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天下何人不通……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身后突然窜出来马厩里面跑出来发狂的马，顿时村民便慌了神，到处乱窜，人挤人人撵人，即便是前面的侍从也慌了神，想堵住汹涌的人潮，可人群却一溜烟全绕过侍从的防线，直接娴熟地往广场周围的房子里开润。
过去这里又不是没有土匪，再说村里有的时候手头紧了找个由头和隔壁村打械斗抢一波都是正常操作，一遇到突发状况，城市里习惯了治安良好环境的人可能就当场吓到地板上一动不动尿裤子了，但他们就能迅速反应过来跑路。
你说没反应过来的？那当然是大自然筛选掉了，弱者生存嘛，反正又不是社会主义政府还要管人民死活干什么？
“都干什么？”
“马！马！马！”
“马什么马……干！”侍从转眼就见到着狂奔而来的十多匹蒙兀马，其中还有两匹高大的阿拉伯马以着每小时四十公里的时速奔来！
蒙兀马矮小爆发力差弱不错，可肩高也有一米二，体重更是在二百六十公斤到三百七十公斤左右，可以试着想一下一个四百多斤的死胖子以一秒十一步的速度飞速撞过来，而且这样的死胖子还有十多个，可想而知破坏力多强。
好在此前见到阿巴扎上台去打喇嘛脸的时候，就有人往广场周围的房子里躲去，毕竟公然敢跟喇嘛叫板，神仙打架自己不过是小民而已，溜了溜了不打逆风局。
反正谁赢就帮谁嘛，这种思维观念也是遭受一代代被统治者们所理解的智慧。
喇嘛赢到时候就出来欢呼佛祖功德，大师虔诚，迟早修成正果巴拉巴拉，逢年过节给喇嘛庙里捐个门槛赚点功德。
阿巴扎赢的话，那就出来喊一声穷苦人不为难穷苦人，从龙之功，紫微星下凡什么乱七八糟的，然后拉关系算自己和人家的亲族关系，什么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所以发达了能不能给我儿子安排个工作之类……
理解了吗？
可问题来了，他们的选择算得上事情吗？是值得道德制高点上指指点点的行为吗？
当然不，村民大部分人因为欠了村里唯一的苏鲁克巴丹尼几代人的钱，只有大约一百多个人才能够有着自己十多头到几十头不等的牲畜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像虎哥和刀哥这样居无定所过一天算一天的流氓无产也占了不小的比例，整个村里的情况甚至都不能算是什么财富橄榄型，而是只有三种区别。
苏鲁克、他的狗、想成为苏鲁克的狗却不能成为的狗。
以此，在广泛的贫困中进行道德批判毫无意义可言。
话说回来。
十多匹马就在街道上狂奔，广场上空有着十多个侍从以及那锅油，还有在台上被捆住双手的阿巴扎外就没几个人，那几头马顿时直接撞过来，一撞就把侍从撞飞出去，背部都砸在石块墙上抖落下来大片的灰尘，外表看不出来什么问题，实际上内脏都被撞碎，咳出一口血就昏死过去生死不知。
也有几个想三步蹬地上马，却被马往后高抬腿一甩蹶子，顺带把獒犬脑门给踹了，碰的一声马蹄铁和狗脑壳的对撞声比枪声还响！挥舞长鞭子打马也只能在马身上加一道鲜红的血痕，反而更会激怒马，于是马就开始咬人和用前蹄踹人！至于那些獒犬也不能阻止这些发狂的马，事实上除了少数几个獒犬，大部分獒犬基本上也想办法溜了。
至于那口滚烫到直冒泡的油锅更是被赚翻，一头马就这样滚到油锅里翻滚一下后大叫着带着一身热油狂躁乱窜，甩动着热油发癫一样乱跑一路见什么撞什么，身上毛都被烫个干净！
乱成了字面意思上的一锅粥，整个广场就是马追人，人追人，马赶狗，人赶狗的混乱局面。
一帮子村民都猫在门缝里往外探着，虽然这里的门都是没有锁，只用草绳子固定一下的，在里面身子挡着门板还是可以防止马进来的。
喇嘛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趁现在局面混乱着，小步跟过来的刀哥虎哥从巷子里找了条路溜到油锅前被油烫伤了半个脸的阿巴扎和阿巴扎的老爹面前扛住人就溜之大吉。
