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王老板：“姑娘，什么事儿？”
白萱茉微笑：“你们家店里还有一些卤肉，没卖完。我和裴竣能留下来为你们卖卤肉吗？”
“你们想卖卤肉？”王老板笑着以为他们只是想要卖着玩儿。
白萱茉：“我们想体验一下你们的日常生活，这个对我们未来设计你们的房子有很大的帮助。”
王老板摸摸后脑勺：“可怎么好意思，让你们来为我们卖卤肉？让你们为我们干活，这不太好吧。”
裴竣站在白萱茉身边：“王老板，放心把这个卤肉店交给我们半天吧。今天下午您和王阿姨，如果没有其他安排的话，可以去一次医院吗？”
王老板疑惑道：“去医院做什么？”
裴竣说道：“去医院内检测视力的专业科室，检测出您左眼准确的视力。您虽然没戴眼镜，不近视，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年纪大的人容易得远视，也就是俗称的老花眼。况且您的左眼对您如此重要，更需要好好保护。如果发现有白内障、老花眼，越早干预越好。”
“裴竣考虑的很周全。”白萱茉表示赞同，问向分组导演：“今天下午，可以让节目组安排王老板和王阿姨去检测视力吗？王阿姨也同样上了年纪，有可能老花眼。他们两个人最好一起去把视力和听力都检测了。”
分组导演说：“没问题。我安排专人陪同他们去三甲医院挂号，检测出准确的视力和听力。”
既然节目组都这样说了，王老板跟王阿姨比划描述了一番，每次王老板跟王阿姨说话的时候，语速都特别的慢，王阿姨会看一点唇语，再加上一点点肢体动作，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交流没有障碍。
王阿姨欣然同意，王老板也就同意了。
导演派助理和一个摄像师，陪着王老板和王阿姨去三甲医院挂号。
王老板和王阿姨走之前，教会了裴竣和白萱茉每一种不同部位的卤肉和菜品售卖价格。
裴竣和白萱茉系上围裙，带上卫生的透明口罩，坐在橱窗内。
裴竣问：“你近视吗？”
白萱茉摇头：“我不近视。你呢？”
裴竣：“我也不近视。”
白萱茉对裴竣说：“我先来尝试王阿姨的角色，你来试着扮演王叔叔。过一会儿我们俩再对调。”
裴竣：“好。”
白萱茉让姜小虞开车去买了一个隔音耳罩，戴在头上。
裴竣则用一条布，斜着系在了头上，盖住了右眼。
周围的嘈杂声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坐在橱窗前看着街上走来走去的行人，仿佛在看一出无声的话剧。
她看到路过的小孩拿着气球张着嘴，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唱歌。她看到路边的妈妈牵着大哭的小孩，不知道小孩因何哭泣，不知道妈妈怎样安慰她……
这个世界忽然变得很陌生。
向这个世界的每一次触碰，都得不到反馈。
她现在只能依赖自己的这双眼睛，靠着眼睛的转动，来察觉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白萱茉频频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没有声音的世界，其实很无聊。
呆呆的坐在店子里，也非常无聊。
白萱茉有时候会转头看一看裴竣，看看裴竣在干什么，她心里就有底了。
裴竣从来没有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每一次在她转头看过来的时候，裴竣都会迎上她的目光，或是静静的对视，或是浅浅一笑。
白萱茉忽然更加理解了王阿姨对王叔叔的信任和依赖感。
她朝裴竣微微一笑，仿佛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最信任的彼此。
她低头又看了看手机，想体验一把王阿姨一边看店一边追剧的感受，她随手打开几段视频，没有字幕的视频，只能看到主持人嘴巴一张一合，她想唇语也太难了吧，光看嘴型怎么理解的了。
她只能看有字幕的视频，比如看看电视剧，每一集台词都有字幕。
所以她看电视的时候，完全无法分心，只要不看字幕，就不知道在讲什么。
她蹙起眉头，心里稍微有些安慰的是幸好电视剧都有字幕，否则王阿姨的开店生活真是太无聊了。
白萱茉余光撇过，橱窗玻璃上有人影晃动。
她立刻抬起头，一个顾客已经站在了店内橱窗前，不知道站了多久，但她刚才完全没有察觉。
