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兄妹
大脑逐渐清醒，冷清言伸手摸了摸放在枕边的手机，在睁眼看到时间时惊坐了起来。
上午10:05分，她的第一反应是上班，可呆坐了片刻，她又慢慢躺了回去。
昨夜的记忆涌入脑海，涌入心间，她回想着邹棠深情的告白，回想着那个痴缠不休的吻，羞赧之色浮上面颊，渗进了她满目的柔情。
但除了亲吻，邹棠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隔着被子拥她入怀，哄她入睡。
她千疮百孔的心被浓烈而炙热的爱意填补，将她从冰冷的黑暗中打捞上来，包裹着她平稳落地，可她哪里能睡得着，她也想倾诉自己的爱意，想给邹棠相同的回应，甚至更多。
但她明白还不是时候，也听懂了邹棠藏在表白中的不安，她同样不想邹棠认为她的表白是一时冲动，或是在脆弱无助时产生的感动。
她假装入睡，感受着邹棠离开前印她额头上的吻，忍耐着、克制着，在听到关门声后红了眼眶。
她不断抚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不是单颗的钻戒，而是由两个紧密相连的戒圈所组成的指环，白金戒圈和
密镶圆形切割钻石的戒圈交织相拥，像是两个相反却相
同的平行圆环紧密相贴，找到了交点，而且摆正后无论从正面还是背面看，镶钻的戒圈都是一个z字。
她读懂了图案的含义，读懂了邹棠浪漫的小心思，心中泛起阵阵酸甜，却又坠入了苦涩之中，若是左母没有偶遇乐乐，没有之后的一切，那么她就可以在烟火升起之时向邹棠倾诉她的爱意，送上她的礼物和她自己。
期间收到陆锋的短信，陆锋叫她好好休息，不用急着去公司，她知道一定是邹棠回家后嘱咐了陆锋，所以没有回复，不然会暴露她装睡的事实。
看到无数的未读短信，她翻看邹棠发给她的未读信息，翻看小佳和苏蓉发在群里的照片和视频，将含有邹棠身影的照片和视频全部保存。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看邹棠的照片和视频，思考着必要面对的事情，直到昏昏入睡。
将戒指轻轻抵在唇边，冷清言忽然想起刚刚好像有未读短信，点开微信，她轻抿着唇，眸中有了笑意。
邹棠告诉她早餐已经挂在了门把手上，提醒她按时吃饭，按时吃药。
心中充斥着暖意与酸甜，却有一层苦涩的外壳提醒着她，她还有必须要去面对、去做的事情。
吃过早餐，冷清言给左仕明发了短信，她明白在左母的事情上她根本无能为力，她需要左仕明的帮助，需要弄清楚原因。
····
悸城医院住院楼顶层的vip病房里，左母目光呆滞的靠在病床上，对坐在沙发上玩玩具的乐乐和张阿姨视若空气。
左仕明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回想起昨天从邹棠家里回到医院时左母崩溃的神情，心中再度泛起了异样。
面对冷清言的决绝，左母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见他返回，第一时间询问了冷清言的情况。
他想左母心里是关心冷清言的，一定不是只在乎那些所谓的约定，联想到冷清言的生母因产子而去世，他带着燃起的希望，决定再赌一回。
他对左母说：“妈，你应该很清楚生孩子需要做什么事情，可我和清言之间没有男女之情，我们做不到，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怀上了孩子，你真的想只要孩子，然
后和清言老死不相往来吗？”
见左母明显开始动摇，他接着说“妈，她说的不是气话，她是真的打算把恩情还给你，然后离开，去一个没有我们，我们也找不到她的地方”
“可是她心里有委屈，有怨恨，她心不甘情不愿，能
平安生下孩子吗？如果她在怀孕的时候，或是在生孩子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就像她的母亲一样，那样的话会变成是你逼死了她，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他只是想让左母明白逼迫冷清言生子的后果，却没想到他的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左母彻底崩溃了，失声痛哭，全身都在发抖，不断哽咽着他听不清的话语，哭晕了过去，醒来后便成了这副模样，不再讲话，神情呆滞。
左仕明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无奈之下叫张阿姨带走了乐乐。
收到冷清言的短信，左仕明不禁感到欣喜，犹豫后
看向了左母“妈，我先去公司了，晚上再来看你”
左母空洞的眸中有了焦点，垂着眸低声道“清言她。。真的不想再见我了吗？”
