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记(九)
暑假过去的很快，接下来的一年不到的时间，就是高三了。
一个最后青春发疯也快乐的年纪。
梧桐叶挡着阳光，在缺了角的人行道砖上印下独属于g市盛夏的记号。风带来暑气的热烈，拂过脸庞洒下一阵炽烈。
那是步晶最后在h中的一个学年。
“高三以后打算考去哪里呢？”赵医生笑着抿了一口热茶，问。
开学考没有考好，步巍回家就是一顿家庭会议猛输出，又暗自让她去私人诊所“看看”。父母这类人群是不喜欢就事论事的，于是步巍把一个暑假步晶以bu步小姐出席会议的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各位商总孩子比较，因为这次联考排名不理想而拿不出手的尴尬复盘。
步晶看着脚下的那只猫，有一种想要踹它一脚的冲动。
“我爸妈想要我留在g市吧，或者去帝都也有可能。”步晶垂眼看着那只猫，乖巧的说。
“你自己没有打算吗？”
我自己的打算？
步晶心里讥笑一声，神色不变：“没有考虑过。”
步晶说没有考虑过不仅是因为步巍和井仪，还有就是真的没有时间考虑这些芝麻大小事。
“这是什么？”步娥看着桌子上的合同协议，眼里满是震惊，抬头看着面前坐着的苍白瘦削的女孩。
步巍和井仪坐直在旁边的沙发上。
“朱策，朱老先生的第三任老婆的儿子，在a中上学，曾经的同学。”步晶靠在沙发里，神色悠闲适然上挑的狐狸丹凤眼斜睨着步娥，“他希望bu能帮他拿到集团遗产继承权，以及新开发地的房产通过政策。”
步巍双手抱臂看着步晶，这个自己养了17年的女儿，眉间轻皱，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爬上他长年岿然不动的心理垒墙。
她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了？
一个业已能独当一面、周全考虑的大人。
“你怎么能保证，咱们给朱策下赌就能赢？”步巍冷笑着问。
步娥翻看着合同协议，两只眼睛都快瞪出来了：30的持股！这就意味着只要以后朱氏有什么特大的动产流动，自己这里必须先过一关。
“现在的bu不行，朱策不傻。”步晶勾勾嘴角，语气却镇静淡然，“他看着的是现在的lousic和未来的bu。”
步娥一愣：“你是想让朱氏也来分一杯羹？”
“合作才能共赢。”步晶不恼，“lousic嫌弃朱家只是守着房地产商业赚钱而没有长远观念，事实也如此，包括朱斌。如果朱家还是守着这个行当干，bu迟早要跟他撕破脸的分道扬镳。当然朱策不会，他靠我们坐上去，才能对未来的bu有益。”
“那块地批不下来，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么？”步晶无声的笑了，“政策不再允许乱建空房，而是复兴实体经济。如果把标给到商业轻贸易、文娱活动展览地，那这里就解决了。”
步巍内心轻叹，面上不屑道：“说得容易，人是凭空出来的？”
商业区需要人，没有人一切都是空谈。
“不难。”步晶沉声说，“新地铁站已经通了，国道直连着高速，交通不成问题。前期可以通过砸钱来完成人口吸引，还有开展漫展、歌剧舞台来吸引年轻人，像一些品牌方的现下活动可以租借场馆，吸引中年及需要的乙方。后面通过长期性快食餐饮店面、撤柜流行服装店面的建立留住人，打造所谓‘网红打卡点’。”
话毕，一片寂静。
步晶喝了口茶，心里想着还是六锅王炸得水果茶好喝，感觉这诡异的气氛有点儿过头，问：“还有问题么？”
这他妈还有个屁的问题。
井仪接过协议看了看，回答了步娥一直担心的问题：“有公证，法律有效。”
“lousic不跟我们一个频道，但是它需要拓展市场赢过对手。如果朱家肯改变，那对所有人都是好的。”步晶悠悠开口，气定神闲，“bu要看的是长久的利益。”
六锅王炸里，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罗凯倒是被她整笑了：“你丫的倒是鬼精的。”
步晶摇摇脑袋不否认。
“我倒是无所谓，只要是善者，来者不拒。”罗凯笑道，“倒是你他妈的跟个诸葛军师一样，算得天机显灵。”
“我是个疯狂的赌徒。”步晶瘫在沙发上懒洋洋的说，“不然也不会拉着你一块‘下水遭殃’。”
“你这是给lousic招财，”罗凯哈哈大笑，“比罗希好多了，我操，一个暑假就他妈差做个火箭上月球了。”
“等着吧，这才刚开学不久。”步晶葛优躺在沙发上艰难的看着他，笑道，“一看就是没经历过高中数学的毒打的孩子。”
停了停，罗凯说：“其实你知道的吧。”
“？”
“朱策一开始的计划，”罗凯
盯着她，“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的。”
步晶咧嘴笑了：“你是说他妄图通过男女关系以至婚姻把bu拉进名下？不可能的，这件事就算是我爸妈我爷爷都不会同意。”
“为什么？”
“嗯？”
罗凯眼底清明：“如果你真的不在意这些，为什么会拒绝这个更加方便快捷省事儿的方案？”
步晶没有立马回答。她半阖着眼，似乎在打盹儿。
罗凯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敢承认自己的情感么？”
像岩枫这样的男孩，很难不心动吧？
“我是个赌徒，也是个商人。”步晶没有动，轻声说，“我只是狡诈，但不是疯子。我不喜欢逆风，所以从来不做五五开的局。”
“我看不透他，就不会让自己动心。”
“话说，”罗凯喝了口“水果消消乐”，问，“宿舍生活住的习惯吗？步——大小姐？”
高三一整个学年按照学校规定是要强制晚自习加住宿的，所以这学期开学岩枫步晶罗凯冼依等这帮走读生就搬进了宿舍楼。考虑到班级为单位，步晶跟剩下14班的女生住进了空着2床的8人间4楼宿舍。
“滚你妈的，”步晶将手上无聊揉着玩的纸巾团弹过去，精准打击罗凯的脑门，“你再说谎？查我的时候就能知道我初中住宿吧？”
罗凯瘪瘪嘴：“咱俩这关系你就不能直说吗？多伤感情。”
“一个定居国外多年回国把信息隐藏的严严实实的lousic大少爷跟我谈感情？”步晶嗔骂道，“你丫的要不是那次酒会老子还要在你身边当两年傻子！”
没办法，现实世界里的h中高三14班班长罗凯是个情绪稳定、上得厅堂下不得厨房、偶尔跟着冼依那帮傻逼一起没脑子发疯的意气少年。很难想象这俩是同一个人。
有一种破次元的割裂感,乐了。
“我在想刘璇不会找你麻烦吧？”
步晶直起身抱着抱枕，笑得开朗：“你觉得我怕她找麻烦？”
“不是，”罗凯说，“当然不用怕，我们14班自古以来是帮亲不帮理——主要是我总觉得住宿了，接触的机会会多。你看看你一天到晚瘦的，多吃点儿好的吧！”
这一个暑假的烦心事够多的了，不过想来申奎应该已经找过刘璇了，不然一个暑假糟心事不止这些。就算如此，岩枫勤勤恳恳、苦心孤诣烧菜包伙食为养起来步晶的身子，被这样乱七八糟的事儿全耗完了。不过最基本的睡眠倒是在程叔的调理下慢慢恢复了，开了一堆补药拼命灌。
“你如果信任我，随时能找我，我永远在。”岩枫看着她长年苍白又喂不胖的脸，心疼得说。
步晶闭上眼心里轻叹一声。
以后的屎留给以后擦吧，现在活的就够累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