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抬棺(7)
封游不过是送他们去门口,回来就找不到无声的人影。
他觉得奇怪。
在后院寻了一圈没有人,他往前厅楼上去。
来过一两次,但上楼看到客厅放了一堆棺材,封游心里还是犯怵。
他吞咽了口唾沫,推开了放黄金棺的门。
封游走进去,看到合上的棺材,伸手推开盖子。
里面却空空如也。
封游疑惑,无声能躲到什么地方呢?
他合上棺材,转身下楼。
因为闲得无聊,开始拿着木头雕东西。
寻摸着抬棺时间,封游不时朝门口方向看。
几分钟后,玩家们走了进来。
“又出事了。”夏飞鹏说。
“这次更邪门。”钱宇比划着,“棺材流血了,顺着四个角,非常恐怖。”
“流血?”封游愣住。
“又是到门口时发生的怪事,周围人都叫了起来。”张力然道:“镇长他们也无法保持镇定。”
“他们打算加快举办庆典的时间。”何归赢道。
这个消息对封游来说不是好事,毕竟他是被选中的祭品。
“无声师兄呢?”钱宇突然开口。
封游摇头。
“他之前不是挺黏你吗?”张力然挠头很是纳闷。
封游眼皮一抽。
胡三爷回来时,有些六神无主,他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去打磨庆典的棺材。
但今天这件事只是开始。
下午外面人议论纷纷,因为河边淹死了两个人。
有人说是意外,但更多人觉得是长生的手笔。
不安蔓延整个镇子。
时间一天又一天拉近,终于到了庆典。
封游这次可以参加,但无声却被制止了,他依旧待在棺材铺里。
全部镇民都换了衣服。
封游拿到服装时,人呆了呆,因为这些衣服正是纸人身上的那种款式。
抬棺的不在是玩家,他们混在人群里,跟着绕镇走。
而这次的终点是镇里的祭祀场,平时那边都是锁起来,没人可以进去。
棺材放在高台之上,镇长站在最前面嘴里念念有词。
不外乎“长生庇护”“年年有余”“风调雨顺”等话。
全场安静,都在听他讲话。
等说完之后,旁边开始奏乐。
镇里人又开始念那两首打油诗。
封游站在人群中,紧抿着唇,盯着棺材上的白衣男人。
他依旧坐着,姿态慵懒,嘴角含笑。
但封游却看到他身上的怨气更深了。
“长生…”
旁边人还念念有词,边说边看着棺材,因为他们从未见过棺老爷。
离棺材最近的是镇长和几位有民望的老人,他们扭头看着群众,却不知长生
就坐在他们身后。
并且,越来越近…
他伸出手,这个距离不足以掐住人的脖子,但偏偏长生做到了。
那是陈家的老太太,她突然感觉到一股窒息感,手中的权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双手扒拉着脖子。
然而无形的手,力气大到她根本无法挣脱。
老太太的怪异模样,很快被众人捕捉到,他们连连后退,停止了歌唱,皆是戒备,惊恐的看着高台。
“救…救…”老太太艰难发出一个音。
镇长等人脸色煞白,没人敢上前帮忙。
“难道说长生选的祭品是她?”
“应该是,不然这种情况又怎么解释?”
“如果接下来能够风调雨顺,那么陈家老太太的死亡也是功德一件。”
镇里人开始往这方面讨论。
于是,所有人,老人小孩男男女女,他们皆是静静看着老太太窒息的挣扎,窒息的露出洋相,最后不敢瞪大眼睛死亡。
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甚至他们脸上都没不忍的表情。
玩家们倒是不忍心看,但这时候冲出去,是站在大家对立面,没准连他们也一同被打死。
他们看到的是老太太被无形的手掐死了。
只有封游看到了是长生动的手。
他对于这个场面,内心反感的有点想吐,因为人性的冷漠和自私。
但封游自己也没动。
他觉得自己真是虚伪透顶。
几乎把唇瓣咬破,封游最终忍不住转身逃离人群。
出了祭祀场,他蹲在角落开始干呕。
然而这是心理上的反感,所以他没吐出来。
但双眸依旧泛红。
“我曾经经历过这种事情吗?”封游自我怀疑。
上个副本,他也有过类似的反应,但封游根本没有从自己记忆里找到这种场面。
“我的记忆欺骗了我?”他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封游认定的理念是记忆不会骗人。
在角落蹲了会儿,双腿有些发麻,封游站起身差点栽倒。
后面有人环住了他的腰。
看到白色的袖子,封游低头,“可以放开我了。”
“害怕?”长生没松手,而是凑近他的耳边,“这是吓哭了?”