左仕明紧拧着眉心，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昨夜收到邹棠的短信，知道了冷清言生病的事情，他不想再刺激左母，却也不想说谎让左母产生无谓的希望，沉声道“她病了。。 ”
左母一愣，激动地攥住了左仕明的衣袖“她怎么了？”
左仕明明白冷清言已经有了心结，短时间内想要解开隔阂，让她们和好如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冷清言下了狠心对左母不管不顾，他也没有资格去劝说，不如就让左母彻底断了希望。
他斟酌片刻，决定说出实情“昨天回去以后她的情绪很不稳定，不知道淋了多久的冷水，一直发高烧，好像还有轻生的念头。。 ”
左母震惊地望着左仕明，已有泪水滑落，激动道“那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为什么不去看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心中泛着强烈的酸楚与疼痛，左仕明拥住左母，轻声安慰“你放心，她已经看过医生了，也有朋友陪着，会没事的。。 可她不想见我，不想再和我们有任何关系，所以我不能再去刺激她了”
听着左母恸哭，左仕明心有不忍，安慰道“妈，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我也知道你不想说出来，所以我不会逼你的。。 ”
左母怔愣住，惊慌道“你。。 你都知道了什么？”
左仕明垂了垂眸，沉声回答“芷汐，你晕倒前说的这个人是清言的母亲吧？”
左母紧紧攥住左仕明的衣襟，激动道“还有呢？你还知道了什么？”
左仕明阖了阖眼，强压着心中的异样，试探道“你们是好朋友，她在去世前把清言托付给了你，你答应她会视清言如己出，会好好照顾清言，对吗？”
左母渐渐松开左仕明，垂下了眼帘“是，她是清言的母亲，也是我的朋友，但是仕明，你答应妈，不要去找你冷叔，不要让他知道你和清言离婚的事情，更不要让清言和他见面”
左仕明眸光一凝，沉声道“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要好好配合治疗，而且。。 不要再逼她了”
左母紧抿着唇，缓缓闭眼，如绝望一般地叹道“好”左仕明如释重负一般地叹气，心里却始终有一团阴云笼罩着，让他再次陷入了迷雾之中。
离开医院前，左仕明去往心理科，当面向邹棠道了谢。
无关出身，他很尊重邹棠，而且通过邹棠对他的开导，他心里对邹医生抱有极大的认可，所以他毫无隐瞒地对邹棠讲述了左母的异常，想听取邹医生的建议。
邹棠建议他瞒着左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不然这件事永远都会是一个心结，但不要勉强冷清言接受，毕竟他们都不知道冷清言的真实想法。
其实他也这样想，邹棠的建议让他更加坚定了弄清真相的决心。
之后他直奔冷清言家，和冷清言在餐桌前相对而坐，虽然犹豫，但他还是向冷清言讲述了他向邹棠求助后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唯独没有说出他心里的疑惑，他必须先知道冷清言的想法。
冷清言只是默默地听着，对于左母的情绪与反应，她已经不再惊讶，也无法在她的心中掀起波澜，只有在听到有关邹棠的话题时，她才在桌下攥紧了交叠的五指，不自觉地轻抚戒指。
想到她深陷绝望，一心只想着逃离，丝毫没有考虑邹棠的感受，而邹棠却一直在默默为她付出，她的心便如刀绞一般，牵扯着肺腑一起生疼。
见她紧蹙着眉头默不作声，左仕明直接问道“清言，我不会劝你理解妈，也不奢求你们能和好如初，我只想知道你真实的想法”
昨夜冷静下来，冷清言想了很多，其实她和左仕明有相同的猜想，可真相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只想平衡好左家的恩情和她的自由与幸福。
她看向左仕明，眸中充满了感激，左仕明一直在帮她、护她，她不敢想象若是左仕明和左母一起逼她，她会面临怎样的绝境，更不敢想象若是左仕明昨天配合了她的冲动，会让邹棠承受怎样的苦痛。
被汹涌的情绪逼红了眼角，冷清言哽塞道“哥，谢谢你。。 谢谢。。 ”
苦涩泛上心头，左仕明能明白冷清言都在感谢什么，苦笑道“你都叫我哥了，难道我会不分青红皂白，只偏向妈，不管你吗？”
冷清言急忙解释“不是，我不是。。 ”
“我明白。。 ”左仕明笑着打断，神情渐渐凝重“我知道
你昨天说的不是气话，也知道你对她很失望，我也是，其实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对妈有怨气，不光是你，我也感觉自己像是在被她操控一样。。 ”
