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走马上任 够快的
于是, 这次周一的领导班子会议上，陈勇就提了这事。
“这升的有点快啊。满打满算来咱们厂也才半年。”
“是啊是啊，怎么排也轮不到她啊。”还是个女同志, 他是不看好女同志，让个女的去当设备处处长，这不搞笑吗, 先别说懂不懂了，拿的动板手吗！
“对啊，她一个技术的，去设备当处长, 怕是不能服众。”
领导班子一共七个人，除了管人力的刘副和管生产的杨副厂没说话，其他人纷纷点头认同。就是大多数时候保持中立, 不到最后不表态的工会主席也难得在这一开始就开口附和了。
设备处老处长提前退休，他手下的四个人, 两个技术不过硬, 另两个也是新来的大学生，还没彻底培养起来，资历也不够。
这不，大家都看到了机会了吗，都想把自己人推上去。厂子三个车间, 每个车间都有专管设备的段长，还有个车间主任也盯上了这个位置, 这个车间主任这些年一直在车间里打转。在车间, 他这个车间主任也就到头了, 想更近一步, 还得到楼里来。他私下就走了陈庆的路子, 据说给陈庆送礼管用。
陈庆心里美，工会主席和杨狗腿是你的人又怎么样，只要他们四个不同意，你这事就办不成！
至于这空缺到底让谁来填补，再议呗。反正只要不是陈勇的人，他就胜利了一半。
陈勇：“我了解了一下章同志，她对修设备很有心得，不比现在的老处长差。”“还有，看看，这是什么，人家发表的论文。”“再看看这个，上边还登报表扬了，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这些事。”陈勇早有预谋，准备的还算充分，“区委找我谈话，明确说了，要让厂子给实质性奖励，要让厂子重视人才，你们说怎么办吧？”
“咱们不是给发了五百的奖励了吗？要不再给点其他物质奖励？”“是啊”“是啊”
陈勇：“哦，那五百块钱啊，陈副厂长，你有没有落实到位啊？区委领导还问我来着。”
陈庆：……
他就知道这五百块钱不该拿。怎么说，王明都不听，还当着他的面，给了他媳妇三百，这就相当于他跟王明把那五百分了。他媳妇也是，什么钱都敢拿，王明递过来的钱，就更拿的毫不手软，回头他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陈勇叹口气：“反正我是背锅了，区委领导说咱们不重视人才。”“既然你们不同意章桂英上，你们说让谁当这设备处长？”“哦，对了，人家章桂英能把印染机的事摆平了，你们提议的人也能？这设备两年一维修，你们推荐的人必须能修这设备啊，不能的，那两万块钱就让他自己替厂子掏去。”
其他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气，这可是两万块啊，闹呢，他们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当个处长就更少了，得挣多少年才能挣出来？这老陈胃口太大了！
“看厂长你说的，那章桂英不过是找了个人来修，又不是她修的，她当了设备处长，这钱就不用花了？”
陈勇：“对，还真就不用花了，人家就有这本事，人家保证了，她当了处长，这修设备的费用她就能劝他朋友给咱免了，人还说了，没准以后自己还学会修那个设备了。”
章桂英这时正在装订文件，突然就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还嘀咕，也不知道谁在念叨她，两个喷嚏，这是在说她坏话啊！
陈勇喝了口水，继续道：“上头这次发下来的文件都看了吧，要不咱们也响应政府的指示，来个竞聘，咱们能者居之，干不了的都给我腾地方。”
这下没人开口了，可别为个章桂英折腾来折腾去，把自己给折腾下去了。
陈勇继续道：“要真竞聘，我看她技术这一块也够过硬，技术处处长也不是不能胜任吧，顶了王明也不是不可能嘛。”说着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眼陈庆。
这下陈庆算是彻底敛了眼皮了。五百的事还好说，大不了还回去，就说事忙耽误了，可技术处处长最好还是王明来干，到底是自己人，可别真让人顶了。他一管技术的副厂，要是技术处处长不是自己人，他以后在技术这一块还能像现在这样一手遮天？
最后，让章桂英当设备处处长，算是通过了。
搞定了领导班子，下午陈勇就把章桂英叫来谈话了。
陈勇先声夺人，先批评了章桂英隐瞒修设备的事，说她为了一己私利损害了厂子的利益，接着又说，要是让大家都知道是她一下子赚走这么多钱，私底下指不定要怎么编排她，算计她。
不说别人，就是他自己也酸的够呛，要是他几个儿子还有没结婚，没准他就撺掇他儿子把章桂英娶回家了，这娶回来的就是个金娃娃啊。
陈厂长语重心长，一切为了她着想的说道：“小章啊，这件事我就先替你瞒着了，咱厂子，除了我和李东鹏不会再有别人知道了。”