“不是。”封游扯开他的手,扭头看向男人。
他的嘴角带着愉悦的幅度,“那你觉得我做的事情残忍吗?”
语气是那么的随意,但封游却是感觉到了危险。
“这个镇子很荒唐。”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出自己的看法,“大人是,小孩也是。”
对于一些可怕的画面,大人一般会避免孩子看到,但是这个镇子完全不避讳这些。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心理很难健康。
“看来,游游是赞同了我的做法。”长生似乎很满意。
“
他们动了你的墓。”封游整理着心情,询问重点。
长生嘴角的幅度慢慢抹平。
“拿走了你所有的陪葬品。”封游又道。
“呵。”男人冷笑。
“说书先生告诉我,长生是当地的父母官,受人爱戴,可惜他的命不好,年纪轻轻得了肺痨。”封游边说边去注意他的情绪变化,“为了纪念他,当地百姓叫他长生,并用棺材纪念他。”
长生没有说话,但身上散发着阵阵寒气,显然是被这种不要脸的说法给气到了。
“从他们的做法就可以看出,这些是假话。”封游道:“所以你的死和当地的人有关对吗?”
“你死不久,就有人发了财,不出意外是占有了你的财产。”
“从你蒙着眼睛,四肢被捆绑的死状能看出,你的死更像是一种仪式,他们要你的财,只是其一。”封游说到这里,自己有些茫然了,“其二是什么呢?”
长生静静听着,没有承认没有反驳。
“如果我请求你的庇护,我需要付出什么?”
青年突然话锋一转。
长生望着他,“你也知道我生前还未到而立之年,自然不曾许配,所以我缺一个妻子。”
“我是男生。”封游道。
“你与我八字匹配。”长生说。
“那你告诉我你死之前的全部遭遇。”封游又道。
“这会破坏游戏规则。”长生摇头。
封游眼眸一眯,“让我思考一下。”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长生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一怔之后,发出低笑。
封游脚步不慢,边走边嘀咕。
“看来他的死因果然很重要。”
回去之后,封游先去洗了脸,之后继续雕木头。
这一块木头是他偷偷拿的,这些木头都是要做棺材,即使是边角料也不可以干其他的,胡三爷知道肯定要责怪。
栩栩如生的小人很快诞生。
封游提笔在人后面写了几个字。
[这是扎小人吗?]
“你是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偷看我?”封游很是怀疑。
[偶尔。]
“这是木偶,有个说法是,在木偶背后写下生辰八字和名字,木偶会有灵魂。”
[你没有写名字。]系统又道。
“因为我不知道我扮演的那个人的名字是什么。”封游说:“刚刚的感觉和上次副本有些差别。”
[什么差别?]
“我当时心里反感却没有动,你知道那时候我内心深处还有一股什么样的感情吗?”封游问。
[不知道。]
“快感,非常隐秘,一瞬而过的快感。”封游道:“当时那一刻,我并没有捕捉到,但是回来的路上,我想把两次感觉串联在一起,企图寻找我‘丢失’的记忆时,发现了这点不对劲。”
系统没有回答。
“来这个副本之后,我没有感觉到‘原主’的情感,因为各种事情我也忽略掉了。”封游又道:“上个副本经历过‘原主’先死亡,玩家出现的例子,所以潜意识告诉我,这次也和之前一样。”
“但是那一瞬间的心理变化,却告诉我,‘原主’在这个节点并没有死。”
“原版故事没有鬼神之说,那今天的庆典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的内心会如此愉悦呢?”
“如果和今天一样死人了,那死的人肯定和‘我’有仇,而且还不浅。”
“在往阴暗处推测,死的人会不会有‘我’的手笔。”封游咬着唇,“我需要证据去证明我的猜测,比如‘我’这次回来是有目的的。”
然而他们进这个副本是刚刚进村,身边没有任何属于‘原主’的东西。
村里人对他们来说也是多年未见,根本无法证实什么。
封游抚摸着木头人,“按照第一个副本的逻辑,我触碰到这一点,应该会出现新的信息。”
[……]
“上个副本也可以说明,比如在我猜到‘我’已经不在了时,就出现了一个同学来证实这点。”封游吐槽,“换句话说,如果玩家不往这方面思考猜测,那么新的线索和证人是永远都不会出现。”
[……]
见系统沉默不语,封游当它默认自己的话。
又给木偶画上眼睛嘴巴,之后把它塞进抽屉里。
陈家老太太在庆典当天离奇死亡,众人这下反而安下了心。
“她死了,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能太平了?”
