”
我:“我很想你。”
他对着我笑,我伸手想触摸他,但是怎么都移动不了,随着他消散在风里的轮廓与笑容,我泪如泉涌想唤回他,但是无法喊出声,着急哑声的嘶鸣着:“陈陈,我很想你。”
我使劲的要发声,挣扎中撕心裂肺的对着大风喊出了:“陈陈,我很想你,我很想你,陈陈。”
但是只有我自己声音的回音荡在空气中,周围死一般的寂静,那回音最后也消失在了周围,连尾音都不曾停留一下,我蹲在原地抱着双臂,木然的看着空荡荡的四周。
那段时间不满足于现状却又无力改变的彷徨、考不上的重压、不敢想他的压抑,这些反复在梦里出现,追魂索命般让我无处遁形。
我站起身拼命的寻找,想在周围找出一个人,想找到我不是孤单一人的证据,筋疲力尽时我什么都没找出来,我四肢伸展着躺倒在了地上,闭着眼告别了光,反复的听见:“心动—同归于寂┄┄归于寂┄┄寂。”
我听见一直有人在唤:“千月,快醒醒,千月┄┄。”
好吵,我皱着眉头的一下子在床上坐了起来,抓了一下头发,猛的想起:我已经读研一年多了。
我发愣的坐着,想不明白我怎么还会梦到拼命备考的时候?
小哥哥揩了我的眼角与脸颊,轻声细语的问:“醒了,要不要喝水。”
我茫然的摇着头没说话。
小哥哥:“你又发热了。”
我哑着嗓子问:“小卉呢,几点了?”
小哥哥:“17:12,午饭带的汤给你留着的,要不要喝。”
我:“我歇一下再喝。”
小哥哥:“那你先坐着清醒一下,我去给你热汤。”
小哥哥给我端来热汤时,我漫不经心的打趣他:“你干嘛一天坐我床上。”
小哥哥犹疑了一下:“我那边太晒了。”
小哥哥舀着汤叫我:“张嘴。”
边喂边问我:“你做梦一直说‘我很想你’,你到底在想谁呀?”
我鼓着腮帮子哼:“你。”
小哥哥:“听不清。”
我继续哼着:“你-你-你。”
小哥哥:“别玩了,好好说。”
我:“肯定不是想你。”
小哥哥:“管你想不想我,我就在这里。”
我抿着嘴笑,除了他我还会想谁,我想一直不醒,这样就能一直黏在他身上、一直摸他的小手手,可是,梦总会醒。
恍神间小哥哥拿着勺子在我面前晃:“怎么不喝了,嗓子疼么?”
因为泪水一直在往上涌,我咽不下,我低着头说了个“嗯”
小哥哥起身去放碗,我背对着他躺下,拉被子把头一起盖上了,我躲在被子里,眼泪一直不停的流着。
以前将他尘封于心底,不露于言行,此刻全部溃堤、泛滥成灾。
他掀开我的被子,把脸凑到我眼前:“别玩了,起来讲故事。”
但是看到我眼泪鼻涕的横流着不说话,他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来轻拍着我的背安慰:“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
我平复了一下情绪,不顺畅的说着:“我想回家,我想我爸妈他们了。”
小哥哥小心试探的问:“那我让他们来看你好不好。”
我立马擦干净脸、坐起来镇定的说:“不,我现在不想他们了。”
小哥哥:“那没事别乱哭了,情绪波动大伤身,你现在像小花猫。”
我腼腆着:“我也会有小情绪的嘛。”
小哥哥:“那买包吧,要几个,我给你买。”
说着他点开手机递给我,问:“想要什么款,自己加入购物车。”
我面无表情,呆呆的摇着头,他接着说:“那我们去店里看。”
我继续摇头,小哥哥摸了一下
我的后脑勺:“那我们去买漫画书。”
我舒怀大笑:“好。”
小哥哥翘起他的小拇指:“那拉勾勾。”
我的食指穿过他的指缝,弯曲并拉着他的手晃动了两下,顽笑着对他说:“我要是再哭你就是小狗。”
小哥哥无语的笑了一下,但此时他的眼眸里全是我;第二天小哥哥送给我全套的《明朝那些事儿》和一支钢笔;我很开心的表达感谢后收下了,小哥哥揉了一下我的头发:“以后你睡不着,我就读给你听。”
我:“你读的肯定没有主播的好听。”
小哥哥:“那又怎样,我这个是免费的,主播是要充会员的。”
我:“你要充会员我也没钱。”
小哥哥:“对你免费。”
我:“还对谁免费了。”
小哥哥扬着下巴骄傲的说:“对我自己也是免费的。”
虽然我自己已经认真看过一遍了,但我还是开心的在床上滚,笑得眉眼弯弯,这种像亲人一样的相处模式我很喜欢,晚上关灯后我在床上翻来滚去睡不着,小哥哥拉开了窗帘,他激动的唤着:“千月,快来看。”
我转着身问:“看什么。”
我看到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床上,他披着银丝白雪般的光芒坐着,我被眼前的精灵王子召唤。
我俩像两只青蛙在床上向窗户外看,月如银盘夜如纱,我兴奋的摸下床时发丝划过,小哥哥轻轻抓住,却只余柔软触感于掌心,小哥哥问:“你要去哪?慢点。”
我:“我知道。”
我缓慢移去了阳台上许愿,小哥哥推开了门,走向我时他眼神迷离恍惚又有点熟悉,我听见他像梦呓般的唤着:“jingjing。”
他用围巾裹住了我,我转过头继续看着月亮,皮皮的回应着:“我是月月。”
小哥哥“嗯”了一声,在我脖子上系了一个东西,我诧异的看是什么,然后问:“干什么呀?”
