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结束
冯欣憋了一肚子的牢骚，准备好好教训一下把她当老妈子使唤的人，竟然让她大晚上开车到游乐场来接人，可真当邹棠上车的时候，她却骂不出来了。
邹棠的眼睛红了，没有流泪，只是红了眼睛。虽然她认为邹棠是个恋爱脑，那也只是因为邹棠一但陷入恋情就会把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都用在恋人身上，满足了恋人的要求却把自己弄得心力交瘁。可邹棠从不会去主动追求别人，对离她而去的人也不会挽留，更不会在失恋后哭哭啼啼、伤心流泪。
这一次也不例外，邹棠没有哭，毕竟是从未开始过的恋情，类似暗恋，但她却红了眼睛，眼里的难过与哀伤比任何一次失恋都要强烈。
车里依然能听到游乐园里烟花炸响的声音，掩盖了冯欣沉重地叹息。开出停车场，她偷偷看了一眼倚靠着车门的邹棠，试探道“你想要静一静还是让我骂你几句？”
邹棠弯了弯泛着苦涩的唇角，暗淡地眸光柔和了许多“静一静吧”
冯欣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静一静？这么严重吗？换做从前，她会骂邹棠看人的眼光不好，也会骂那
些＇渣女＇，邹棠都只是苦笑，还反过来安慰她别那么生气，可就是没有说过想要静一静。
“棠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变了”冯欣不禁感
慨，可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冷清言的情况也和之前都不同。况且她自己也没有恋爱经验，不知该如何安慰。
邹棠垂了垂眸，轻声道“也许吧”她想她的确是变了，她也不想这样，但依然无法控制自己，她在冷清言面前毫无矜持可言，看到冷清言流泪就会心疼不已，即便是她一厢情愿的拥抱她也依然不想放手，只要待在冷清言身边便会不愿离开。
可就算没有了矜持，她的自尊心也不允许她再继续纠缠不清，她曾以为那是名存实亡的婚姻，可冷清言爱左仕明，她曾以为冷清言对她有好感，却也不过是幻觉。
通过这半天的相处，她感受到了冷清言对她触碰的反感。心脏的刺痛和下坠感就像是在嘲笑她一般，叫她别再犯贱。
冯欣蹙着眉头，再次叹气“我不明白，你们才认识多久？见过几面？不过是醉酒后发生了什么，至于吗？”
邹棠摇下车窗，想让呼啸的夜风带走她的苦闷，她按住随风乱舞发丝，看向了冯欣“你认为喜欢一个人，喜欢的程度，是要用认识时间的长短来衡量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对另一个
人的认知，也能改变你对情感的判断”
邹棠苦笑着摇头，摇上了车窗“欣欣，喜欢有很多种，但能够用理性去衡量判断的喜欢一定不是爱情，当你真正遇到一个能让你心动的人时你就会明白了，那是
一种冲动，也许你不会立刻意识到，也不会承认你的喜
欢，但你的心和身体会完全不受大脑控制，你的眼睛会追着她，身体会忍不住想要靠近，就算什么都不做，只和她待在一个空间里都会感到开心。。 ”
冯欣看了她一眼，打断道“你是在说你对她的感觉吗？”
邹棠愣了愣，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也许吧”什么感觉都已不再重要，已经结束了。
烟花表演结束，冷清言随着人群走出了游乐场。她抱着半人高的玩偶熊，手里还拎着装有遮阳伞、手持小风扇和猫耳发箍的纸袋，在充满了欢声笑语的人群里，只有她形单影只。
回到车里，她把玩偶熊放在副驾驶上，还系上了安全带，她想这样的话，即便返程的路再黑，她也不会感到孤单了。
上一次感觉到孤单是什么时候？是离开外公外婆和左父左母来到悸城生活的时候？还是离开左父左父随着生父和后母回到冷家生活的时候？又或是独自前往国外求学的时候？
她被迫换了四次生活环境，像是不断被抛弃一样，可她知道长辈们的决定是为了她好，她也心存感激。她从不敢强求什么，不敢奢望什么，更不想得到什么，她向来都将一切看得很淡，顺其自然，她认为只有这样才不会心生纠结、不会感到痛苦或难过。
可如今独自坐在车里，她被从未有过的负面情绪席卷，她刚刚被填满的心又被骤然掏空，她刚刚才弄清楚
想明白的事情也变得没了意义。
邹棠说她们的相遇是夏夜的一场美梦，她想她或许也是梦中之人，可她才刚刚看清这场梦的样子，与她一同做梦的人却已经清醒，独留她一个人被关在了梦里。
邹棠手心的温度在肩膀上消失的那一刻，她仿佛被定了身，被夺去了五感一般，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夜空中绽放的烟花落在眼里变成了无数雪花点，只能感觉到心脏在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又不断下坠。
