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存疑
“你确定不再查那女子的身份了?”
谢之惟揪住一根草使劲拽了拽,将草茎攥到手中,扔进嘴里拿牙咬住。
余光瞥见黎宴的幽深视线,他连忙改口重复一遍,由于叼着草,话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你确定不再查查嫂子的身份了?”
“不用。”黎宴负手而立,这两个字说的随意却又像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真是搞不懂。”谢之惟见他这个样子,扭过头喃喃自语道。
“那”他又看向黎宴,想说什么,但瞬间有些惊悚感,“你”
他居然看见黎宴勾唇笑了。
不似之前杀人时疯魔癫狂的冷笑,是一个很平淡的笑。
像正常人一样。
“出来。”只听他淡淡地开口。
宋时锦从树后走出来,挠挠头,她也不想偷听,只是莫名的对自己丫鬟的身份较为存疑而已。
可还没等听到什么就被发现了。
宋时锦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偷听别人讲话可不道德。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她率先道歉,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黎宴声音平静:“怎么出来了?”
“你公子能讲一下我之前的事吗?”丢了记忆总让她觉得不踏实,像是未落在实处,在虚空中漂浮,一片模糊,不知过去。
她的伤没什么大碍,听凌云说他们将要回程,在回程之前还未弄清自己的身世,还要去一个更加陌生的地方,总让她很不安。
黎宴微微垂眸,掩掉眼底的神色,半晌一笑:“想知道也可以。”
他侧头看向不远处的马车,“你先上车,待路上我说予你听。”
宋时锦定定地看向他,看他坚持,便“嗯”了一声,走向了马车。
“怎么不现在说?”谢之惟目送她上车,又将视线移到黎宴身上,似有不满,“我也想听。”
他也想听听黎宴是如何编造的。
“有人来了。”
看似不相关地话语,却好像也回答了谢之惟地问题。
顺着黎宴的目光,谢之惟的视线中不多时便出现了一道纵马的身影。
那身影在黎宴面前停下,似带有迟疑,但还是翻身下马,朝着黎宴走来。
穆清澜本不想停下,毕竟找宋时锦才是正事,可到了这人跟前他还是鬼使神差的下了马。
是介意他看向阿锦地眼神么?
他不清楚。
临近了,他朝着黎宴抱拳:“还未感谢公子对我与阿锦的救命之恩。”
黎宴手指微动,两个指尖无意识的摩擦着。
原来是叫阿锦么?
阿锦?
谢之惟也捕捉到了这个名字。
不过,以他对黎宴的了解,他会出手救人?
杀人还差不多。
所以说,那个女子就是阿锦?
这么说来,黎宴抢了别人的
一瞬间,谢之惟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
他看向黎宴的目光有些微妙,夺人所好?
“不必客气。”黎宴看向穆清澜的目光平淡无波,又仿佛似笑非笑,“也不是为了你。”
谢之惟:“”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穆清澜的脸色有些不好,他忍者怒意道了声“告辞”。
马蹄声越来越远,宋时锦好奇地掀开帘子向后望去,只见到了一个□□地背影。
宋时锦刚将帘子放下,就见黎宴坐了进来。
“公子。”宋时锦莫名有些紧张,她没有之前的记忆,也不知道别人家的公子和丫鬟是怎么相处的,害怕会失了礼数。
纠结之时,她听到黎宴轻声应了一声。
她侧头看过去,却发现他好像有些不高兴。
车轮滚滚向前,宋时锦如坐针毡。
她不知道以她一个丫鬟的身份该不该安慰自家主子。
宋时锦思索一番,还是选了个折中的法子,给黎宴添了一杯茶,端到他跟前。
黎宴接过,突然轻笑了一声。
宋时锦被这笑声弄得不知所措,再抬头看过去时,却发现他一脸平静,她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公子?”
黎宴抿了一口茶,摩擦着杯壁上的纹路,“说吧,想知道些什么?”
宋时锦闻言倒是沉默了一会儿。
黎宴也不着急,就静静地等着。
“公子叫什么名字?”
黎宴执茶的手一顿,他没想到她会先问出这个问题。
那他在她心里是不是也不一样
但宋时锦却没有想很多,只是觉得开口先问自己的事情
会显得有些不敬,她也不指望他真的能告诉自己名字,毕竟一个丫鬟知道自己主子名字也无甚意义吧。
“黎宴。”
就在宋时锦以为他不会回应时,她听到了答案。
宋时锦点头,在心底默念几声,熟悉一番,随后她看向黎宴,问起了正事:“公子,那我名字是叫什么呢?”
