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长月篇:意外
冰裳睡了,冰裳又醒了。
睡过去的是辛嫆,醒过来的是冰裳,真正的--凡人冰裳。
冰冷僵硬的地板上,冰裳缓缓醒了过来,因为是突然倒地,所以胳膊处擦破了些皮。
不可置信的望着周围的一切,冰裳有些怔忪和僵硬。
“我不是死了吗?不是有个叫辛嫆的姑娘在代替我活着吗?为什么我活过来了?”
系统次次啦啦上线,“你暂且待着吧,只有一天的时间,辛嫆便会回来代替你。”
“有一天的时间?”
系统:“对。”
冰裳难以抑制的落下几颗热泪,“好,已经够多了,多谢你们。”
系统再次沉睡,冰裳摸着自己的身体,感受着胸腔里的心脏还在强有力的跳动,感受到自己的鼻子还能闻见房间里混杂的气味,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闭了闭眼,本来想要逼回去的眼泪又从眼角滚落。
“我活着,活着真好。”
因为,这是我毕生的心愿。
默默收拾了房中的残局,冰裳将玉笛紧紧握在手里,虽然不知道这玉笛有什么用,可辛嫆就是因为对付它才沉睡的,因此冰裳很是小心的将它收在袖带里。
推开门,久违的风拂着脸颊,哪怕是凉丝丝的,也影响不了冰裳分毫。
“冰裳,你醒了?你可比往常睡得要久很多啊,饿了吗?佳慧今日上街买了新鲜水灵的小菜,我都说不用了,那六殿下送来的就很够了,她还非要去买,我说啊,她就是想出去玩儿。来,哎哟,房间里都是一股子鸡汤味儿,你调皮弄撒了吧?娘给你收拾。”
云氏絮絮叨叨的,却忽然发现有些不对,正在收拾床铺的她忽的转头。
“娘”
冰裳只是叫出这两个字,后头便已哽咽难言。原本与云姨娘并未有过如此亲近的时刻,自己也从未有过叫她娘的机会,哪怕是嫁给了萧凛。
“娘”
冰裳又叫了一声,云姨娘眼眶一热,委屈辛酸一并涌了上来。
“娘在,娘在。”
冰裳跑过去紧紧抱着云氏,“娘,你不要回叶府了,你就在一边好生活着,别再回去了。”
云氏不明白为何冰裳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却也连连点头,“不回去了,我再也不回去了。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什么是人过的日子,我不再回去做妾了,不再给他们糟践了。”
冰裳点着头,乖巧听训仿佛刻进她骨子里一般,很快便止住了哭声,将云氏扶了起来。
“娘,你好生待着,女儿还有些事儿要办。”
云氏才刚点头,复又赶紧拉着冰裳,“别急着走,用了早饭再去不迟,千万别损伤了胃气。”
冰裳乖乖应了下来,云氏这才打开食盅。
“你看看,娘亲手为你做的山药海米粥,很是养人,快喝吧。”
看见粥,冰裳愣了一下,她不就是被一碗白粥赐死的吗?虽然比起梦境里的人彘结局稍微好了一些,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碗白粥结束了自己的命,如今醒来又是一碗粥?
明明内心极为抗拒,冰裳却偏偏面不改色,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尝了尝,“软烂入味,清新鲜甜,很好吃,只是我有些事儿怕耽搁了,这就先走了。”
见她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云氏有些不放心,却也不想得罪刚刚亲近起来的女儿。
“那你便去吧,听说你们修炼之人都会辟谷,那我就不操心了。”
冰裳点着头,很快换了一身衣裳出门。
盛都街道上,一辆小马车驶了在当中,里面坐着的正是冰裳。
马车里很闷,光线也不好,冰裳却没计较,这已经比大牢里好千倍万倍了。
路过王府时,正巧前方拥挤,马车也前进不了分毫。车夫便问了:“哎?也不知何事,你们都堵在这里做什么?”
