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套话
他们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们只能做到这些了,”我说。“急救包。里面有些止疼的东西,我也不知效果如何。”
我把急救包从卡拉牢房的栏杆里塞进去。“我清点过里面的东西,如果我发现用的东西比实际需要的多的话,我会”
我需要威胁他们一下,但我不能威胁他们说要派审讯官,或是缩减伙食,或是夜间播放噪音让他们无法入睡。我可以这样威胁他们,但我不忍心。“我会向我的上司报告,因为我的疏忽，让你们揽用政府发放的药品,这样我会被调离这里,你们的最后一丝联系也就断了。”我尽可能平静地说。
保罗把盖在眼上的外套掀开一角,但光线照得他立刻又放下了。
卡拉不确定地看着我。
“谢谢你。”阿尔宾说,他虽然惊奇,可仍然很有礼貌。
保罗猛地一用力,坐了起来。他的脸因为费力而扭动着。他把手放在头的两侧像是要阻止它裂开。
“我只是想要你知道,”他沙哑着嗓子说。“上次我犯偏头痛,你也在,那是在我们发现有人看见我们在花园之后。我们不知道那是你。”
他垂下头,手拽着头发,但他的眼睛,虽然睁开都很费劲,却一直看着我。“别人认为我不应该再见你了,他们认为我会给大家带来危险。但我不愿意。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发偏头痛的原因,因为他们想让我离开你,而我不愿意。”
他的脸在墙壁的映照下显得惨白。他又倒在地上,盖住了眼睛，一动不动。
“好的，”我的声音微微颤抖。“现在我知道了。”
我转过身,没再说话就离开了屋子。
“有什么人知道你在这里吗”阿尔宾问斯蒂文。
“不。”他连头都不动一下。
“他们指控你的罪名是什么”
他对着阿尔宾皱皱眉头。“指控我 他们就那么把我拖进来了。”
保罗还躺着,阿尔宾的外套被叠起来放在头下当枕头。他半睁着眼睛,无力的手指带着按摩师般的准确揉按着太阳穴。
“那真糟糕,”阿尔宾说。他靠墙坐着,修长的双腿在稻草上伸开,一只手放在腿上。他很少以这么放松的姿态坐着。他稍许关切地看着斯蒂文。“很难知道要告诉他们什么。”
“他们把你的脸怎么样了”斯蒂文蹲下来。他没有对着阿尔宾,而是看着一边,眼睛瞅着几个月前埃勒维在阿尔宾脸上弄出来的伤疤。
阿尔宾耸耸肩。“正如我说的,很难知道要告诉他们什么。”
斯蒂文皱皱眉,搓了搓双手。他没有接话。
审讯官下去以后,我没有再看着他们。我拿下耳机,轻轻地走回办公室。
阿利不在审讯官之列。
但这并不能让他们好过。
那之后;牢房里会出现一阵沉默。他们都各自坐在自己的牢房里,查看身上的伤。
以前我从来没在这时候看着他们,我不能看;但现在,我瞪大了双眼,努力寻找每一道拳留下的痕迹。我对自己说,他们看上去并不是太糟糕,没有受到永久性伤害。只是严厉地问讯,不时给上一巴掌提醒他们记得自己无助的处境。斯蒂文的鼻子在流血,他不停地用手背去抹,每一次都惊奇地发现又有血流出来。
“把头仰起来，”卡拉说。“捏住鼻梁。”
他看了看她,做了个痛苦的表情,然后照办了。
“不,是鼻梁。头仰高些。不,不是那样的,是这样的,看。”
斯蒂文仔细看着她。
卡拉叹了口气。“不,再往后一些。”
他伸长了脖子,手几乎挡住了视线。卡拉又摇摇头,用手指着他,像是努力控制自己不要骂他愚蠢。
我看到的和斯蒂文一样,我实在看不出卡拉和他的动作之间有什么不同。
卡拉又指了一次,然后像是累了似的垂下手,微微对他笑了笑,那是个连利奥都骗不过的微笑。正是这个笑容,还有她的姿势出卖了她。不知为何,她把两手都放在腿上端坐着。我突然惊讶地意识到，她是存心的。
已经过了冬至,夜晚本应越来越短,但对我来说,躺在毯子上的每一夜都变得越来越长。
“告诉你噢,你睡觉的时候说话了。”阿尔宾对斯蒂文说。
“是吗”斯蒂文揉揉脑袋,看着阿尔宾疲惫不堪却又难以看透的脸。
“是，你说梦话了。”保罗站起来,靠在栏杆上,往后抬起一条腿。
“我说了什么”
停顿了一会,然后阿尔宾耸耸肩。“哦,没说什么。”
他的口气丝毫不让人信服。
我把磁带倒回去听。斯蒂文睡得很安稳,他一个字都没说。
“如果再停一次电,你认为我们能出去吗”阿尔宾问萨拉。
她的眼睛周围有黑眼圈。她看着他说。“对。说不定天上还会下钥匙呢。”
“你们停电时出去过”斯蒂文探着身体问。
阿尔宾耸耸肩。“是过去的事了。”我不得不佩服他在监狱里还能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斯蒂文看看四周,没发现什么可疑的。“我想那就是他们为什么把我抓进来的原因,”他说。
我抬起手捂住耳机,一边检查了控制板和摄像机,生怕他下面说的话没有被录下来。绿灯还亮着,但我很想掀开摄影机的盖子看看它是否在正常工作。
“怎么,你停电时出去过”阿尔宾表现的只是稍微有点兴趣。
“不,我是指游荡。那就是在外面啊,对不对”
“嗯,是。”阿尔宾又耸耸肩,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大多数人都是因为这个被关在这里的。”
“我知道,但我的意思是,我是真的——在外面,你明白吗”
“每个不在室内的人都在外面,孩子。”萨拉瞪了他一眼。过去的一个小时里她一直缩在角落,眼睛还是湿润的,说话时,她尖着嗓子。“你认为这有什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