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没关系
“没关系,布莱德。”我嗓子发酸。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关系,但我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不能和布莱德起冲突，因为我承担不起。与其放弃一段友谊,不如修复它。“你的做法很可能是正确的。”
停顿。发问之前，她犹豫了一会。但她认识我不是一天两天了。“劳利,你为什么留下来”
我抹了抹嘴。“我也不知道。”
“那可不是个理由,亲爱的。并不是我啰嗦,但你暂时躲避一下那个混蛋不是更好吗”
“我不能。我我曾经畏惧他，这次我不想逃开。”
她没有回答。我努力不要让自己因为她不辞而别而恨她。她知道这点，也知道她不能勉强我回答。
我没有告诉她，我已经搞砸太多事情了。塞林格曼差点要了马蒂的命,毁了这个未满二十岁的孩子的所有希望,而我没有阻止。塞林格曼被捕后,是我把纳特带去牢房的。那天之后,我甚至都不愿意靠近塞林格曼,其他人进去审讯他我也只当不知道，只求别让自己的脑子受折磨就好。我一贯瞧不起殉道者,但对于自己现在为什么留下来等死,我也无法解释。
“对不起,我不辞而别了,”布莱德说。“我应该告诉你的,我知道”
“吉姆怎么样了”我打断她。我不想谈这个话题。
“他很好。”她的声音很平静。“我开车,我们找到了落脚处,现在已经安顿下来了。”
“新地方怎么样”
“还行。算不上个宫殿,但好歹我们还负担得起。情况还有可能更糟的。”
更糟就是待在这儿。
“工作还好吗”
“嗯,我融入得还不错。”
融入。“布菜德,”我的声音收紧了。“你要在外面待多久”长久的沉默。
然后她开了口。“我们租房是短租,每两月要续一次合同。我的工作也都是短期的。我并不担心那个,真的。”
布莱德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她不知道过多久回来才算安全。如果需要几个月,她会在那里安定下来。我摇摇头。她当然还会再回来。
“嗨,嗨。”布莱德忍不住咯咯笑。“那天半夜在你家接我电话的年轻人是谁？怎么回事”
我闭上眼。我不让自己理会这个想法:要是这个电话是在保罗的公寓里打的，那么通话对我来说会容易得多。他对我那么好。托他的福,每天早上我都好好吃早饭;夜里我颤抖着惊醒时，也可以有人让我抱住，即使他睡着了也没关系。仅仅感受他温暖的皮肤,仅仅知道他蜷缩着侧身躺在旁边,就能让恐惧仅仅是恐惧,是有可能发生的可怕之事,而不是把爪子抠进我后背的、有生命的怪兽。
“噢，”我说，我不可能把那些都对别人说的。“还行,他还跟我在一起。”如果没有保罗，我会逃到另一个城市吗
“喂,你一直没说实话,”她说,看来她更高兴谈这件事。“你拼命地瞒着,不让我知道他的事。就冲这一点我都不能原谅你。好了,他,你的小伙子,是什么样的人他长得帅吗一定要告诉我他是个帅哥。”
“嗯,是的,他很帅。”
“太棒了!”她叫了一声,松了一口气。“还有呢，说详细点。他高还是矮,皮肤黑还是白说嘛,劳利,别那么小气。”
我没心情跟她闲扯。“他高个子,黑头发，蓝眼睛听着,布莱德,我要工作了。”
“哦。”她不作声了,就像一个被打了耳光的孩子。虽然我对她有些埋怨,可听到她那样,我心里还是猛地疼了一下。
“对不起,布莱德。我最近精神有点紧张,确实有很多事情”
“当然了,我知道。”我从来没听过布莱德这样低声下气的声音。
我们俩都一言不发地坐着。没有人挂电话。
“对不起,我不辞而别了。”布莱德说。
“没关系。”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留下来的。”
“我会没事的。”我平静地说,然后又不作声了，这样她就知道我不想谈这个话题了。
“我要为你点一支蜡烛。”我没说话。“告诉你吧,”她紧张地笑了笑,“如果你为我点的话,我也为你点一支蜡烛。”
“你可以做一个信教的好姑娘,”我说，“但我有好多年不去教堂了。”
“我会那样做的，”她说。
我握着话筒坐在那里。映衬在灰色天空下的蓝色玻璃窗、焚香的气味、蜡烛、象牙色的蜡、温暖的橘色火焰。晃动的烛光仿佛可以穿透我的身体,我渴望着它，但我知道我不会点的。这世上已经有太多临死前才忏悔的人。可我不想和上帝讨价还价。
“这样吧，”我说。“你为我点蜡烛的时候，也为你自己点一支吧,我会为你祈祷的。你回来时我请你喝一杯。”
“好。”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好的，就照你说的办,亲爱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无法再承受。“我挂电话了，”我说。“我要走了。”
“给我你的号码好吗”她飞快地说,好像是认为我会不等她问就直接挂掉的。
我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头靠在听筒上。
布莱德一言不发。
“我想还是不给为好,”我说。
“好吧,那我也不给你我的号码了。”她的语速仍然很快。“最好两方面都这样对不对，劳”
“可以在上班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嗯,你也是。我是说,上班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嗯。”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再见,布莱德。”
当我把听筒放下时,她的告别声从里面传来,听上去又微小又遥远。
我坐在员工餐厅里,为自己弄一杯咖啡。每次使用时，自动贩卖机总是弄出很大动静,而那杯装在纸杯里的液体一点也不诱人。那不过是咖啡味的水而已。一口喝下去,水是水,味道是味道。但好歹它是热的。液体的热度透过纸杯传过来，让我的手指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