靠的最近的那个便道:“你还不知道吗?皇上一口气封了两个皇子。如今五殿下是赵王了,那六殿下是宣王。正在传圣旨呢,我等在这里等着,一会儿上去说几句吉祥话儿,没准儿王府的人一高兴又赏我几个赏钱呢。”
车夫笑呵呵应和着,心情十分愉悦,“六殿下可是个好人,这才终于封王了,咱们就是没赏钱也高兴。”
马车外的众人也跟着附和。
车帘掀开,露出了半边冰裳的脸。看着百姓们对萧凛的追捧爱戴,心里五味杂陈。
上一世她原本也是这般受人爱戴,可是盛景两国交战,叶家不战而降,更是连夜奔逃,连个口信儿也没留下。让她一个人不知情的面对百姓们的愤怒,要不是萧凛及时赶到,恐怕她早就被人砸死了。
这样的家人,怎配得上她的善意?
如今,她站在盛京城的繁华街道上,听着这些荣誉与称颂,却与她毫无关联。
心中钝痛难掩,冰裳咬了咬嘴唇,眼底划过一抹狠厉。
叶夕雾,你们欠我的,是你欠我的!
叶家,冰裳很容易就进去了。叶啸不在,老夫人也不见她,只有叶夕雾出面。
只是,她很尴尬。
“那个,咳,冰裳…姑娘,你有什么事儿吗?”
冰裳抬眸,冷凝的眸子通红,那仇恨几乎无法抑制,声音却一贯的轻柔。
“我想见见祖母,你帮我通传一声吧。”
叶夕雾皱了皱眉,“你是要回叶家吗?”
“陈年往事,总该做个了断。”
叶夕雾微微颔首,“一家人,本就该和和气气的,你不知道,因为你不肯认叶家,祖母险些气病了,如今想通了就好。澹台烬,你在这儿招呼我姐姐喝茶,我去去就回。”
她很自然的改了口,却没想过对方愿不愿意。
冰裳没有回答,只是状似乖巧的低下了头。
等叶夕雾离开,冰裳才缓缓抬起头来,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眼神空洞。
片刻后,她忽然起身。
澹台烬有些出乎意料,不知道冰裳站起来做什么。
“冰裳姑娘,您这是”
冰裳冷冷瞥了他一眼。
“你这个恶魔!”
澹台烬有些摸不着头脑,“冰裳姑娘何出此言?”
“你是魔神的器皿,我要杀了你。”
冰裳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他听的清楚。
冰裳不知道她是怎样将这话说出来的,只知道胸腔中一有股子怨气憋闷至极,几欲爆炸。
澹台烬面色陡然一寒,他从没见过如此失态的冰裳,一双美目满含恨意,忽的寒光一闪,他竟感觉到了一丝杀气。
她竟然真的要杀了他?
“冰裳姑娘,请慎言。”
冰裳忽然笑了,笑容诡异至极。
“去死吧。”
冰裳猛地拔出匕首朝澹台烬刺了过去,澹台烬迅速躲避开,可他没想到,冰裳会突然发难,他根本来不及防备。
只是一刀,澹台烬身侧的袍子被划破,胸前有道伤口淌出血来,浸染了他的衣衫。
“你疯了?”
澹台烬捂住胸口大喊,却见冰裳面色惨白,眼底的恨意更浓烈了,一步步逼向他,手上动作不停。
“求生之举,哪里还分高贵和低贱,明明叶夕雾也是一般欺辱于你,你居然也能爱上她?是我对你不够残忍吗?我根本就不爱你,我只想活着,为何这也不成?为何你想报仇便肆意妄为,我要求生却被你们狠骂一顿。凭什么,凭什么?”
冰裳眼睛赤红,宛如地狱恶鬼。澹台烬向后一倒,她趁机手腕一翻,握着一柄匕首狠狠刺下。
冰霜之刃在阳光下泛着寒冷刺骨的光,冰裳一挥刃,刀锋所指便是澹台烬的咽喉。
剑尖抵着皮肉,只要她稍微用力,澹台烬的鲜血顺着流出来,几近毙命。
澹台烬面色大变,他知道冰裳一身仙术惊人,却不知她的力气原来也这般大,只是不知为何她会徒手杀他,而不是她惯用的冰针。
“住手!”
门口处响起一道焦急的女声。
澹台烬立即收起狠辣神色,换上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冰裳却依旧不依不饶。
叶夕颜一进门就看到了这幕,当下怒火攻心,她几乎没多想,立刻冲向冰裳,一把将她狠狠推开。
“叶冰裳,你干什么?”