她看着黎宴的眼睛,而黎宴也没有躲闪,两人对视,她听到他似是含着笑说道:
“那天你拦住我的马车,说自己名唤‘阿时’,从小父母双亡,受族中叔父欺压要将你嫁给员外当小妾,你求我救你、带你走,愿当丫鬟报答,所以我答应了。”
这么随意吗?宋时锦语塞,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扯。
不过话又说回来。
她暗自打量起黎宴--
这人尔雅矜贵、芝兰玉树,端的是一副高门公子相,应当是不会骗人的。
再者,宋时锦抚着自己手心以及指腹的薄茧,在心底叹了口气,想来她是以往干尽了粗活吧,幸得黎宴所救。
所以应当是她想多了,自己身无长物确实也没什么是值得骗取的。
不过还有一个是她最为关心的问题:
“那我又为何会受伤?”
黎宴的脸上似是带有歉意,凤眸半瞌,认真地看向她宋时锦。然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隐藏在阴影下的唇角微微勾着,显得有些难以言喻的意味。
他说:“前几日的刺客是冲着我来的,反而连累了你,害你滚落山崖失去记忆,实属抱歉。”
宋时锦和他错开目光,美色误人,能阻断一个人地思想,会让人做出一些错误的判断。
“哪里,公子救我于水火,我感激不尽。”
黎宴慢慢端起茶杯,剔透的杯壁掩住他淡色的唇瓣,惯来平静的眼神竟泻出些许邪肆又晦暗不明的味道。
还不够,他想。
车厢内很安静,仅能听到黎宴时不时的翻书声,静谧而平缓的气息在两人周围浮动。
宋时锦暗暗准备着措辞,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听到黎宴叫停了马车。
察觉到宋时锦疑惑的目光,黎宴与她对视,神情沉稳磊落。
“你伤口未愈,长时间的颠簸无益于修养,先下来走动一番吧。”
跟随着他下了马车,宋时锦顿时被周围的景色迷了眼--
清风如丝,碧空如洗,秋叶随着微风飞舞,和煦的日光洒落透得树影斑驳,不远处开着片片的秋绒花,紫色的小团簇成一个个大团,沁人的香气随着微风飘来,吹散了宋时锦的烦郁。
她目光中透漏着兴奋,跃跃欲试的模样让黎宴失笑。
“等会我叫你。”
得了黎宴的许可,宋时锦飞奔向那片花海,脸上的笑意是止不住的。
“怎么停下了?”
谢之惟本来在前面骑着马,见黎宴停了马车甚是疑惑。
黎宴此次出来是为了清理叛贼,如今出来已一月有余,理应尽快回宫的,可看他的样子倒是不着急。
顺着他的目光,谢之惟也看见了宋时锦轻快的背影。
“她就是那个年轻人口中的阿锦吧?”
这是他之前就想问的,可惜当时黎宴走的太快,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既然现在他不急,那问问也无可厚非。
黎宴斜了他一眼,神色如常。
就在谢之惟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就听见他平淡的声音。
“她叫阿时。”
谢之惟不信,自顾自说道:“你这是强人所好……”
“可她失忆了不是吗?”黎宴的嗓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深意与不以为然,直白地看向宋时锦,眸色讳莫如深似凝着风暴,“她现在只认识我就足够了。”
不远处的宋时锦玩得欢快,她用花茎编织了一个漂亮的花环挎在手腕上,轻盈的裙摆随着清风舞动,柔顺的长发在日光的照耀下闪动着点点银光。
似是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她回头看了一眼,在她回身的瞬间,黎宴的眼神又恢复了平和。
宋时锦朝他轻笑。
谢之惟见识到了整个过程,他目瞪口呆,瞠目结舌,难以置信,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你……”
“可惜。”
他听见了黎宴惋惜的声音。
谢之惟脑袋还没转过来,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可惜什么?”
“可惜她还不相信我。”
“不相信你?”谢之惟更加迷糊了。
良久,他才想通了其中原委。
怕是那女子还对自己的身份存疑,不愿交付真心吧。
真是奇了怪了。
谢之惟看着黎宴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在东玄以暴君著称的黎宴仅凭这张脸仍引得众多贵女心驰神往。
可惜
,到了这位名为“阿时”的女子身上竟然不管用了,真是稀奇。
“那阿……嫂子果真与众不同。”
黎宴飘远的目光有些缠绻与温柔,惹得谢之惟像是见了鬼一般。
“我记得快入东玄境内时有一窝土匪。”他侧头看向谢之惟,眉头微挑,脸色平静。
谢之惟不解:“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可以先走了。”黎宴看起来心情不错,语调中都带着惬意与安适。
突然想明白的谢之惟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他这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