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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古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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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匣子自然也开到了最大,牛皮也吹了一箩筐:“想当年小爷我,只一个挑枪就撂倒了我们县衙的武状元……”

    “哼,也就是爷不想去,爷要是想去,还轮得到那些人建功立业,想来这花花世界姑娘们她离不开爷呀……”

    “那是我家老爷子不想让我上手,要是三爷我统管武城的商号,早就把生意做遍大江南北了……”

    顾七:“……”

    以前他也说过诸如此类的话,什么打遍禁军无敌手,要是让他出征就怎样怎样云云。

    当年说的时候豪气干云,现在这些话不能想,想起来就臊的慌,

    连听别人吹都觉得尴尬,面皮上挂不住!

    纨绔们还在胡天海地的调侃着什么,顾七爷待不下去了,起身就走。

    “哎?七爷做什么去?”

    “这是要转场子了吗?”

    “……”

    顾七话懒不想再纠缠,只说:“爷乏了,都别跟着!”

    便下了楼,又裹紧了斗篷,消失在夜色里。

    他要继续去羊桥洞子,

    沿着羊桥大街往里走,沿路都是勾栏瓦舍灯笼挂满了街,热闹声不绝于耳,方才那几个纨绔的声音也还是不绝于耳。

    就算离了好几条街远了,也还是能清清楚楚的听见。

    “哼,不就是顾家的七爷吗?他也就是命好占个名头,要不然就他那德行,能有这风风光光的?早被人揍了。”

    “要我说,给顾家前面六位爷丢脸!”

    “就是,什么玩意儿啊,耐搭不理的,咱们武城的名流士子们还不是看着顾家和殿下的面子才邀请他一二……”

    “他会个什么?文不成武不就的!”

    “可怜镇北侯英雄人物,虎父犬子,真是桃李满天下,家里剩苦瓜!”

    “都别说了,若镇北候地下有知,只怕也要伤怀。”

    “正是,侯爷威望不可触,他已过世,咱们还是莫要妄议!”

    “哼!要不是看在镇北侯和殿下的面子上……”

    “……”

    ……

    “呵!”

    顾七烦躁的扯下了束发带上坠着的明珠,

    那是夏时送给他的礼物,说是个什么神器,能听到方圆二里地内他想听到的任何声音,也能控制声音大小不伤及他的耳朵。

    他最初觉得好玩儿,听了这个听那个;后来觉得惊讶,原来那么多人言不由衷,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现如今,只觉得烦躁。

    心里乱糟糟的,没有个着落。

    以前他在宫里,若昏君牵头贵妃掩护满宫里的人要骗一个孩子,要溺杀,那这个孩子要长到多大才能觉悟?

    他其实察觉到不对了,

    他只是从小被人骗,他又不是真的傻。

    从景阳宫里其他的伴读熊孩子嘲笑他是质子开始,他们问他知道什么是质子?质子就是你爹造反你先死,哈哈哈哈哈哈……

    那时才九岁,他不知道该信谁,该怎么办?于是开始好好读书,想从书里找到答案,

    找到那些前朝,前前朝,前前前朝同样写着质子的典故,从里面寻出一些答案。

    开始整日泡在书楼里苦读。

    却又被莫名其妙的卷进龙笔案,

    九岁的少年带着满心的彷徨被送回北地,当然也带着许多的期待。

    因为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他兴冲冲的给哥哥们带了几大车的礼物,给父亲也带了方古砚,带着几分忐忑的去找他,忐忑的问他为什么从一出生就把自己丢在京都,是不是别人说的把他押做质子了?

    又,是否担心自己的生死?

    那时的镇北侯怒斥他一派胡言,斥责他圣上天子仁心,能做皇子伴读是多么大的恩典,怎么心里会有这样孽障的想法,随即就赏了他一顿藤条家法,

    九岁的少年跪在雪地里,一遍遍的背忠君的家规,边背边挨打,直到昏死过去。

    这是父子俩第一次见面。

    后来,

    他能爬起来的时候,就离家出走,到了这羊桥洞子下面抱着膝盖哭了一夜,也扔了剑。

    从此,

    九岁的孩子伤了心,成了个混不吝的少年。

    等镇北侯熬走了监视的钦差,去尝试找孩子解释的时候,却只能大吵一架,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幺子喊着再也不回来的跑出了家。

    劝不回,说不清,和再也不信,镇北侯欠这个孩子的,是他一生的心结。

    当然,顾七不知道这背后的一切。

    只是,

    最近看过了太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也接触了许多权谋交锋之后,心里深藏的那点儿善良开始劝着他去想,去回忆,当年的事情是不是,也有一些隐情。

    想着想着走到了羊桥上,此桥不大,之所以著名,大部分是源于它的位置和风雅。

    但对于三年前的自己来说,它还是很大了,

    他记得自己当时发着烧,从桥头的一侧滚下,在摔倒的地方哭了半晌,这才就地爬起来埋剑,

    是从哪个位置滚的?当时是几步,顾七认真的想,收着脚迈着步子测量。

    “七爷!”有人喊他。

    顾七:“去去去,小爷我没空!”顾七爷只是有点儿苗头要觉悟,他不是顿悟,并没有改变从小就形成的做事说话习惯,依然带着嚣张。

    “七爷独自深夜彷徨,想来是知道了您六哥的死因了吧?”

    此人并没有恼怒,而是慢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说什么?他不是刚才还好好的吗?”顾七纳闷儿的回头看向桥边的瘦小男人。

    他以为此人说的是楼君泽,

    顾家军的将领们虽都对顾七爷也是保护有加,心存爱护,

    但七爷的日常不靠谱,让顾家军的将领们也没人敢把任何军机告诉他,就像没人会跟熊孩子谈重要工作和商业机密一样,大家还都有意识的防着他。

    这就导致顾七爷时常信息滞后。

    还好巧的是,日常顾家军也习惯称呼楼君泽为大人或者爷,就算跟在队伍里急行军两天顾七也没发现。

    “哈哈哈哈哈哈……”瘦小的男人笑了起来,嘲讽道:“七爷可怜啊可怜,您六哥早就死了,在您面前的,是楼姓太子君泽。”

    “那个把您家抄家灭族的昏君的儿子。”

    “他用您六哥的身份活着,而你真正的六哥早就死了!”

    “当年他能从囚禁的别宫逃出来,就是害死您六哥用了他的身份。”

    “您要是不信,不如去问问他。”

    “抄家之恨,杀兄之仇,七爷您能忍吗?”

    “反正小的是不能忍,小的是六爷的书童,曾亲眼看见他行凶冒充身份。”

    “七爷,这把刀借给您,不妨去问问当年的真相!”

    ……

    “姑娘,接上头儿了,有动静了!”

    收到耳边叮咚消息的夏时一跃而起,敬业使她擦了一把脸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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