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礼物
除了偶尔咳嗽,冷清言已经没再发热,也没有胸痛呼吸困难等症状,得到医生的同意后,她在住院观察的第四天拿着药和行李回到了家里。
“回来了”保姆张阿姨放下手里的活问道“午饭在家里吃吗?”
“嗯”冷清言笑着点了点头,拿着行李上楼。
回到房间,最先入眼的是床上那半人高的棕色玩偶熊,它独占了半个床头。冷清言的眸光黯了黯,开始整理行李,准备沐浴、泡澡。
热水漫过身体时,她呼出的不是劫后余生地喟叹,而是烦闷地叹息,她这几天最苦恼的事情,就是该选什么礼物送给邹棠以表感谢。
她平日里只会选送给公婆的礼物,也没什么机会送其他人礼物,而且她根本不知道邹棠喜欢什么。她想邹棠应该什么都不缺,再贵重的礼物,邹棠也不一定会喜欢。
车?邹棠说过不喜欢现在的车。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冷清言吓到了自己,她想如果她真的送了车,怕是所有人都会认为她疯了,也包括她自己。
瓶瓶罐罐招呼一番,再吹干头发,冷清言坐在床边轻声叹气,看距离午饭的时间还早,她拿起手机,靠在床头浏览起了购物网站。
输入礼物,搜索,吃喝玩乐应有尽有,有送孩子的、送老人的、送恋人送丈夫妻子的、送亲朋好友的、可就是没有送救命恩人的礼物。
她看得眼花,放下手机倒在玩偶熊身上,又把玩偶熊抱在了怀里。毛茸茸的玩偶熊抱着很舒服,却唯独没有了最初抱住时那清爽微苦的柚子香气,取而代之的,是清洗过后柔顺剂的馨香。
她轻轻抚摸着玩偶熊的头,柔光在眼底悄悄地流淌。这是邹棠送她的儿童节礼物,她还将收在柜子里的遮阳伞、手持风扇和猫耳发箍一起归入到了礼物中。
她第一次和邹棠出去的时候坚持了礼尚往来的原则,可去游乐场的时候她不仅没有出过一分钱,还收了礼物,实在是厚脸皮。
想到这里,她眸光一亮,从床上坐了起来。“太太,午饭已经好了”张阿姨敲了敲门。
“你先吃,我很快下去”把玩偶熊放回原位,冷清言
走到衣柜前,换了一身出门穿的衣服。
*
行走靠轮椅,上下楼有亲哥背送,邹棠在父母家养尊处优了三天,还被禁止出门,她觉得四肢都快生锈了,终于熬到了第四天,可以出门去医院换药的日子。
鉴于陆·护工·锋的良好表现,她决定为陆锋制造一次和冯欣吃午饭的机会,并提前约好冯欣在悸城医院附近的饭店见面。
她和陆锋前脚刚落座,冯欣也到了。“大姐,需要这么夸张吗?”冯欣看她坐在轮椅上,
无奈地坐在了她的身边“你后天还能正常走路吗?”
“姐姐,我坐在轮椅上是3级疼痛,站起来走路会上
升到6级的,所以不可以”邹棠招手叫服务生,把菜单给了陆锋。
“至于吗?矫情”冯欣笑着瞥了她一眼,这才看向了
眼巴巴等着她们下指示的陆锋“我都可以,不用问我意见”
“好的”
邹棠弯了弯嘴角,被亲哥忽略了也没有去吐槽。说到后天,邹棠停职期满,即将复工上班,冯欣犹豫后问道“棠棠,那女孩有再联系你吗?”
邹棠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两周前,她收到了来自患者疑似遗书的短信,写着感谢她的话,还写着对来世的憧憬。
那是年仅17岁的女孩,被母亲强制带到心理科做心理咨询,原因是女孩太过'叛逆',不仅是不听话,甚至连话都懒得和父母说,在学校也没有朋友,连老师都说她性格太过孤僻。
可在咨询时间里,邹棠发现女孩完全不是女孩母亲说的那样,女孩很有礼貌,的确有些内向认生,但不至于孤僻,产生信赖后逐渐对邹棠敞开了心扉。
从女孩的话里,邹棠知道了所谓的不听话不过是女孩被强制接受父母的一切安排,大到学习内容,小到吃饭穿衣,上下学也要接送,与学习无关的一切都被禁止,女孩开始停止和父母交流,因为女孩知道表达和沟通无用。
所谓的没有朋友,不过是父母禁止女孩与同学私下联系,别说是在休息日一起玩耍,发短信聊天也不可
以,说那样会影响学习。时间久了,女孩自然地失去了朋友,也不再敢主动和同学说话。成绩还算不错的女孩开始在考试中滑铁卢,老师几次找她谈话,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老师建议她的母亲带她看心理医生。
这是以爱为名的束缚与压迫,女孩已经有了轻度抑郁症的征兆,开始失眠,开始注意力不集中,开始对周围的一切失去兴趣。
一边开导女孩,邹棠也试着劝说女孩的母亲,希望
女孩的母亲能多给女孩一些自由的空间,女孩的母亲答应的很好,可再次咨询的时候,女孩却希望邹棠不要再劝说她的母亲,因为母亲回家后指责她对医生乱讲话,问她是否还把母亲说成了坏人,说父母含辛茹苦把她养大成人,她却这样回报父母之类。
那些话,邹棠一个成年人听着都快要窒息,更何况是从小就被父母束缚的女孩,可她只能尽可能地开导女孩,解决不了任何根本性问题。
她开始讲述大学生活的美好,讲述她所去过的城市里的人文与美景,想要试着勾起女孩对未来的憧憬,她说只要女孩用功学习考上大学,也许就能摆脱父母的束缚,找到自己的目标和想要的未来。