可她没有勇气转身，更没有勇气叫邹棠的名字，虽然邹棠误认为她爱左仕明，却也提醒了她，无论她的婚姻是否名存实亡，她都还是有夫之妇，她没有叫住邹棠的资格。
邹棠说的话她句句都听懂了，却句句都不明白，更不明白邹棠为什么突然要对她说那些话。
但即便是弄懂也已经没了意义，是她先要划清界限，是她一直在逃避拒绝，如今邹棠想要和她划清界限了，她又有什么资格去疑问，去难过呢。
心头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感，还伴着阵阵刺痛，她不禁去想这是不是所谓失恋的感觉，可她又嘲笑自己想得太多，她和邹棠从未开始过，又何来失恋呢。
她和邹棠不过是因醉酒意外发生了关系，不过是邹棠带给了她从未有过的体验，不过是邹棠让她平淡的生活突然多了几抹色彩，不过是邹棠让她知道了什么是心动的感觉。
也许她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在各自的生活偏离原本的轨道前，结束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一场有时差的心动，即便她现在明白了又能怎
么样？她们本就不应该有后续。
一辆又一辆车从车头前经过，周围逐渐安静，安静
的可怕，冷清言立刻将车启动，快速驶离，却忽然发现她生活了五年的家，早已不再是家。
＊
周六，冷清言独自开车前往老城区看望左母，左仕明去外地出差晚上才会回来，说会直接去左母家和她汇合。
和左母一起坐在小院子里闲话家常，左母一会给冷清言拿冷饮，一会给她拿水果拿零食，像是对亲女儿一般，连来串门的邻居都说冷清言好福气，能有一个这么好的婆婆。
邻居们并不知道冷清言小时候和左母一起生活了六年，从那时起左母就已经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是她始终无法真的像女儿一样撒娇、任性。
在临县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的时候，她并不是现在这样少言寡语的性格，小小年纪突然换了生活环境和陌生人住在一起，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小心翼翼，也始终谨记临行前外公外婆对她说的话：不可以调皮不可以任性，要懂事要听话，要好好学习。
但她敬爱左父左母，多年的感情基础和感激之心让她无法主动和左仕明提出离婚，更不忍心让左母伤心难过，可面对左母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地试探，看到左母疼爱邻居家的小孩，不经意地说起孩子将来的教育问题，她觉得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快要窒息。
一家人相安无事的吃过晚饭，左仕明当着左母的面
把行李箱放进了冷清言的汽车后备箱，上车后开出很远
他才略显尴尬地对冷清言说“在面前路口放我下来吧，我打车回去就行”
回哪里，不言而喻。晦暗不明的情绪在冷清言眼中一闪而过，她淡淡地开口“没事，我送你吧，你开一下地址导航”
左仕明惊讶地看向冷清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很快就想到了什么，试探道“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其实儿童节那天，他在地下停车场看到了冷清言和邹棠，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认出了冷清言的车，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车牌号没错，也看清了是邹棠在开车。
冷清言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沉声回道“是，其实儿童节那天我看到你了，孩子是叫乐乐吗？很可爱”
左仕明眼里闪烁着慌乱，猜不透冷清言想表达什么。
一阵沉默，冷清言转头看了左仕明一眼，她忽然发
觉她好像从未了解过这个男人，应该是她从未想过要去了解，他们也从未走进过彼此的内心。
虽然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感情上的事，但她看到了＇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能感觉到那是一个有爱的家
