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能当个闷葫芦
天气越来越热, 二棉厂的冰棍汽水供应起来，车间工人每天可以领一瓶汽水和一根冰棍。
办公楼的员每天只有一根冰棍。
这些都是免费发的，当然你也可以花钱额外买。冰棍五分钱, 汽水一毛钱，厂子的商店里就卖。
章桂英现在时不时跟着李老爷子学养生，寒凉的东西吃的少了，不过天太热了, 风扇呼啦啦吹出来的都是热气, 一根冰棍总忍不住就吃完了。
厂子的冰棍做的好吃, 绿豆的红豆的还有奶棒，几种轮换着做。厂子的汽水也好喝，尤其是橘子味的。
章桂英买了两箱，一箱放家里，一箱送去了章家, 不过家里没冰箱，汽水失了凉气，口感下降不少。白天热晚上也热, 喝口汽水也是热的，唉，她怀念吹着空调喝着冷饮刷手机的日子。
章桂英决定周日去商场看看冰箱空调和电视，虽然这些东西死贵，可那钱在手里放着不也是放着吗，放着也一样贬值啊, 还不如花出去，她好歹不用受罪了。她现在有房子有工作的, 还能挣外快, 心里有底, 钱花光了也不怕。
章桂英都这样了，张大宝更是热的难受，她本就怕热，每天燥热难耐的，有些暴躁。不过她都尽量忍着，没像以前似的仗着自己是班长乱发脾气，她一直记着章桂英对她的教育呢，她现在也有一颗上进的心，工作勤勉的很。
所以当她的顶头上司汪段长找到她，跟她说要把她升去办公楼里当员时，她瞬间觉得这些天的努力没白费啊，英子说的果然对啊，你看，她听英子的果然有用，领导一定是看她表现的好注意到她了，她这颗金子散发的光芒总算被发现了。
张大宝心里美，她这眼看就要从工人到管理员了啊，这是从工人到干部的跨越啊，从车间到办公室的跨越啊，以后她也可以，办公室一坐，小茶水一喝的了。不过以后挣的可能少点了，不过这都不是事，她不在乎这点钱。
张大宝咧着大嘴问：“段长，哪个处室？”
汪段长是个四十岁的老大姐，常年严肃脸，张大宝就没怎么叫她笑过，私下里大家都说她这是婚姻不美满不和谐，看她那脸，分明就是那啥不满嘛，说完一帮妇女笑的要多荡漾有多荡漾。
汪段长：“仓储物流。”
张大宝：管库房的啊，不太满意，也还行。
中午吃饭，张大宝一见章桂英就语无伦次激动万分的跟章桂英讲了这件事，她早就憋不住了。
“等等，为什么突然调你去办公楼啊？”
“当然是因为我表现好啊？”张大宝理所当然道。难道还有别原因？
章桂英……
“哪个部门？”
“仓储物流。”
章桂英：哦，就是库房管理员，物流一般都是男工。库房管理员一半时间在库房清点仓库，一半时间在办公室整理库房台帐。是一个需要有耐心还繁琐的工作，在楼里的办公职位中算是比较累的一个岗位。不过能从车间进到办公楼也算迈进一大步。
就是这好事怎么凭白无故的落张大宝头上了？
章桂英有些迟疑：“你最近没做什么事吧？”
张大宝边大口塞馒头边说：“我做的可多了，我听了你的话，这段时间从来没偷懒过，每天干可多活了。我的那些组员在我的带领下都超额完成任务了呢。”
章桂英：难道真的是因为张大宝这段时间比较勤勉，所以受领导赏识了？
章桂英直觉不太对。就张大宝这一跟上面交情不好，三八节闹事，得罪了蔡琳琳和工会，二没走关系，三也没做啥贡献的，就这么突然被馅饼砸中了？
“这事你先别答应，”
张大宝：“为什么不答应啊，我已经答应了啊！”
章桂英抚额，“赶紧吃，吃完我给你问问去，看有没有什么猫腻。”
“把我从车间调楼里还能有猫腻？那我可谢谢她了。这样的猫腻多来些吧。”张大宝依旧吃的欢，还觉得英子想的多。
章桂英吃完饭，把盘子碗扔给张大宝收拾，“刷完了就回宿舍，在宿舍等着我。”