章桂英之前得了李东鹏的提醒，来之前就是带着心眼来的，只感激地笑笑，正襟危坐的听陈厂长接下来说什么。
接着陈勇就说了他的打算。反正就是你以后要给我当设备处处长，好好给我免费修设备。你既然是设备处处长了，那修设备就是你的责任，你好意思再跟厂子要钱？
章桂英：“厂长，这给您当个设备处处长代价也太大了吧，而且，你这还强制性啊，我能拒绝不？”
陈勇：“你可想好了，要是明天全厂都知道你挣了八万块钱，再然后你父母你兄弟姐妹你认识的人都该知道你手握巨款了，你想想你的处境。你说你赚外厂的钱就算了，咱们自己厂子也不说手下留情，要不以后你给杭州和深圳那边多要点，找补回来？”
章桂英：……黑还是厂长黑，坑人不带眨眼的，也不知道徐厂长知道了会不会扎他小人。
“现在厂子空出个处长缺来，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让你干，你还不乐意了？难道你想在技术处死磕？王明可是还年轻呢，等他退下来得多少年以后了，你可想清楚了。”
章桂英：“我要考虑一下？”
陈勇气急：“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别人都是卯足了劲想法设法求着当，你倒好，这不情不愿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章桂英呵呵：你要是不算计我那两万块钱，我也乐意当，以现在的工资水平，她得当多少年处长才挣来这钱，还得费心劳力的。
陈勇拍桌子瞪眼：“行了，厂委已经决定了，这设备处处长你是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说到最后，陈勇老脸也豁出去了，都是为了厂子啊，他容易吗。
章桂英目瞪口呆：你这还强制性啊！
陈勇缓了语气继续道：“回头你抓紧时间写个入党申请，你都要升处长了怎么能不入党，咱们可是在党的领导下的，不入党对你以后前途可是有影响的。”
见章桂英还是有些不情愿，陈勇使出了杀手锏，“你也别心疼你那两万块钱了，眼看五一要到了，过了五一咱们单位要分房，本来你是没有分房资格的，不过你升了处长，又对咱厂有贡献，到时我做主特批分你一套。”
一听这个，章桂英高兴了。设备也会更新换代，这个设备也不知道还能用多久，她不可能一直挣这个钱。要是厂长真给她分套房，她也不算亏。
章桂英扬起笑脸：“既然厂长这么看重我，那我就当了啊。”
陈勇笑骂她小滑头，不见好处不松口。
陈勇总算搞定了章桂英，“你把手头工作交接一下，回去等调令吧。”
章桂英：“是。”
陈勇当兵的出身，就爱听下属响亮的回答是。
章桂英这也是跟李东鹏学的。
知道自己要升了，心里还是满高兴的，不过在凋令下来前，她得绷住了。只要调令没下来，那就有变数。
章桂英回了办公室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她工作也确实没什么要交接的，王明一直防着她，实质性的工作根本不让她接触。
王明带着他们四个下车间从来没叫过章桂英。
章桂英平时都是干完王明安排的杂活后，她就自己下车间，了解生产情况，质检规程和合格率等。
反正就算别人不知道她要调走了，王明肯定是知道的。他今天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王明既然没说啥，她就更没啥说的了。等着调令就是了。
要说二棉厂的工人消息都灵通啊，可这次愣是没等消息传开，调令就下来了，这速度，就一个字，快。
李丽娟这才知道章桂英升处长了。
要说章桂英直接升了处长，办公室没有一个人心里是舒服的。
王明就不必说了，又防又打压的也没压住章桂英往上升，不过另一方面，他也松了一口气，章桂英升去的是别的处室，他不用总担心会被章桂英顶替了。章桂英走了，他也能松口气了，这总担心着被人顶了的日子也不好过。这尊大佛可算走了。
李军和刘志伟是老员工了，他们进厂都多少年了，别说处长了，副处也没升到啊。见别人进厂才几天就升了，还比他们年轻不少，这心里能好受就怪了。
李丽娟和陈晓东是最不好受的，尤其是李丽娟，大家都是大学生，同时进的厂，还都是女同志，本来起点一样，待遇职位一样，大家平起平坐的，章桂英还不受领导待见，李丽娟是有优越感的，这下章桂英突然升了，隔谁心里也不好受呀。
李丽娟当场脸色就变了，笑的很勉强，陈晓东也是不服气心里不得劲，不过他更会掩饰罢了。
最平静的要数霞姐了，霞姐原先是车间工人，能进办公室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而且她以家庭为重，胸无大志没什么事业心，也自认没什么能力，顶多心里有点酸，羡慕人家升得快工资高。
章桂英简单收拾了东西，就跟几人拜拜了。搬去了斜对面的设备处。