“那祭祀还办吗?”
本来镇里人都急切的想举行祭祀,但是长生“点名”了陈老太太,如果瞎送人会不会遭成反结果?
几个长辈聚集在镇长家里,就这事开始讨论。
“我看还是先观望一下。”有人提议,“长生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像他们说了,会太平一段时间。”
“嗯,那就延迟,不过也要做好各种准备。”镇长点头。
于是,封游被缓刑处理。
其他玩家是下午才回来,进了屋关上门,他们开始议论。
“你怎么跑了?”钱宇诧异,“你很害怕?”
封游摇头,“我怕自己笑出声。”
听到这话,几人看他的表情都无比奇怪。
“你们看到那个场面,心里就没有其他感觉吗?比如很爽快?”封游又问。
“你原来这么变态…”张力然吐槽。
封游眼皮一抽,“不是我,是‘原主’对我的情绪影响。”
他把自己的剖析说了一遍,“我在想原版故事里,这会发生了什么事情。”
“庆典是固定时间。”何归赢说。
“那就必然也是庆典了。”封游道。
“周边人看到陈老太太死亡,也没害怕,反而是庆幸。”钱宇说:“所以,你会想笑也是因为这个吧。”
“怎么说也
是在外面见过世面,不应该这么愚昧吧。()”张力然皱起眉头。
环境很能影响人。()”封游说。
“你们在仔细想想。”他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钱宇,“跟着我来开始回忆。”
“闭上眼睛,放轻松。”
“呼气,叹气。”
封游慢悠悠开口,“你看着高台之上的棺材旁边的陈老太太,她的脖子被无形的手抓住,她开始挣扎,面部憋的发紫,舌头伸了出来,她失禁了。”
“旁边人都在说:‘她死了那我们接下来就能太平了’。”
“告诉我,你此时的心里想法。”
钱宇没说话,但是嘴唇却扬了起来。
其他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之后惊讶的盯着封游,“你还会催眠?!”
“不是催眠,是增加暗示,寻找记忆里隐藏的真相。”封游纠正。
钱宇睁开眼睛,也吓了一跳,“我感觉到了原主的情绪。”
“好神奇!”
他当时看到那个场面,不忍心的根本没看几眼,钱宇的注意力也不在老太太身上,而是在打量周边的人,对于自己的情绪变化,他也没有注意到。
“我也来!”张力然举手。
封游也想知道结果,所以点头。
“我的内心有愤怒和痛快。”他睁开眼睛,“像是大仇得报了,但是愤怒…”
张力然摸着头,“我也不清楚源头。”
封游又看向何归赢。
“当时我就感觉到了。”他说:“我对现场无感,不论是面临死亡的老人,还是周围那些人,所以内心的波动,我能明显感觉到。”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夏飞鹏问。
“你们觉得我们为什么会回镇里?”何归赢问,“为什么又那么巧合的我们父母都出了事情,我认为和他们脱不了关系,如果这个关系成立,那仇人死了,我开心不是很正常?”
说着,他看向封游,“刚刚你们都忽略了他说的原版故事。”
众人想了想,还真是如此。
封游提出“原版故事是什么样”,何归赢自然接话,所以他们就忽略了这几个字。
“迢迢和我说过你对副本故事的分析。”何归赢简单总结。
“所以有两个版本?”几个玩家都是一惊,这是他们未曾想过的。
“那暗示里,我们心里的情绪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发出疑问。
“情绪投放。”封游道。
“怪不得我们拿不到高分。”他们都是吃了一惊。
毕竟能感觉到“原主”的情绪,一般人都会认为这是穿到了“原主”身上的缘故。
“如果是这样,那原来的角色回镇里的动机可能不是被动的。”张力然道。
“说不定镇里出的事,也有他们的手笔。”钱宇倒吸一口凉气,“我还以为我们扮演的是小可怜,没想到可能是boss。”
“未必,”何归
() 赢却开口反驳。
“哦?”几人看向他。
“有句话叫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归赢又道。
几人沉思。
镇里的气氛好了起来,陈家人也是如此,虽然老太太死法难看,但没人痛哭流涕。
特别是取代她位置当家做主的人。
这次老太太的葬礼,没有出什么纰漏,其他人更是认为“牺牲她一个,幸福全镇人”的做法是正确的。
无声终于出现了。
“你去哪呢?”
