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有铁骨，人族脊梁永不倒
等到胡奎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林惊鸿方才开口询问道。
“老胡，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平南城，玄甲军退伍的老卒不是都安顿到江南道安度晚年了吗？”
听到世子殿下这么问，胡奎的脸上泛起一抹悲怆。
“殿下，我们都知道王爷是好意，看着我们这些老家伙在镇北关上那么多年，抛头颅洒热血，希望让我们能过上几天好日子。”
“但是，说句冒犯的话，王爷以为的好，对我们这些老家伙来说，就是真的好吗？王爷根本不知道我们所求为何，或者换句话说，王爷自己也在逃避。”
“此言何意？”
看着一脸疑惑的林惊鸿，胡奎叹息一声，继续说道。
“我们这些人，当年登上镇北关从来就没想过要活着下来，自打我们第一次目睹前日还在和我们把酒言欢的兄弟，战友，战死边关，留下一片尸山血海之后，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已经跟着他们一起死了。”
“我们不想过什么好日子，只希望还有一口气在，就能多杀一只妖兽，多宰一个妖族，以慰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我去过江南道，可是我一闭眼，眼前就全是我的那些兄弟们临死之前的画面，惨啊。让我享福？殿下，我们真的享不了，我们只想死，死得其所，死的有意义。”
“我们尝试过重返边关，但是王爷下了死命令，镇北关上下来的退伍老卒，此生不得再入北境，没办法，我们就只能来这西南边境过些个行尸走肉的日子。”
“自打踏上镇北关那一刻起，我们这些老家伙，这辈子，就离不开边关了……”
“你的毕生所求是战死边关？不是贪财好色？”
不等林惊鸿说话，一旁一直默默听着二人交谈的李子陵忍不住开口询问。
听到李子陵说的话，胡奎一脸的鄙夷。
“贪财好色？你们这些没上过镇北关的毛头小子，终日沉迷烟花巷柳的世家子们懂个屁。有的时候我真的在想，我们这群人在镇北关上拼命，你们躲在温柔乡里享受，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过时间久了，也就不想了，你们怎么样与我何干？本来登关守城也不是为了你们这群王八蛋。”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口气！为了人族能在六界之中挺直腰板，都他娘的说人族窝囊，我们就偏偏要告诉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们，人族也有自己的脊梁，若是有人胆敢来犯，仙人、妖魔、又如何？我们这群老骨头，也定要让他们褪一层皮！”
胡奎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满是光彩，一点不复先前的悲怆落寞。
林惊鸿有些担心胡奎出言不逊惹怒了自己那个脾气和脑子都不太好的师父，在听胡奎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的偷偷打量着李子陵脸上的表情。
可让他觉得有些惊讶的是，李子陵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频频点头，摸着下巴认认真真的在思考着胡奎说的话。
“胡老哥，我叫胡万安，细说起来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刚刚是我多有得罪，还请胡老哥莫怪，我们正准备去城里喝上几杯，老哥要不要和我们一起，顺便再给我们讲讲镇北关那边的往事？”
一旁的胖子听完胡奎的讲述顿时也觉得有些热血沸腾。
他出生在江南道，那个被保护起来的人间温柔乡，他自然是不知道镇北关那边的惨烈场景。
虽然早有听闻，北境三郡颇为凄凉，北境男儿个个铮铮铁骨。
可是听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眼前这边关老卒这般模样，让他这个一直没心没肺的富家子，也忍不住心生敬佩。
“不去了，和你们这些年轻人喝酒没意思，边关的往事也从来都不是故事，没什么好讲的，倒不如我们老哥几个坐在这城头看看夕阳，小酌几杯来的痛快。”
“殿下，老胡不指望有生之年能重返镇北关，只希望殿下回去能和王爷好好说说，让我们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能回北境看看，看看现在的年轻人，还能不能撑起人族脊梁。”
“好。你们好好活着，有些风景，得你们自己去看。”
说完，林惊鸿起身带着李子陵几人便入城而去，临过城门之时，李子陵停下脚步，转身冲着几名老卒的方向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顺便从自己的钱袋里摸出来沉甸甸了几两银子，放在城门旁的墙角之处。
“这顿酒，我请。”
这一次，胡奎没有再拒绝，而是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原来，花钱也可以这么痛快。”
这是李子陵来到人间第一次出手这么阔绰，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觉得有那种心如刀割的感觉，即便是当初给文鸾买药，都未曾如现在这般心甘情愿。
胖子几人没注意到李子陵这边的情况，反而是一直走在人群最后头的林婉儿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从李子陵放下银子的那一刻，她觉得眼前这个在他印象里视财如命的家伙，更加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他可以像神仙一般一剑屠龙，也会像小孩子一样，莫名其妙的在梦里哭泣。会发呆，会为了赚钱不择手段，却也会花钱花的如此痛快。
有那么一瞬间，林婉儿真的想开口问问，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每当看到李子陵那双清澈如水，不含一丝杂质的眸子，她便再也张不开嘴。
或许李子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他的本心。
没有什么想法，想做便做，仅此而已。
这让当年经历过云暮城之变的林婉儿不禁心生羡慕，她想起了那场巨变之前，娘亲还在身边的时候，自己也是和李子陵如今这般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那个时候，自己还姓赵，还是人族唯一的公主，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明珠。
可现在，她永远也忘不了娘亲惨死的那一幕，她绝不会原谅那个为了所谓人族大道，用自己心爱的女人祭祀，唤醒龙脉的父亲。
哪怕全天下人都可以原谅他，但是自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