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短信
已过立秋，气温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邹棠从开足空调的车里下来，身上霎时着上了一层热气，她抬头看向晴朗无云的天空，阳光洒在脸上，一整颗心都被烘晒得暖洋洋的。
她快步踏进心理科，和护士们打招呼“早上好”“邹医生早上好”
几个护士打过招呼，看着邹棠进办公室后迅速凑到了一起。
“你们说邹医生最近是不是看起来心情特别好？”
“我也发现了，每天早上打招呼的时候都笑得特别开
心，我敢保证，绝对不是对着我们笑的”
“邹医生谈恋爱啦？”
“咳！”护士长清了清嗓，沉声提醒“交班了”
换上白大褂，邹棠立刻赶到护士站，等待早交班晨会的开始，也她一天工作的开始。
晨会结束，她要和其他医生护士一起，跟着主任、专家教授一起查房，记录每一个住院患者的病情变化及后续治疗方案，然后参加科里的疑难病例讨论，有时还要参加配合其他科室的病例讨论，回到办公室后还有行政方面的工作等待她完成。
虽然她不再加入心理咨询推荐医生的行列，但每周
依然要出两次普通门诊，为患者问诊和做检查，还要做测试量表和心理测评，她说是自己是咸鱼，不过是因为她的工作量对比心理科的其他医生要轻松许多。
午休前，咨询室的门被敲响。邹棠看着推门而入的人有些意外，疑惑着站了起来“张主任。。 &34;
张主任笑着示意她坐下，拉开椅子坐在了咨询桌前“小邹啊，咱们临床心理科组建也有三个月了，现在患
者越来越多，科里的门诊划分也越来越细，我是想问你。。 有考虑过一直留在心理科吗？＂
邹棠的情况张主任是知道的，冯院长特意交代过要给邹棠一年的时间让她自行考虑，心理科的所有人都知道，也都认为邹棠总有一天会离开心理科，转回心胸外科。即便是这样，张主任依然想要留住邹棠。
通过近三个月的观察，张主任眼里的邹棠不仅对待工作认真负责，对待学术严谨，且学习能力极强，虽然这是做医生的基本条件，但张主任看中的，是邹棠对待患者时表现出来的耐心和温暖细腻的善良之心。
随着社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感受到生活、工作的压力，不仅仅限于年轻人，老年人和小孩同样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
如今的心理科早已人满为患，但心理科的候诊厅绝不会像其他科室的候诊厅一样＇热闹＇，一双双黯淡无光的眼睛，毫无生气且充满疲惫的脸庞，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如果心理科的医生没有足够的耐心，没有温暖细腻的善良之心，只是看诊开药，像对待流水线一样对待患者，那么这样的心理科是冰冷的，患者也不会迅
速对医生产生信赖感。
“主任，我。。 ”邹棠完全没想过张主任会来问她这样
的问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张主任看出邹棠的心思，笑道“小邹啊，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邹棠不自觉地紧了紧五指，略感紧张“您说”张主任问道“你是学临床的，怎么会想到考心理咨询师呢？”
邹棠垂了垂眸，诚实道“我看过一篇关于术前心理护理对手术室患者心理状态及手术耐受性影响观察的文章，证实对手术室患者进行术前心理护理，可以有效改善患者心理状态，提升手术耐受性，从而提升手术的成功率，但我知道想要普及不大可能，所以。。 其实我没有想得太复杂，当初只是想象了一下，如果我是主刀医生的话，我希望我可以用专业的心理知识去调整患者的心理状态，让我的患者对我有足够的信任”
张主任凝视着邹棠，渐渐扬起了嘴角“所以你在规培前就已经明确了自己今后的方向，心胸外科？”
邹棠郑重点头“是”张主任苦笑，明白了邹棠一定会回心胸外科，不免觉得可惜“小邹啊，还有时间，慢慢考虑”
邹棠笑了笑，尴尬地点头“好的主任，我会考虑的”待张主任离开，邹棠陷入了沉思，虽然转到心理科不过三个月时间，但实际上，她离开心胸外科已有半年，如果她想要继续留在一线，那么也该考虑今后的方向了。。 被短信提示音打断思绪，邹棠点开微信，是冯欣发
来的信息。
【大姐你能不能快点】【饭都要凉了】退出和冯欣的聊天页面，邹棠看着另一个置顶的联系人弯了弯唇角，她脱下白大褂，洗手消毒后快步走出办公室，奔向了职工食堂。
任何食堂都不允许医生穿着白大褂进入用餐，因为医生的白大褂会在不经意间沾染上各种各样的细菌。
看着还在找她的邹棠，冯欣挥了挥手“这里！”她们从前几乎是一起出发到食堂吃饭，自从邹棠转去心理科，变成了谁先到，谁打饭。
“谢谢冯妈妈”邹棠笑着地落座，接过了冯欣递来的
筷子。
“墨迹”冯欣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吃饭，却用余光