庭。她也早已说过了理解，更没有指责左仕明出轨，她不明白左仕明此时在心虚什么。
见左仕明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冷清言想了想，委婉地说“我能感觉到你很爱你的孩子，可是你想让孩子一直这样无名无分下去吗？还有妈的心愿，如果妈知道她的孙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她却还没有看过孩子一
眼，她一定会很难过很自责的”
“你是想和我离婚吗？”左仕明拧着眉头，急道“可
是，你之前并没有离婚的想法不是吗？是不是邹医生和你说了什么？她劝你离婚吗？”
冷清言之前并未提出过离婚，他想那应该是冷清言顾及左母的感受，他原本暗自松了口气，想着继续这样维持表面的婚姻关系也没什么不好，可冷清言却突然改变了想法，儿童节那天既然冷清言看到了，那邹棠一定也看到了，除了邹棠在旁教唆，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听到左仕明提起邹棠，冷清言的心蓦地一颤，她掩藏眼里波澜的同时，不仅对左仕明的话感到诧异，更是难以理解。
她想离婚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他们之间既然没有爱，又何必继续维持一个虚有其表的外壳，左仕明难道不想娶自己真正心爱的女人，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吗？还有他凭什么认为是邹棠在教唆离婚？讽刺的是邹棠不仅没有劝他们离婚，还劝她去夺回左仕明。
“我只是觉得离婚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解脱，我真不
想再继续说谎骗妈了。。 ”
“解脱？和我结婚对你来说是束缚吗？”左仕明有些
激动，打断道“你。。 你是不是也有人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冷清言敛眸看向左仕明，
在昏暗的车里散发着阵阵寒意。
这是左仕明从未在冷清言的眼睛里看到过的眼神与情绪，压抑着愤怒，还隐藏着怨恨与厌恶。
左仕明阵阵心颤，怪自己口不择言。他曾为继续这段婚姻找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在外，他不想传出他出轨背叛妻子，不想影响他的名声。在内，他不想让母亲伤心难过，更要用婚姻保护冷清言，只是这件事，他还不能告诉冷清言。
可是当冷清言提出离婚的时候他竟然想到了背叛，明明是他先背叛了冷清言，背叛了这段婚姻，他却还想要冷清言恪守妇道，为他守贞洁，他想他作为男人也不过如此，他怎么有脸。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冷清言紧抿着唇，压下了心中汹涌的不满与委屈，她缓了缓情绪，沉声说道“我们。。 真的不能回到从前了吗？就算我们离婚，你和妈也依然是我的家人，我们的关系不会有任何改变”
回到从前，回到兄妹关系，左仕明也很想这样，只是他要顾及的事情太多，一时间难以决断“清言，让我再考虑一下可以吗？”
“好”
“我刚刚真的不是有意那样说的，对不起”
“没关系的，我也有错，如果我们能早一些沟通，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了”
左仕明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清言，你。。 好像变了”
冷清言也是一愣，诧异道“有吗？”“你很少这样直接表达你的想法和心事，我觉得这样
很好，有些事你只有说出来，我才能知道你的想法，才能想办法和你一起解决”
冷清言紧握着方向盘，眸里闪过了晦暗不明的情绪“嗯，我知道了”
“对了，我有个朋友刚从国外回来，叫陆锋，他的公
司也是我的合作商之一，下周末他要给自己办个接风酒会，你和我一起去吧，不会有杂七杂八的人，都是他的朋友和一些在生意上有联系人”
冷清言没有拒绝的理由，有需要他们夫妻一同出现的场合，她都会和左仕明一同前去“好”
“他和你还是校友呢，你们应该会有共同话题，这次
的酒会你一定不会无聊的，他和你年纪差不多，是个很有趣的人”
校友？年纪差不多？冷清言不禁疑惑道“我认识他吗？还是说他认识我？”
“不知道，我也是我们结婚以后才认识他的，不过你
们见了面应该就知道认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