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修理厂
修车厂的门上贴着一块牌子,上面有一行手写的字:“门铃已坏,请大声敲门。”阿利站在我身后,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子。
“阿利,”我叫了他一声,马上又住了口。这不是马蒂,这不是纳特,我用不着告诉他,要让律师来负责谈话。不管怎么说,阿利并不是我的后辈。
我得送张卡片给马蒂。一个星期前,我送过花给他，但现在花肯定已经枯萎了。他们还不让他出院。
“怎么了”阿利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他伸过手去,放在门上,弯起手指敲了几下。然后他转过身来面对我。
“你认为自己能有所发现吗”
他耸耸肩。“发现什么”
“能证明他陈述的东西,”我说,一边拽了拽挎在肩上的包,理了理衣服。“埃勒维说他的车抛锚了。你觉得你能确认这一点吗”
阿利把手从门上拿下来,把滑到脸上的头发捋开。上次在武器库里拿剪刀剪断长发之后,他还没有整理过头发,参差不齐的头发挂在手指间。
“如果他们还没把车修好的话,”他说。“我可以看看能做些什么。”
我只是想问一下阿利的看法,并没有请他帮忙,但我没有把这话说出来。我们站在原地,没有说话,随后门开了。
一个身穿干净白t恤和油迹斑斑牛仔裤的男人站在门口。他看上去很年轻，只有三十出头,剃了光头,估计是为了掩盖已经开始后退的发际线。他的头皮有些下凹;平坦和凹陷处在棕色的头发茬下若隐若现。他肩膀耷拉着,精瘦的胳膊保持紧张,一副戒备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却还算和气。
“您有什么事吗”他问。
我可以至少让这次调查有个礼貌的开端,于是我说，“早上好。请问您是这家修理厂的老板吗”
他侧了侧头,点了一下。点头的动作表明他并不打算浪费时间详加说明,但他并不反感让我知道他就是老板。
我伸出手去,他看了一下,然后握了握我的手。他的手很有力,而且骨节突出，除了里坎人本身就有的硬痂之外,还有常握扳手和螺丝起子磨出来的老茧。“我是劳拉·加利,这位是我的同事,阿兰·格里高利。”
“凯文·怀特。”
我客客气气地把名片递给他，而不是一把甩过去。
“您好。我是代表我的当事人理查德·埃勒维来的。请问，他是否于几周之前把他的车放在您这里修理”
怀特看了看名片,又看了看我。
“我在调查他的案子,”我说。“他在满月夜被困户外,攻击了一个人。我想看一下他的车子。”
站在我身边的阿利用手指轻轻敲着腿,我则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保持沉默。怀特耸耸肩，晃了一下手中的名片。“您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您是受他委托而来的吗”
“我们并不需要提供证明。”我尽量使自己的口气听起来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这个男人身上的某种东西让我觉得,如果他真的下定决心一言不发,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撬开他的嘴。“但我可以给你看一下他寄给我的信，上面有一些案情讨论。”
这些信都是早些时候,埃勒维还没有认识我之前的程式化信件,还不带什么感情色彩。我从挎包的一个文件夹里取出这些信,举到怀特的眼前。“我想,您能认出上面的签名吧”
怀特仔细看了看签名。片刻的沉默。阿利踮起脚跟活动一下,我则仍然举着一封信给怀特看。除非他的记忆力像照相机一样,否则我真怀疑他能不能认得出来签名;但那封信确实是真的,而怀特也不是傻子。如果他老老实实看了信就让我们进去,而不是横生事端,我们也省去很多麻烦了。我不作声,不急不躁地给他充足的时间来判断。
“好吧，”他终于抬起头说。“我带你们去。”他转身进了修理厂。他的视线离开之后,我扭过头，飞快地向阿利笑了笑。我们进来了。
“他被捕之后你就接收了他的车,对不对”我冲着他的背说。
“那是什么时间”
我把日期告诉他。
“是的,就是那一天。”
我们的脚步声在水泥墙上回响着。车间各处有几个工人在忙,有的钻在车下,有的趴在车顶;我们走过的时候;工人们都没有抬头。我眼光所及之处到处可以看到黑色的轮胎。
“您认为是什么问题”
“问题”
“查看发动机的时候。”
怀特放慢脚步,扭过头来。“您是从埃勒维先生那里来的,对不对”
“是的。是的,我们是。”坐他又打量了我一下。“您知道,我必须谨慎。我的生意很好,深得客户的信任。”
“我相信这一点。”我说的是实话。他的修理厂干净整洁,他的工人专心工作。
他肯定也能把我的车修好;我是说,如果我有一辆车的话。他停下脚步。
“问题是,他在宵禁之后还在户外,对不对所以我想,那辆车可能会成为证据而我不应该做任何处理、这是不是法律规定的呢”
我几乎是大吃一惊:一个模范公民。
“所以你告诉他，你不能给他修车”
怀特耸耸肩。“是的。但我的行为并没什么特别的。我是说,如果没有多拉的指令,或是任何证据显示结案,没有人会给他修车的。我不想冒犯您,但我不想和你们卷在一起，惹什么麻烦。”
我抬起双手。我不应该吃惊;我早该想到。我早该想到这些机修工可能害怕我们。早知道我就应该早些调查这辆车了。我已经习惯跟酒鬼和流浪汉们打交道了。我的大多数当事人都没有车。“那是自然。那么,您把车放哪儿了呢”
“在后面。”怀特又抬脚起步。阿利看了看我,我瞪了他一眼，让他别说话。
我们看到了车子。那辆蓝色的玛莎拉蒂:即使在黑暗中,车子也闪闪发亮。阿利把双手放上去,摸了摸车身的曲线。他会爱上这辆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