章桂英直接去找李东鹏，他消息灵。
“那个胖子啊。”
章桂英点头。
“她们段长要调到一厂去，段长位置空出来了。那胖子跟另一个班长孙红梅都有可能升段长。两人能力相当，资历还差不多，唔，那胖子要早了半年当班长。”这胖子挡了人家的路啊。
李东鹏继续道：“这升了其中一个，怕是另一个要不服。要是闹起来……”
剩下的话不用李东鹏说完，章桂英就明白了，这是要把张大宝一脚踢开，好把另一个班长提上去。不过她们怕张大宝闹啊，这才给她点甜头，好正大光明的把她踢开，这个傻子还为吃到甜头高兴呢。
章桂英想，当初张大宝三八节那天闹了一场也不是坏事，至少全厂都知道她不是软柿子了。
要不说有时候人不能过于忍气吞声，该发飙还得发飙，张大宝要是个绵软的，让人觉得你好欺负，人家没准就直接升那个班长了，谁还费心巴力的给你甜头吃啊！
李东鹏：“反正那清点库房的活也没人爱干，费力不讨好的。库房东西和台帐对不上了有的头疼。”
章桂英点头，确实是，“那班长走的谁的路子？”要是没走路子，不可能那段长这么帮她，还连张大宝的去向都找好了，这绝对是连楼里这边的关系都走通了啊。
李东鹏：“那个班长找过蔡琳琳，应该是蔡琳琳给牵的线。她早就看那胖子不顺眼了。”
章桂英：……成也三八败也三八。
要是没有闹那一场，张大宝是不是就顺利升段长了？
呃，也不会吧，那个班长不走蔡琳琳这条路子一样可以走别的路子，只要人家想走。
李东鹏：“这事你告诉那胖子就行，别跟着瞎掺和，让她自己折腾去。关系到蔡琳琳，我还得提前给厂长通个气去。咱们都是厂长的人，这事明面上不好掺合。咱们再怎么也只是下属，人家可是亲戚，这谁亲谁厚的咱们可得心里有数。”
章桂英点头。
李东鹏是懒得管这事的，谁当段长跟他屁关系没有，要不是章桂英问，他都当不知道。知道原委的也都不会说什么，这事就这么掩下就得了，连个水花都没有。张大宝就是事后明白过味来也晚了，可是你自己心甘情愿调走的。
现在章桂英肯定会把这原委告诉张大宝，依张大宝的脾气，不得闹啊，他还是先跟厂长汇报一下去吧，看来今天中午是别想消停了。
章桂英拦住要走的李东鹏，“那什么，这汪段长调走，一个班长升上去，不得从组员里升一个班长？这不就空出一个位置吗？”
“怎么？”
“咳咳，我有一个妹妹，一直在家无所事事的。”
李东鹏笑，“不愧是我老师，脑子转的就是快。下午我给你送张报名表。你快些帮她填了，我听说好像已经有两人填过报名表了。你下午填了，明天就让你妹来厂子面试。”从厂长那出来后，他就去劳资找安友民要张报名表，相信这点面子他还是有的。像这种小量招人的，一般根本不会公开，都内部消化了。
李东鹏去找厂长。
章桂英去找张大宝。
“你要是想竞争当段长就别答应，你要是就想去当库房管理员，当我没说。”
听完来龙去脉，张大宝骂骂咧咧，“这帮狗玩意儿，算计到老娘头上了！”“我要能当上段长还去当的狗屁的库房管理员啊。段长手底下管着好几个班长呢！段长只比车间主任低一级，工资可比库房管理员高多了，还有各种补贴，还有加班费！王八犊子狗娘养的一群鳖孙。”
张大宝这些天燥热难耐的暴躁情绪一下子冲到顶峰，爆发了！
她也不午休了，直接去找了汪段长，反正就是她肯定不去当那什么破库房员了。
“你怎么还反悔了呢？我这都给你报上去了。”
“报哪了？劳资？我这就去找劳资处长去。我倒看看咱们厂子效率有多快，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关系就调过去了？当我傻好糊弄啊！”
张大宝不管段长怎么拦，铁了心要去找劳资处长，那架势一看就是要去大闹一场啊。