她还加了女孩的微信,为女孩推荐一些大学和专业。效果是显著的,连女孩的母亲都反馈说女孩的变化很大,虽然依旧不愿意和父母交流,但是在一次小考中取得了班级第六名的成绩。
邹棠不明白女孩为何会突然轻生,不停地给女孩打电话,又让护士联系女孩的母亲,得知女孩的所在位置后,她扔下手中的工作跑出了医院。
原来女孩早上在母亲送她去学校后偷偷从学校跑回了家里,她写下遗书,又给邹棠发了短信,最终走向了楼顶。
最先发现女孩的人立刻报了警,女孩居住的小区里,民警和消防员早已到位,还有很多热心市民,所有人都在极力的劝说着女孩,而与邹棠几乎同时赶到的女孩父母已经哭成了泪人。
邹棠奔上楼顶,苦口婆心的劝说,在女孩的防备松动时,消防员冲上前救下了女孩。
本该是皆大欢喜的事,女孩的母亲却在第二天大闹了心理科,说邹棠给女孩灌输了不该有的思想,女孩才会轻生。邹棠只觉得好笑,当即报了警,并要求民警带女孩来当面对质。
女孩是被她父亲带来的,她先是向邹棠道歉,说自己为有这样的母亲感到羞愧,随后道出了实情。原来是女孩的母亲发现了女孩与邹棠的聊天记录,在邹棠推荐的大学里,没有一所大学是女孩的母亲希望女孩考取的,且全都是外地的大学。
女孩的母亲不再带女孩接受心理咨询,并且不断地要求女孩一年后要考取悸城本市的大学。女孩彻底绝望了,她想如果以后的人生要一直做父母的提线木偶,还不如寄希望于来世,只要不再做父母的女儿,让她投胎成什么她都愿意。
在场的陌生人都在心疼女孩,女孩的父亲似乎也有所动容,只有女孩的母亲还在说着不知悔改的话,邹棠眼里满是哀伤,可除了替女孩感到悲哀,她无能为力。
虽然邹棠没有错,但毕竟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冯院
长斟酌后让邹棠写了擅自离岗的检讨,并停职两周让她'反省'。
正好是在停职'反省'期间受伤,邹棠却一点也不觉得幸运,她和女孩彻底失去了联系,担心女孩连出门上学的自由都会失去。
“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见邹棠和冯欣皆是一脸凝
重,陆锋打断道“但是以后如果再有患者家属找你们闹事,除了报警也要立刻通知我”
邹棠好笑道“通知你干什么?”“保护你们啊,以前我在国外那是无能为力,现在我
回来了,当然要保护你们了”陆锋凛然道。
他口口声声说着你们,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冯欣,那炯炯有神的双眼里散发出的炙热眸光,邹棠看着都觉得尴尬,不禁腹诽,油腻。
“呃。。 保护好您这位容易爱心泛滥的妹妹就好,我大
概率是不需要保护的”冯欣扯了扯嘴角,在餐桌下拧了一下邹棠的大腿。
最好朋友的哥哥,冯欣原本并不觉得尴尬,只要陆锋不表现得太过明显外露,她想邹棠在场的情况下一起吃饭还是没问题的,但她突然觉得,以后还是能躲就躲的好。
邹棠忍着笑,转移了话题“哥,你都回来两周了,不工作吗?”她这几天因伤在家休息才发现,陆锋一直待在家里,似乎并没有开始工作,也不像是为了照顾她才特意留在家里的。
“我没和你说吗?我准备重新开一家公司,正在筹备
组建呢”
邹棠愣了愣,疑惑道“你回来不是要接手爸的公司吗?爸天天嚷着要退休,他能同意吗?”
“放心,我都跟老爷子说好了,绝不向家里借钱,成
由我,败了再说”
“那你之前的公司呢?为什么要开新的公司?”
陆锋想了想,反正也没有外人,诚实道“我和之前的合伙人经营理念不合,刚开始还好,但公司做得越大我们的分歧就越多,我重注质量,他却只要效益,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的,我没办法再和他合作了,我们谈过后我就撤出来了,不过我的客户我带走,东山再起还是没问题的”说着收到一条短信,他点开微信看了看,问道“棠豆豆,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后天,周六,怎么了?”邹棠回答着,回头看了看
怎么还没有上菜。
“你的脚还没好,再休息几天吧”
“哥,你是嫌我的特殊待遇被人议论的还不够吗”
“谁议论你了?哪个科室的?叫什么名字?”
见陆锋变了脸色,邹棠连连摆手,解释道“没有人议论我,我的意思是我坐轮椅去上班的话可能会被笑话,但我依然会坚持的,所以不需要请假”
陆锋敛眸看着邹棠,神情渐渐柔和“好吧,那周六中午我来接你,带你出去吃午饭”
“好”邹棠暗自松了口气,想都没想就都答应了。
冯欣在一旁看着,不禁替邹棠未来的嫂子感到担忧,她想,如果陆锋未来的妻子想做陆·护妹狂魔·锋心里的第一,应该很难。
陆锋再次点开微信,回复了左仕明的信息。
一周六中午可以,放心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