冰裳脚下不稳,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她抬起头来,眼泪唰的滚落下来。
叶夕颜冷冷看着她,“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是现在,你给我离开。”
老太太也拄着拐杖来到大厅,很是嫌弃道:“你不是不认叶家吗?怎得又跑回来闹事?真是瞎折腾。”
说罢直接对着下人吩咐道:“赶紧赶她走,这辈子都别再踏入叶家。”
澹台烬任由叶夕雾操心着他的伤口,却紧紧看着判若两人的冰裳。她坚定而决绝的模样,让他心底升起了一阵疑惑,她怎么像是变了个人,而且为何那样恨他?
冰裳甩开下人的手,哈哈大笑道:“认叶家?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像你们这般虚伪至极的家人,我叶冰裳就算是死,也不会再和你们扯上任何关系。不过老太太,我倒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说犯了错就要受罚,那若是做妹妹的将姐姐推下悬崖,你又该如何处罚啊?”
叶夕雾心里咯噔一下,她穿越过来后听了不少原主的荒唐事,叶冰裳不认家人,不会和这有关吧?
“祖母,当年的事儿若是我的错,那我愿意向她道歉。”
老太太脸色不自然的转过头去,冷哼一声,“道歉我看就不必了,你看她疯疯癫癫的,别伤着我的囡囡了。”
尽管知道祖母并不疼自己,这话也听过不止一次了,冰裳依然心痛如绞。不被血脉相连的家人所喜,从小活的如履薄冰,连呼吸也是抽痛的。
“我不明白,我从小谨小慎微,处处听话,从不与夕雾争高论低,为何你们从来不肯正眼瞧我?如说是嫡庶之分,那为何两个弟弟能够受尽宠爱,一个养成纨绔,一个养成了大将军。全家骨肉,只有我平白受尽屈辱,究竟是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为何要让我娘生下我?为什么生下我又不好好待我?为什么?”
冰裳情绪激动,她眼眶猩红,泪水一颗颗砸落,那张漂亮的脸蛋也跟着扭曲,让人看了格外心酸。
老太太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这就是你的命,你且看看外面,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你还能做叶家大小姐,知足吧。”
冰裳眼中露出一抹讽刺,“我情愿做猪做狗,也好过受你们糟践。我做庶出不是我的错,是你给叶啸纳的妾,是叶啸自己要与我娘生下我,要是我能选,我一定选择不降生在这家。”
老太太面露尴尬,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没有接话。
澹台烬心中一凛。
冰裳的话已经透露了很多信息,看来她的确是叶家人,不过却是受尽折磨的庶长女,可叶府并未善待她,甚至连她的失踪,也与叶家不无关系。
若叶冰裳真是因为叶夕雾才失踪多年,那这叶家,也不过就是另一个皇宫而已。而堂堂叶家大小姐,也比自己这个质子好不了哪里去。
澹台烬看向冰裳,眸底闪过一丝复杂。
冰裳颓然冷笑,“老太太,你会遭报应的。”
众人只当她是在发怒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场只有唯二知道冰裳神威的人,其余人都没有见过冰裳的术法,因此都不怕她。只需老太太一个眼神,他们便上去将冰裳按下了。
老太太面色阴沉,冷冷道:“嫡庶有别,你今日所遭的一切 不过都是你咎由自取罢了。”
“我咎由自取?”冰裳嗤笑一声,“你们都以为自己是好人,可谁又知道我有多苦呢?既然你说到了咎由自取,那我便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咎由自取。”
冰裳猛的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通红,像是野兽,又像是嗜血的野兽,她一掌劈开身旁两名婢女,径直奔向澹台烬。
澹台烬心底涌出不安的感觉,他想逃走,奈何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抽空,连挣扎都做不到,他的瞳孔剧缩。
冰裳飞快的拔下簪子狠狠一刺,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划破了澹台烬的衣服,径直插进了他的胸口,血珠一点点滴落在地,很快便染红了一片。
澹台烬心中一颤,他知道了冰裳为何要这么做,他不可置信道:
“你要…释放魔神?”
冰裳唇角勾勒出一抹嘲弄的弧度,眼中满是疯狂和嗜血,她紧紧盯着澹台烬胸膛的伤口,眼中闪烁着浓烈的恨意。
“对啊,我都不知道神女黎苏苏在等个什么劲儿,俗话说得好,趁你病要你命啊,难不成还未成魔的魔神会比吞噬过妖丹的魔神更好对付不成?”
澹台烬瞳仁骤缩,“你…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