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赌斗(二)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玄奘使法力将金丹牵引过来,好生收好,这才继续笑眯眯地道:“到底是多世修行的菩萨,身家丰厚,既如此我便替唐王谢过了。”
地藏王菩萨见玄奘笑着收下了九转还魂丹也是松了口气,都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这下总该是没了说辞吧?
他放下了担忧的心,正想着等会儿该是要去拜访一下酆都大帝,这次虽然是事出有因,但细细观之,这十殿阎罗和判官丑态毕露的模样,平日里怕是没少做下龌龊事,饶了这次,也该长进些,再有不良,决不能轻轻揭过。
可玄奘决心坚定,莫说是一颗九转还魂丹,就是把那天外天老君的丹房全搬过来也不肯罢休。
他缓步走至额头贴地的崔玨面前蹲下,伸手抬起其遍布血污的头颅,望着崔玨惊慌的眼眸,凝视片刻严肃地问道:“崔玨,你诚心诚意回我,自受封神位,上任判官以来,断人生死可有徇私增减?赏善罚恶可有因私而废?所言所行可有不实不尽之处?”
崔玨呃呃然,欲说无言,待到玄奘松开手,就五体投地再也不起。
见了玄奘又有动作,地藏王菩萨困惑道:“长老,又是何意?”
玄奘不答,又行至十殿阎罗面前,静静环顾这群畏畏缩缩的鬼王,严厉地喝问:“秦广王,你所定吉凶寿数都是依天理而非好恶吗?那行善的你都去接引超脱了吗?那作恶了都罪有应得了吗?
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阎罗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尔等所辖一百二十八间地狱里的受刑者,都是该当其罪吗?有那冤枉无辜者受苦受难吗?
转轮王,你管分配来生去处,又是否有徇私枉法,做下移花接木,擅改果报的欺心之举?”
十王各显姿态,有黑着脸装作木瓜,有张头结耳、顾左右而言他,有仰面闭眼长吁短叹,有背过去,有侧过去,有低下头,但无一位回复玄奘。
他们也是亲身经历了玄奘的神通才知道崔玨刚刚为何那副模样,可毕竟是坐惯了巍峨王座,拿捏脸色的功夫炉火纯青,又有崔玨案例在前,都没有失态,只是装聋作耳。
可有些事本来就是不答即明,一片沉默中,地藏王菩萨率先开口:“长老,十王事务繁忙,可能有些许疏忽,贫僧一定监督他们诚心改过……”
“菩萨!”
玄奘显得有些粗暴地阻止了地藏王菩萨为阎王们开脱的话语,引得后者归于沉默。
正怕菩萨被说动的秦广王见状眼睛一亮,起了挑拨离间之心,跳出来怒喝道:“大胆!你这狂悖犯上的恶僧!地藏王菩萨至孝至仁有大功德在身,有恩于三界六道诸生灵,你怎么敢恶言相向!”
“你这个鬼魅给我闭上鸟嘴!”
所以说人狂必有灾,玄奘本来就对这些蛀虫厌恶难耐,若不是尊敬地藏王菩萨,早就全数拿下。
他又见秦广王意图不轨,哪里按的住火气,举起手来化作车盖般大小向秦广王打去,这手现有山岳般的重量,还未接近,那呼隆隆的风声就吓得秦广王胆肝俱裂,惊骇大叫道:“菩萨救我!”
霎时,一颗明珠滴溜溜地出现在秦广王身前,无量光辉喷涌而出,玄奘的手触之犹如进入了越来越粘稠的泥潭,速度越来越慢,声势几近于无。
“菩萨,好手段!但也试试贫僧的神通!”
话音未落,玄奘收回了巨手,负于背后,提腿便踢,这一击不是佯装作势,恰似那天柱崩塌的坚定威猛,又有那洪水灭世的绝望连绵,只叫那秦广王望了瘫坐在地,痛嚎道:“吾命休矣!”
那秦广王区区一个依仗神位的伪地仙之流,以前怎么有机缘得见金仙大能显神通?
玄奘来势汹汹,地藏王菩萨也绝非等闲,他是累世修行的得道真修,若只是凭借菩萨果位自带的伪天仙境界,怎么能去超脱三界六道无量生灵呢?
是所以他早就在漫长岁月的苦修中,修得五气朝元、三花聚顶之境,证了金仙道果,无漏无灾,与天地同朽,且道行深厚,非一般金仙之流能比。
故而那明珠只是转的更急了几分,就将玄奘的攻击化作清风拂面,顺便还弥补了周围因为玄奘动用金仙之能而产生的空间裂缝。
地藏王菩萨手持锡杖一步一顿地走到秦广王面前,背对着玄奘说道。
“长老,就此退去如何?”
“菩萨,为何一定要袒护这些孽障呢?!”
“冥界鬼神,为了生死阴阳之事,多年劳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贫僧实在是不忍见……”
“那被他们无辜陷害的善众、潦草应付的同僚、渎职不罪的恶鬼,又当如何?!
菩萨不忍见他们的苦楚,怎么又听不到地狱里冤者的哀嚎?!见不到公心办事之神的灰心?!
怎么又不去将那逍遥法外的恶鬼绳之以法?!”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远在西天,菩萨身在地狱,却纵虎伤人,虽然有超脱众生的功德,也脱不了见苦不救之罪!”
地藏王菩萨的面容越发愁苦,他知道自己不占理,可于他而言,善也是众生,恶也是众生,两者皆度,却是菩萨无分善恶,大慈悲即是有情也是无情。
“和尚,你到底要如何?!我们不过是些许怠慢,怎么就十大恶极了!”
“就是就是,吾辈虽然秉承公心,但是圣贤都会犯错,何况吾等小神。”
“长老,吾等就算有几分错,也无伤大雅,日后必然尽心尽力,努力弥补,长老何必纠缠过去的事不放呢?”
“和尚,你凭什么让我们认罪?!吾等是天帝亲封神祗,替天行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说三道四?!”
菩萨闭口,群鬼慌乱,十王虽然不知道玄奘想要怎么发落他们,但是只要一想从前自己经手的那些事,就不寒而栗,都争先恐后地开口,是无理也要争三分。
玄奘只是冷笑地朝他们走去,世人只管诽我谤我,我也只管殴他打他。
“长老,既然道理相左,不如与我赌斗一番如何?若是你赢了,我闭门谢户再也不管,日后有那天庭使者,我也为你分说。
若是我赢了,长老就此返回阳间,今日之事权且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