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4 饕餮的一半
他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一件灰色、没有纽扣的西服，下身是灰蓝色、很旧，但绝无一个破洞的牛仔裤，以及厚重的棕色皮鞋。
看似休闲，其实一丝不苟的打扮。这人看起来几乎和当年的罗安一模一样。
唯一外在的区别是，他的眼黑部分已经被幽黑的瞳孔完全占满，瞳孔中只有一片令人眩晕的虚无，连原本棕色的虹膜都完全看不见了。
他的皮鞋踩在如同牛奶般乳白、但又如镜面般平整的虚空，大踏步走来，到朱雀面前三步左右停住。然后他微微一颔首，问好道：
“老师。”
朱雀吃惊地看了他一眼，一双秀眉就像张开的火红翅膀般挑起，赞赏道：
“呦呦呦，承受了饕餮的神力，还能维持自我意识，你可真不简单啊。”
朱雀知道他在维持自我意识方面有着独特的造诣，但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还不清楚。
理论上饕餮唯一的意识就是吞噬一切，不会做除此之外任何无意义的事。但他既然还能客气地喊一声“老师”，说明罗安还有比较清楚的自我意识。
但罗安很严谨地摇了摇头，说：
“学生并没有承受饕餮所有的神力。饕餮的另一半已经遗失了。”
“哦？遗失？这也能遗失了？”
朱雀惊讶得有点合不拢嘴。
青芒共和国这边得到的情报是，饕餮的本体同时降世在了两个人身上。
但她期望的“两强内讧”并没有发生，因为其中一个被秘密“处理”了。罗安则被饕餮教廷奉为唯一“神子”。
所以朱雀一度认为罗安掌控饕餮的国家机器之后成功吞噬了竞争对手的另一半饕餮的神力。
结果并没有？反而是“遗失”了？
这意外的情报让朱雀感觉强烈不安。
饕餮的神力遗失，这就和“五十枚氢弹流入二手货市场下落不明”之类的新闻一样，或者说更严重。
毕竟氢弹毁灭不了世界，但饕餮可以。
而罗安并不在意这个，马上就转移了话题。
“千年之前，老师与学生约定，会带我找回齐美？”
“呵。”
朱雀缕了缕因为吃大餐太不注意形象而乱了的额发，轻笑道：
“我只是约定了把你送回千年之前让你去救那个女人。可从来没有说帮你把人找回来。”
罗安没有在继续这个承诺上做任何纠缠。因为千年之前的一句屁话要怎么解释都行。
“既然齐美在老师这里，将人交给我如何？”
他客气地问道。
“好的呀。”
朱雀好不容易才把头发理顺了一些。
“但是我不可能没有条件的吧？”
罗安低着头毫无表情地说：“我愿意把这些属于赤乌的神力，以及赤乌的在世之身用来做为交换，如何？”
他这么一说，其实朱雀是非常动心的。不要说赤乌本身，光是这些神力就足够她垂涎三尺的了。
而且赤乌真的是被这么折腾，神力与在世之身同时损失殆尽，等于一夜回到解放前。
如果真的还有第四次全面战争，估计也轮不到她上阵了。
当年火海之战朱雀就是吃了赤乌的黑手，如果这样的话她真的能长出一口恶气。
“呵呵，不能由我来开条件吗？”
朱雀有些纠结地按捺住了直接成交的想法。毕竟真正的大敌并不是赤乌，而是饕餮。
只有设法解决了饕餮，才能解除她在无数个世界线中都遇到了的灭世危机。
赤乌只不过一个非常令人讨厌，但其实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用来出气可以，当做这么重大交易的筹码那就摆不上台面了。
她可以让罗安用饕餮所有的神力来交换齐美。这样饕餮只剩下在世之身，无论如何都掀不起什么浪花来了。
但糟糕的是罗安并没有掌握所有的饕餮的神力。所以即便解决了罗安这一部分，也无法知道遗失的另一部分到底去了哪里。
想到这里她甚至忍不住要破口大骂那些三战之后守护着饕餮神力的饕餮教徒们玩忽职守。
饕餮合众国在这百年间，无论科学、文艺、教育、体育，各个方面都是独领风骚，创造多少负熵啊。
饕餮只要降世，就必定是一扫六合毁天灭地的存在。结果才降世就遗失了一半？
这样要给罗安开条件就很麻烦了。难道和他说，他必须找到所有的饕餮神力全拿过来，才能交换齐美？
先不说罗安愿不愿意这样交易，就是他愿意，只怕也是不容易做到的事啊。
但朱雀还没有说话，便听到罗安很客气地说：
“在老师开出条件之前，学生想试试无条件是否能从老师手里迎回齐美。”
以罗安无与伦比的理性和智商，根本不用朱雀开口，也知道青芒方面会开出什么条件。
他更知道这条件想要满足有多难。
既然条件本来就很难满足，那么在谈判条件之前，何不试试不用任何条件，直接动手来得成目的呢？
即便不能成功，失败之后再谈判也来得及。
朱雀秀眉一皱，然后冷笑道：
“这有点难吧？虽然说我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你也不是完整的饕餮。
“而且饕餮的神力远隔重洋。在这里你只能动用赤乌的神力。这家伙比饕餮差远了！
“你觉得你用她的神力就能拿下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罗安原本漆黑的双瞳中，忽然现出晃动的彩色马赛克，看上就像是游戏的时候显卡出了问题，花屏了。
原本只是属于眼黑部分的花屏极速蔓延，先是覆盖了他的眼白，然后又从眼眶中延伸了出来往空中蔓延。
那些溢出颜色并不是如烟雾般涌出的，而是也如这个世界的风格类似，由一个个不同纯色的立方体组成。
这些立方体有大有有小。小的犹如绝细的盐粒，大的如同港口堆积的集装箱。
但大大小小堆积在一起如同生长的彩色晶簇，每一个的四周都在不断生长出新的“方块”。
无数的方块构成了一片色彩绚丽、极度复杂，但又富有规律，言语几乎难以描述的立体的分形造型。
虽然罗安离着朱雀很近，但他攻击的目标显然不是朱雀，而是孟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