冷清言惊讶地看着左仕明，一时间哑口。左仕明垂眸苦笑，接着说“起码你的大学和专业是自己选的，我连选择权都没有，都是妈选的，她太强势了，什么都想一手掌控，不光是我们，爸也过的很压抑，长大以后我才明白，爸喝酒应酬其实是不想那么早回家面对她罢了”
“所以昨天我明知道不该刺激她，还是控制不住自
己，我不是单纯的替你说话，也是在发泄我自己的怨气，我就想，我是她生的，我没办法不管她，可你不一样，你和她有没血缘关系，不如就狠心和她断绝关系算了，起码我们俩，有一个能逃出她的手心”
心头漫过密密麻麻的酸楚与哀伤，冷清言明白左仕明的感受，可她不擅长安慰，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说到底，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不能对人家的母子关系发表什么言论。
左仕明缓了缓情绪，把问题拉回了原点“所以。。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必须先知道你的想法”
冷清言早已下定了决心，诚实道“哥，我不知道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漠无情，或是忘恩负义，虽然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我并不在意真相是什么，上一辈的恩怨也好，爱恨情仇也罢，都和我没有关系，如果妈不再逼我，我们还是一家人，我不会记恨她的，可如果妈还是希望我按照她的意愿生活，那我宁愿还了她的
恩情，和她断绝关系，只是我不能再满足她的要求了，我不能赔上我一辈子的幸福。。 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
左仕明轻轻摇头，眸中有苦涩，但更多是释然“我不觉得，毕竟我们都不是身无长物需要依附于谁，或需要父母保护的小孩，我们会尽孝，但我们也有自己生活，所以我不觉得你自私，人都是自私的，如果我是你，我想我也会有相同的想法”
对于冷清言能说出真实的想法，他很欣慰，这像是兄妹间互相倾诉的对话，也让他道出了心中真实的想法“其实从前，我一直觉得你是文静内向，乖巧听话的女生，还有一点软弱可欺，可直到我们解开心结，说开之后我才渐渐明白，我并不了解你，而且不论是爸妈还是我，我们从没有走进过你的内心，亲近，但被你挡在了心门外，你也没有给我们了解你的机会”
“毕竟你从没有对爸妈或我撒过娇，或是提什么任性
的要求，更从没有倾诉过你的心事，像是始终有一层隔阂存在一样，虽然你感激爸妈对你的好，铭记恩情，但其实亲情对你来说并不重要，那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抛弃，对吗？”
冷清言紧抿着唇，心情复杂，左仕明说的没错，她的确这样想，也只有这样想她才能不被身世与经历所扰，不悲不怨，过自己平静的生活。
见她不否认，左仕明弯了弯嘴角，心中了然，冷清言却忽然开口问他“哥，既然你都知道。。 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不觉得我冷漠无情，或是忘恩负义，或是很讨厌吗？”
左仕明一愣，眸光渐渐柔和，语气坚定道“不觉
得。。 ”随即自嘲般地笑了笑，补充道“还记得妈对我的暗示吗？灌输在我脑子里的暗示”
冷清言怔愣住，记起后抿起了唇，带着羞愧轻轻点头。
左仕明扬眉笑道“不怕你笑话，那个暗示很厉害，深入骨髓，所以在我的潜意识里，你就是我亲妹妹，我是你哥，所以我必须要保护你，虽然我们的兄妹感情中间出了点差错，但这个暗示一直都在，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在面对妈的时候，我才会下意识地保护你，帮着你对抗妈吧”
冷清言怔怔地望着左仕明，心中酸涩难耐，红了眼眶，哽塞道“哥。。 对不起。。 我。。 ”
左仕明笑着弹了一下冷清言的额头，嫌弃道“别撒娇了，又不是小姑娘了”
冷清言一愣，霎时涨红了脸，半吼半嗔“谁撒娇了？你才老呢！”
左仕明眨了眨眼，和冷清言对望，同时笑了出来。带着释然的笑意，左仕明问道“我想先去找冷叔，如果冷叔和妈一样不愿意告诉我们真相，我准备找私家侦探去调查，你怎么想？要和我一起去见冷叔吗？”
冷清言蹙了蹙眉，思考后回答“好，我和你一起去见他，还要告诉他，我们已经离婚的事情”
左仕明丝毫不感到惊讶，欣然答应。冷清言紧攥着五指，凝眸说道“哥，我们去办离婚手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