小哥哥:“这是我小时候爷爷奶奶给我求的。”
我:“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我说着抬手想解下来,小哥哥轻拈我的衣袖制止了我:“玉佑平安,不要摘,你安康就是我安康,摘下来就不灵验了。”
我们无声的对视着,他坐在了我身后的椅子上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慢悠悠的说着:“月明、江宁。”
小哥哥:“为什么呢?”
我:“希望没有天灾人祸,祈愿盛世太平人安乐。”
小哥哥笑着:“别人都是许愿暴富暴瘦。”
我转过去看着他,自大的说:“因为我胸怀天下。”
然后我指着阳台外的风景,继续得意的说:“看,这天下都是你的。”
小哥哥:“那我得好好做一个黄粱美梦了。”
我歪着头问:“你的梦里有什么啦。”
小哥哥:“有一个跑向我的小女孩。”
我理解为他想要一个女儿,巧笑倩兮又夹杂着些许失落的语气:“你上辈子的情人快来找你啦。”
小哥哥:“不是上辈子的。”
因为他很爱他的女朋友,我不认为他这辈子会移情别恋,我羡慕那个能得到他全部爱的女人:“这辈子怕是不太可能喽。”
小哥哥:“你怎知不可能,我觉得她能越过时光的缝隙,从天而降的掉在我面前。”
我联想着喂海鸥的注意事项,捂着嘴咯咯咯的笑,我站着他坐着,我的脑子里回荡着贝多芬的《月光曲》,飘过的空气若有似无的携带着院子里的花草馨香和小哥哥身上的好闻气息,我的掌心向着小哥哥的方向手指微弯,我假装自己轻握成掌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我想一直这样保持着距离直到月落星沉。
但是带着一条受伤的腿站着,真的坚持不了多久,可是心上人就真实的陪在自己身边的时光,这是第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所以我固执的没有破坏这心照不宣的静谧美好,小哥哥可能也不想打碎这份只属于彼此的静静欢喜,一直安静的坐在我后面。
很久之后我动作小小的揉了一下腿,小哥哥的声音悠悠的飘来:“我们进去吧,夜风薄凉,万一感冒了再发烧我应付不来。”
我:“好。”
小哥哥扶着我的胳膊时,我感觉他身上也很冰凉,但是他的气息很暖和,边走小哥哥边懒懒的说着:“院子里的花开得很好。”
我眼眸亮晶晶的看着他:“月亮也很圆。”
进到屋子后小哥哥给我接了一杯温水,我接过时触到他的掌心很温热,我碰到枕头就沉沉睡去,梦里一片静谧安甜,我意会到了爱是隐忍与克制;又或许,两个人之间可以有的情谊不止爱情这一种,它还可以是友情也可以是亲情;我突然明了,为什么别人可以随意唤男同志小哥哥,而自己却一直把小哥哥当做独一无二的爱称只专属
于陈泽辉,因为我渴望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并不一定是以婚姻形式成一家人,也可以是兄弟姐妹,所以,他是哥哥。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我才睡醒,小哥哥轻轻的问:“要不要吃鸡蛋,我给你煮。”
我: “我想吃荷包蛋。”
小哥哥:“煎蛋你现在吞不下,我给你做水煮荷包蛋。”
我:“哦,那我要一个。”
小哥哥:“嗯,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