悄悄地观察邹棠。
据她最近的观察，这个＇恋爱脑＇又不正常了，会突然傻乎乎地笑，会一下班就不见了踪影，还会像现在这样，在吃饭前先拍张饭菜的照片，也不知道是发给谁，还有了一个边吃饭边看手机的坏毛病。
她一开始只是好奇，却也没有问邹棠，但是从周一到周五，她终于忍不下去了“谁呀，聊的这么开心？”
“朋友”邹棠应了一声，一手是筷子一手是手机，眼
皮都没抬。
朋友？冯欣不信，邹棠的朋友哪一个她不认识，但直觉告诉她，绝对不是江婉。
上一周江婉还会来医院和她们一起吃午饭，可处理完捐款的事情，江婉也就没有了再来的理由，况且没有
确定关系前，邹棠绝不会和江婉暧昧的聊天。
除了冷清言，她想不出还有谁能让邹棠像这样冒傻气，但自从她大晚上去游乐场接回邹棠，她再也没有听邹棠提起过冷清言。
冯欣敲了敲桌面“聊聊？”邹棠愣了愣，快速输入一条信息发送，放下了手机“怎么了？”
冯欣沉声问道“是那个人吗？冷清言？”邹棠眸光一凝，顿了两秒后点头“是”冯欣蹙眉头叹气“还有联系？”“嗯。。 &34;邹棠想了想，从在陆锋的接风酒会上再遇冷
清言，到冷清言成了陆锋的合伙人，再到她和冷清言成为邻居，她挑重点事件讲给冯欣，也包括她家里的燃气灶台爆炸后冷清言邀请她一起吃晚饭，因为通常下班之后，她都会来食堂吃晚饭，再去冯欣的办公室看看病例和资料，其他借口根本瞒不过冯欣。
冯欣拧着眉心，语气不善“她什么意思啊？明知道你喜欢她还这样？”
“小声点”邹棠左右看了看，似乎没有人听见，低声
回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已经说清楚了，我们现在是朋友，真的”
冯欣不信“说清楚？朋友？”邹棠垂了垂眸“嗯，就。。 之前的事，都说清楚了，也告诉她我已经不喜欢。。 就是已经好整理心情了，她是我哥的合伙人，我们又是邻居，总不可能装作不认识吧？所以决定做朋友了”
冯欣冷哼一声，鬼才信她的鬼话“你自己看着办吧”
邹棠弯了弯唇角，郑重道“你放心，谁都不能撼动你冯妈妈在我心里的地位”
冯欣嫌弃道“别，我可不想有你这么傻的女儿”
【我吃饭了，你也多吃点】看着邹棠最后发来的信息，冷清言没有回复，怕会打扰邹棠吃饭，却也没有收起手机，而是翻找聊天记录，点开了邹棠发给她的午餐照片。
她要记下邹棠的午餐里都有哪些菜式，避免晚上重复。
退出聊天页面，冷清言看着邹棠的头像，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不禁又想起了添加邹棠微信时的情景。。
当她询问邹棠要不要以后都和她一起吃晚饭的时候，邹棠怔愣了很久都没有回答，但实际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她却觉得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盘旋着，她慌乱不安，脱口说出了一个经不起推敲的可笑理由。
她自己做饭吃，菜做多了吃不完，只做一样又很单调，像这样两个人一起吃刚刚好。
她还想说邹棠是她的救命恩人，但她无以为报，她们是邻居，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搭伙吃饭而已，叫邹棠不要多想。
但不等她说出这个理由，只见邹棠的唇角渐深，答应了她的邀请。
邹棠说好啊，以后要麻烦她了，还说自己不挑食，吃什么都行。
邹棠有些脸红，似乎是在害羞，她的心却被狠狠地
刺痛了。
邹棠半垂着眼帘，明明在笑，却没有看她的眼睛，可邹棠眼底那一抹淡淡地哀伤依旧通过吊灯的反射，穿进了她的心里。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自私，明知道邹棠喜欢她，也许她心里早已认定了邹棠不会拒绝，可她还是发出了这样暧昧的邀请，她没有站在邹棠的立场考虑，毕竟邹棠认为，她不会喜欢她。
她的举动就像是蒙住了邹棠的双眼，强迫邹棠站在原地等她，却没有告诉邹棠，她会不会靠近。
可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她不知道左仕明说的时机什么时候会来，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可以维持多久，她想邹棠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而且邹医生是理性的，说到做到，所以她害怕，怕邹棠会在这期间彻底对她绝望，转身离开。
她更怕等到她摆脱了枷锁与束缚的时候，邹棠已经别人在一起了，她无法想象那样的画面，只知道每当猜想邹棠会不会和江婉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心脏在不断下坠时的感觉。
她很庆幸自己没有说出什么报答救命之恩的可笑理由，如果那样的话，她想邹棠也许离她越来越远。