她看着对面的顾客嘴巴张开又闭住，闭住又张开，却无法理解顾客在说什么。
白萱茉一脸懵。
顾客指了指一块肉，白萱茉以为他要问价格：“45一斤。”
顾客却摇头。
白萱茉纳闷，是嫌贵了吗？她看到顾客又在说些什么，可是她完全无法理解，白萱茉感到不知所措。
白萱茉的注意力全部在对面的顾客
身上，没注意到，在她身旁，裴竣和顾客达成了交流。
裴竣伸出手，用钳子夹起那块肉，放在干净的一次性透明饭盒内，称量了重量。
白萱茉的视线随之移动，看到裴竣又将肉夹出来，放在菜板上，切了一块，再夹起来放在饭盒内称量重量。最后，裴竣和顾客达成了交易。顾客扫码支付了50元。
目送着顾客离开这家店，白萱茉戴着厚重的隔音耳罩，茫然的转过头看了看盖着一只眼睛的裴竣。
白萱茉拿起便利贴和圆珠笔，问裴竣刚才那个顾客说了什么？并将便利贴和圆珠笔，递给了裴竣。
裴竣擦了手，用笔写下：“他说他想称一斤瘦的。”
白萱茉这才明白。
白萱茉想起王老板说：‘我们老两口换着看店，有的时候也上楼去看看电视，睡个觉。我女儿觉得我们看店无聊，专门给她妈妈买了一个平板，看店也能看。’
可是王阿姨耳朵听不见，她一个人看店时，一旦分心看电视，就不太容易发现店内有客人来了。
如果有客人进店时，王阿姨能够看到提醒，就方便多了。
裴竣轻轻拍了拍白萱茉的肩膀，白萱茉转头，裴竣点了点白萱茉的耳机。
裴竣两根手指比了个旋转的手势，嘴型说着‘交换’。
白萱茉看明白了，取下耳罩和裴竣交换角色。
裴竣戴上隔音耳罩，体验听障人士的视角，白萱茉系上布条，感受只有一只眼睛的视角。
系上布条，只剩下左眼视物，白萱茉瞬间感觉眼前的事物不那么清晰了。
只用一只眼睛，视角受限，看东西吃力很多。
远处的广告横幅，字体变得模糊。
想看清楚右下角的视野盲区，必须得将头整个偏到右边，并往下低头。她引以为傲的高挺鼻梁，往右下角看时，竟会遮挡往视线。
光线稍微暗一点，都必须得瞪大眼睛看东西。
原来王老板和王阿姨的生活有这么多的不方便。
又有客人进店买菜，白萱茉现在耳朵听得见，主要由她和客人交流。
说好了要称一称卤肉斤两，白萱茉拿起夹子，打算夹一块卤牛肉，手伸过去却夹了个空，钳子从卤牛肉的边缘擦过。
白萱茉：“？！！”
一只眼睛的测距和两只眼睛不一样！
‘生活虽然很艰难，还是想要努力的活下去。’王老板和王阿姨轻松坦然的说的这句话，听起来时虽然让人觉得感动，但也只是感动而已，设身处地了解到他们的难处，才真正明白‘艰难’二字。
……
王老板家卤肉店的生意确实很好，裴竣和白萱茉本来打算花一个下午的时间，体验看店生活，但其实一、两个小时就卖完了。
卤肉卤菜卖完，并不是卤肉店收工的终点。
用过的餐盘需要清洗，店面需要打扫，剩下的工作还很多。
裴竣和白萱茉把盘子都摞起来，裴竣力气大，把盘子全都一股脑的搬进了后厨。
用过一天的橱柜、菜板，油腻腻的。
裴竣拎起墙角的电热水壶，装满一壶冷水烧热。
热水清洗油腻的碗和菜板，更好用。
白萱茉心想，电热水壶会自动断电，很方便。对于王阿姨这样的听力障碍人士来讲，听不到水有没有烧开的声音，烧开自动断电的电热水壶也比燃气炉烧水壶安全很多。
裴竣洗碗、做卫生也是有模有样的，看起来绝不是在家游手好闲、不做家务的男人。
打扫了半个多小时，今日份的卤肉店看店体验到此结束。
裴竣取下隔音耳罩，白萱茉取下遮眼布条，恢复正常视野让白萱茉重拾了安全感。
白萱茉整个人像是打焉了一般，叹气道：“我现在才体验到，原来用一只眼睛是如此的不方便。”
裴竣点头：“是啊。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视角，来观察世界。”
白萱茉偏头问道：“你以前有做过类似的设计吗？比如为盲人而设计？”
裴竣：“没有。我做的设计大多是公共建筑，需要符合大众的使用需求。虽然每一个公共建筑都要求进行无障碍设计，但都是按照设计规范来的，没有特殊化的需求。节目组的这几期选材，也给了我非常特殊的设计体验。”
店内的工作做完了，但是王老板和王阿姨去检测视力和听力还没有回来。
“趁现在家里还没有被搬空，王老板和王阿姨也没有回来，没有其他的人，”白萱茉伸出手，捂住一只眼睛，“我们再体验一下王叔叔在这个家里生活的视角吧。”
裴竣和白萱茉相向而立，看着彼此的眼睛，裴竣和白萱茉一样，同样伸出一只手，遮住了眼睛。
他们一起走出卤肉店的售卖橱窗区，只用一只眼睛探索着这个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