设备处，怎么说呢，以前加上老处长共五个大男人。
在老处长的带头下，五人都抽烟不说，还一个赛一个邋遢。
以前章桂英来给设备处送过文件，都是屏着呼吸进来，说明来意放下文件匆匆离去，能少待绝不多待一秒。
设备处的烟味机油味加臭鞋臭袜子味的各种味混合在一起，实在是让人消受不了。
老处长原来的位置上更是又脏又乱，桌椅下烟头烟灰丢的到处都是，包括桌子上也不少烟灰。章桂英先开了窗户通风，然后忍着恶心收拾了一遍。
她新官上任，先给设备处这四个开了个小会。
首先，设备的台帐要重新整理，现在的设备台账只简单记录了设备的名称和数量，而且记录的也不全，有的设备根本没登记在册。
章桂英给了沈国兴和王启一张她自己做好的表格。
表格上有设备编号、名称、数量、制造厂、进厂日期、使用部门、使用年限等内容，还有哪些是在用的，哪些是报废的，都要记录清楚。
沈国兴和王启都是设备处的老人了，对这些设备肯定更了解些，这件事就交给他们了。
再就是设备的日常点检，定期保养维护和检修这些方面的一些规定，尤其是日常点检这一块，章桂英做了个设备点检卡，要求当值的工人每天按规定点检并签字，这件事交给吴中华和王超群，他两个是跟章桂英同一批进的厂，他俩是万万没想到，章桂英有能成为他们领导的一天。说真的，他们俩都盯着处长的位置呢，老处长本来还有两年多退休，两年时间，他们也该历练出来了，他们其中一个很有可能升处长的啊。没想到老处长提前退了不说，还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沈国兴和王启是设备处老人，本来这俩大学生没来前，他们该是下任处长人选的，老处长也在有意无意的培养他们。两人在办公室时时别苗头。
谁知这突然来了两个抢饭碗的大学生，他们两个能高兴？立刻统一了战线。这半年来，双方时有摩擦，这两个大学生还真不是吃素的，不管是工作能力还是讨好老处长上都碾压他俩。
老处长有个闺女在车间当工人，他是说退就退了，什么都无所谓了，可总要替闺女着想，所以他在厂子是谁也不想得罪，甚至还想结些善缘。
他早就琢磨着把闺女弄到办公室了，哪怕当个普通的办事员呢。虽然普通办事员工资没有当女工高，可它轻松又体面啊。只是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工作上谁不懂了，或者有些事不了解的，问到老处长这儿，他是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对事情的态度上也是不偏不向，一碗水端平。
至于最后谁当处长，也不是他说了算的。顶多听听他的意见。反正为了他闺女，他是立志当个好人了。
在老处长谁也不偏向的情况下，吴中华和王超群渐渐处于上风，畅想着将来老处长退休了，怎么怎么样。
这不章桂英一来，两家欢喜两家愁。
沈国兴和王启眼看没希望升处长了，不过他们已经把吴中华和王超群得罪了，本来还担心老处长退休后他们日子不好过呢，这下好了，章桂英空降了，他们跟章桂英虽然不熟，可没得罪过她啊，这心里踏实。
虽然章桂英交代的事有些繁琐，这台账要记录的内容比人户口本都详细，哪是一时半会儿能整理好的，不过他俩啥都没说，想着就按章桂英交代的先干着。
不过王超群听了章桂英吩咐的事就开始挑毛病了，“章处你刚来可能不知道我们设备处的情况，我们整天事情多的很啊，哪有空搞这个。再说你的这个点检卡，咱车间那些大哥大姐哪看得懂。”多数是三四十岁的老爷们老娘们的，识字的都不多，更别说这个那个表格的了。
章桂英：“看不懂你就教，你先说说你能不能看得懂。”
王超群没说话，难道说看不懂？被人笑话不说，他还敢肯定，他要真敢说看不懂，章桂英下一句就是，我教你。
王超群接着嘀咕：“这都挺忙的，哪有那个时间？”
章桂英：“那你把你每天都干了什么都写下来。要是属实的话，我会酌情给你减工作的。”
王超群彻底不说话了。
章桂英还就不信了，以二棉厂办公楼里这些人的工作量还有没时间这一说？这楼里的哪个不是差不多就半天的工作量，说什么忙的没时间，糊弄鬼呢。
最后，就是办公室的环境问题。以后办公室内不准抽烟，谁要是憋不住了就去厕所抽去，还有办公室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用的都整理了，没用的都堆一块，回头卖废品。
以后谁要是敢在办公室抽烟，乱扔乱放，谁就别进这个门了，直接去劳资报道吧，让劳资重新给你安排地方，反正设备处也不是没了你就不转了。
章桂英可不惯着他们，这一开始要是不能把他们压下去，以后恐怕总要跟她唱反调。这几个要是真都走了，大不了她从车间挑几个机灵听话的培养呗，从工人到设备员，总有愿意来的。
下了班，章桂英从商店买了一些糕点和罐头去医院探望老处长，然后听听老处长有什么交代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