两菜一汤很快就见了底，她不敢再说话，只有邹棠时不时地夸她的手艺，还说不可以不劳而食，邹棠表示饭后要刷碗，还要出食材的费用。
她们约定以后每周的休息日都要一起去超市买食材，买各自想吃的，钱由邹棠来出，强烈遵照她们之间礼尚往来的原则。
她无奈答应，只是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让她有些为难。
她们下班的时间不同，且邹棠是医生，也许会因突发事件晚归，她也有可能因突然加班晚归，所以她必须和邹棠交换微信。
虽然她知道邹棠的电话号码，但是用电话或信息联系，她总觉得有点别扭，也担心邹棠会觉得别扭。
她想邹棠应该是看出了她欲言又止、犹犹豫豫地模样，竟然主动拿出手机添加了她的微信，并用玩笑话带过了她的尴尬与无措。
邹棠说自己的确是中了大奖，竟然中了一张饭票，还得到了邻居家漂亮姐姐的微信。
只是邹棠的头像不再是她送的那只穿着白大褂的玩偶熊，而是变回了风景的照片。
那一晚，她失眠了，她反复思考着邹棠换头像代表了什么，脑海里却不断盘旋着那句＇漂亮姐姐＇她的心一会被抛上天空，一会又跌落谷底，直到天泛鱼肚白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可她刚刚才和邹棠约定要一起吃晚饭，只过了一天她就要爽约了，因为她周六要和左仕明一起去看望左母。
她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借口和理由，不敢说实话，但她吸取了说谎的教训，给邹棠发短信的时候只说有事要忙，并表示可能以后每一个周六都不能和邹棠一起吃晚饭。
邹棠过了很久才回复她，说周六要上班，也有可能要轮值夜班，要她专心忙自己的事情，有什么事情提前
互相通知。。
收起思绪，冷清言看着眼前的饭菜已经没有了胃口，她早上吃了很多，一碗蔬菜粥和一份煎饺还有一杯豆浆，是邹棠在早市买的，挂在了她家的门把手上，还拍照片发给了她，以至于她全部吃光，到中午都没有全部消化。
虽然邹棠并不是每天都给她送早餐，发短信的时候也表示是起得早顺便就买了她的那份，不论是不是借口，她心里都像吃了蜜糖一般，想着，也许以后早上可以约邹棠一起去逛早市、买早餐，也许还可以一起吃早餐。
从快餐店里走出，正午的阳光毒辣又刺眼，冷清言仰起头闭了闭眼，不仅脸颊在发烫，她整颗心都被烘晒得暖洋洋的，不禁扬起了唇角。
陆锋最近在忙新的项目，中午不在公司，她正好可以办点私事，也省去了和陆锋向解释的麻烦。
她在附近商场的书店里买了两本食谱书，因为做了一周的晚饭，她的个人菜谱快要见底，必须要补充一
下，这样邹棠才不会吃腻。
路过咖啡厅，冷清言想了想，走了进去。这周员工们依旧在为江婉的民宿设计方案加班，还有陆锋朋友委托的咖啡馆和书店的设计方案，只有她一个人为给邹棠做晚饭，收到邹棠下班的信息便会回家，不免有些过意不去。
可点单的时候她又犹豫了，是为全部的员工买咖啡，还是只给她的室内设计部买，还有买什么种类。
至今为止，她做过的选择也许只有选择大学的专业，其他一切都是顺其自然，也称得上是逆来顺受，才发现其实人生处处是选择，包括请客喝咖啡这样一件小事。
她自嘲般地笑了笑，笑自己还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拿出手机，冷清言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她拍了张菜单的照片发在公司的大群里，要在公司的人报上自己想要的咖啡种类。
不出两秒，群里的消息爆炸，冷清言觉得手都被手机震动震得发麻，她一条条读着员工们发来的点单，陆锋也混了进来，还被员工开玩笑般的嘲讽了。
加上她，全公司一共28个人，冷清言全都记得，可她总觉得少了谁，结账的时候问了店员，果然，是27杯。
冷清言又翻看了一遍聊天记录，确定是少了小佳，还因为小佳的头像和所有人都不同，是一个兔子拟人化的卡通形象，楚楚可怜又不失可爱，小佳说是她自己画的，还被其他员工吐糟过幼稚，不像是设计师该用的头像，给了冷清言深刻的印象。
一向最活跃的人在这种时刻消失，冷清言不禁有些
疑惑，想着也许是因为午睡错过了信息，若是那样，小佳一觉醒来发现全公司的人都有咖啡，只有自己没有，未免有些可怜，像被针对了一样。
冷清言不想有这样的误会出现，给小佳点了一杯冰的太妃榛果拿铁，这是店员的推荐，说是很多年轻女孩都喜欢喝，这让她莫名联想到了邹棠，她想邹棠小时候喜欢吃糖，应该是喜欢吃甜食，只是不知道现在还喜不喜欢，她应该问一下的。
委托配送，填写好地址，冷清言漫步回到了公司。她经过公司大门走过转角，原本准备去洗手间，却听到了含物不清的呜咽声，让人脊背发凉。
她左右看了看，周围没人，声音似乎是从楼梯间里传出来的，她壮着胆子走进，看了一个坐在楼梯上，蜷缩着哭泣的背影。
“小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