“张大宝，这是厂里的决定，让你去哪你就去哪，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挑了？”汪段长心累，看张大宝这反应，这肯定是知道什么了吧。果然钱不是好拿的。本想着反正要走了，捞一点就捞一点，权利不用过期作废。这下好了，扎手啊。
一般和软的，自卑或不自信的听到领导这么说了，就算知道怎么回事，可能也照样会收拾东西默默去新岗位。她关系没人家硬，能怎么办呢？厂子都决定了，能怎么办呢？厂子已经安排了，她还能不听？再说人家就是没找关系，自己就能当上段长了？反正就是找各种借口理由安慰自己，不想为自己出头，不敢为自己出头，就这么默默认了。
可张大宝不是这样的人，她从出生到现在受尽父母宠爱，她从小就知道，受了委屈要就要大声的哭出来喊出来，从来不知道还有忍气吞声这个词。虽然她从来不讲什么章法，只知道吵嚷加哭喊，可对她来说，够用了。一，她自己发泄了，二，给外人的印象就是这是个泼的，不好惹。轻易也就没人敢欺负她。
张大宝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哎哎哎，你干啥去？”汪段长也有点怂张大宝，更何况张大宝此时脸色难看的可怕。
她拦住张大宝，语气也放缓了，“这是好事，你先说说你为什么不想去。”
张大宝鄙视她：“还用我说？”
汪段长这下肯定了，事情这是败露了，张大宝这是知道了，看来那礼和钱是留不得了，晚上她就给送回去。“你要实在不想去就算了，不用去劳资了，我给你把申请撤回来。本来是好事，看你这闹的，这么说吧，你就是不去，留下来也不一定能当上段长，还不如抓住能抓住的，你说是不？”
张大宝暴躁的大喊，“要你操那狗拿耗子的心？”
张大宝整个人像被点了的炸药桶，心中一口恶气撑着，她从汪段长这跑出来，直接去找了陈勇。
为啥找陈勇，蔡琳琳还不是仗着他才敢这么干！
她憋着一口气，跑到厂长室，在陈勇面前唾沫横飞的一通告状，直接把蔡琳琳和汪段长给告了。
李东鹏也在，他汇报完，陈勇了解了情况，正脑仁疼呢，张大宝就跑来了。
陈勇也没想到张大宝直接跑他这儿来告状了，还来的这么快。他以为她就在车间闹闹，没想到这张大宝这么莽。
陈勇头疼，“你先回去，我了解下情况，若是属实，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他这个小姨子是该好好管教了。他早就想教训了，奈何这是他妻子娘家最小的一个孩子，他妻子和丈母娘都护着，他说了多少次也不管用。看，惯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张大宝略有不满，不过这口气出出来，她有些怂了，拍拍屁股赶紧溜了。
不过她回了车间后把孙红梅送礼走关系的事宣传的人尽皆知。
很快，全厂都知道汪段长要走了，孙红梅为了当段长给厂里领导和姓汪的送礼了。一有八卦，大家就特别兴奋，更何况讲的这么有鼻子有眼的，这一听就八成是真的啊，大家就更兴奋了，扒来扒去的讲啊，有的好奇心特别重的，还去办公楼打探消息，想知道到底是哪个领导收礼了。
这下彻底断了孙红梅的路，她要是真升上段长了，那全厂领导都得背锅，全厂工人都得猜，到底是哪个领导收礼了？
没几天，孙红梅就转去了办公楼，去了仓储物流处，当了库房管理员。汪段长要调去一厂的事也过了明路。这下，没人竞争，眼看张大宝升段长指日可待。大家的目光和注意力和八卦的方向都转移到张大宝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