晚上,封游刚躺下,门被推开,男人带着一身寒气进来。
他关上门,“这几天有些事。”
无声说到往床边走,封游伸手阻止,“你有什么事情?”
“镇里有人找我帮忙。”他说:“不是所有人的葬礼都能举办抬棺仪式,一些人有口棺材就已经不错了。”
无声叹气。
“哦。”封游往里面滚了滚,“你的体寒好了吗?”
“嗯。”无声点头,躺在自己的被子里,“游游,如果我带你走,你愿意吗?”
封游一愣,“你怎么突然想走了?”
毕竟男人之前都是一副“知恩图报”的样子。
“我贪心。”他转身看着封游,诚实道:“人的心总是贪婪的。”
封游盯着他打量,“他们不会盯着你吗?”
“现在庆典刚刚结束,祭祀不会这么快。”无声摇头,伸手探进被子里,握住封游的手。
“说明还会举行。”封游没挣脱,而是在思考他的话,“你知道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发生对吗?”
无声沉默。
他垂下头,鸦羽般的睫毛微颤,唇瓣轻抿着。
“我知道了。”封游无情的松开他的手,“你还是很凉,不要碰我。”
看青年翻身,无声无奈的收回手,嘴角却不住上扬。
夜里,雾气钻进房间。
无声睁开眼睛,盯着不速之客。
“贪心。”
看着床上的二人,长生磨牙开口。
无声坐起身,一脸防备,“你来干什么?”
“你想走?”长生眼眸落在沉睡的封游身上,“想带他走?”
无声不说话。
“根在这里,你逃的掉吗?”长生嘲笑,声音越发癫狂。
他最后捧着腹部,“异想天开。”
他的嘴角露出嘲弄的幅度。
“我只是…”无声想辩驳。
“闭嘴。”长生打住他的话,“不要忘记我们的目的,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不要忘记你我的宿命。”
本来沉浸对于未来美好的幻想之中,因为长生泼的这盆冷水,无声的脸色发白。
他的双眸暗淡下来。
即使人离开了,他还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鱼肚白,鸡打鸣,无声迟缓的动了动身体,慢慢躺下闭
上眼睛。
他没有任何困意,但想和封游多待一会儿。
今天,封游起了个大早。
睁开眼睛发现身边男人还在睡觉。
这是一件很稀奇的事,他微微惊讶。
封游打算起床,无声却伸出胳膊抱住了他,“游游,和我躺一会儿。()”
他的语气很轻,虚无缥缈。
封游感觉到男人情绪的低迷,所以没有挣扎,你怎么了?v[(()”
“没事。”他道:“就是很想你。”
肉麻的亲昵,封游不适应的别过头,“我不是在这里吗?”
“还是很想你。”无声紧紧抱住他。
在封游逐渐不耐烦,想把人推开时,无声松开了手。
两人起床,前后出门。
其他人已经起来,看到他们这样,投去奇怪的目光。
封游头皮发麻,加快脚步去洗漱。
用过饭,无声出门了。
他们打算在镇里转转,结果有人来棺材铺送东西,说是同学寄给他们的包裹。
封游道谢,抱着包裹回房间。
他们一一拆开。
“我叫陈东。”钱宇道。
“我姓吴。”夏飞鹏道。
他们信里的称呼都不是玩家的名字,因此再次证明了封游所说的两版故事。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钱宇看着信里同学的亲切问候,他搓着胳膊。
“还有其他东西。”
箱子底下有个日记本,加两瓶没有标签的药。
翻开日记,他们看了几页,很快从中找到了线索。
“可以肯定,他们是主动回来的。”钱宇开口。
“这个药…”何归赢打开盖子,之后闻了闻,“毒…”
“如果这个时间点几人要的东西才送到,那庆典的意外是不是和他们没有关系?”张力然问。
“没准是他们之间的利益又起了冲突。”夏飞鹏说。
封游没说话,而是继续看日记本。
“这个日记本的主人是谁?”
从那些记录来看,完全猜不到谁是主人。
“不知道。”钱宇摇头,“也许是大家共同的。”
翻到最后一页,封游手指顿住。
“怎么了?”他们问。
“日记本少了一页。”封游翻到最前面。
“第一页好像也没记东西,没事吧。”张力然说。
“如果撕本子的是镇里人呢?”何归赢开口。
几人背后发寒,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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