至于喇嘛也被巴丹尼和几个狗腿子给接走了，几个狗腿子也没有枪空有棍子根本拦不住那些发狂的马。
“你干什么老弟，我难得回来显摆一趟，你手下的刁民居然投了那帮子土匪强盗，你居然不管管？”喇嘛被巴丹尼拉到院子前，一脸埋怨。
“还放了马来撵人？还有天理吗？乱了套啊！”
“你啊你啊！唉！你不知道这帮人的利害，今天这么干彻底把我拉下水了！”不料巴丹尼自己转过头来跺脚无能狂怒。
“此前不是照样拿那帮子穷棒子来做法器，他们还得谢谢咱们让他们来世发大财，现在怎么回事，他们这是要造反吗？”
“我不过是在那边混得好，打算回来见见你，正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嘛。”
“锦衣夜行你也不看看上一个这么说的人坟头都找不着了！”
“造反那也和造反差不多了，自从康米人来了以后，你知道他们手段通天，过去的手段行不通了！”
“还愣在那干嘛？快上茶！”说着巴丹尼对着自己的三老婆吼道，后者应了一声就回到后厨端上来两碗茶后回到帘子后面如尊石像一般。
反正把妇女当做私人物品也是这个时候的情况，什么大老婆二老婆三老婆，只要没有生产能力养活自己，就一定最终沦为苏鲁克这样的依附品，不想被物化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参与社会分工生产和参军！
“宝格隆你晓得吧。”两人喝了一口茶，急躁的心情也逐渐平和下来，或许也有可能是认命？
“那兔崽子怎么了？”
“他死了。”
“什么情况？”
“他以为自己有百来号家丁，十多杆子枪，因为那帮康米人不让他种阿片，于是他就断了上缴的粮食，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们直接派了几辆漆黑的金属铁王八过来，黑压压就这样撵过来，最快的马跑得没它快在山上就被碾死了，他们那帮人好不容易才把宝格隆从铁王八上抠下来！”
“啊？！铁王八，难道是战车？！毛子有战车？”喇嘛惊叫一声，下意识站起。
“废话，你他妈还知道啊，在蒙兀待了那么多年连毛子有啥都不知道！”
“再看看墙壁上的这些枪口，都是那帮刁民打的！”
“现在怎么办？老弟，我不想死！”
“还能怎么办，把阿巴扎放了，装作无事发生呗，然后你带的那一车财物赶紧匀一半给他们那个农场送过去，求人高抬贵手。”巴丹尼也是服气了，自打两个月前就意识到风向大变想埋头做鸵鸟等风头过，结果这转手傻逼亲戚就把刀子和借口给了那帮康米人，真是服了！
说着喇嘛捂着胃部，面部扭曲起来，一只手抓着心口，嘴里哆哆嗦嗦像是含着一只蜈蚣一样，勉强挤出来一句：“弟，我的……我的肚子好痛！”
“不会是你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是说被鬼上身吧！别吓我老弟，老哥知道你接触那么多人皮人法器……哎哟！”说着巴丹尼自己也表情扭曲了起来，额头的青筋都盘了几条龙，捂着肚子顿时差点没从炕上翻下去。
“怎么回事……有人下毒……”
“谁！谁下的毒？”
“是我，老爷。”一动不动的三老婆像尊石像一样，用着一种诡异的眼神直勾勾如勾魂一般盯着巴丹尼，就是连尿也被吓得缩了回去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下毒，难道我待你不薄吗？”
“老爷，我在一个月前过了考核期，我是康米人。”这番说辞顿时没把两个人给吓着。
“你——哎哟！”
“里面是拿来除草的农药，等会儿老爷就要上路了，大家都期盼着您快点从人世离开呢。”
“我也要给其他同志带路去了，两位珍惜自己的最后时光吧。”说着三老婆就像只挣脱着鸟笼的金丝雀一般蹦跶着出去。
只是巴丹尼捂着肚子，痛了大约一会儿，身体发虚，口里止不住往外吐着呕吐物，腥红的带绿水的半固液体状泼了一地。
两个人勉强互相搀扶着自己，仿佛一条狼扛着一条狈一般，大口喘气着，酒窝深深陷下去，裤裆也绷不住发出着异味和填充物。
“他妈的，这个死贱货……”
“哎呦老弟，扶我一把，别丢下我……”喇嘛也不好受，甚至和他这个苏鲁克不同，喇嘛自己天天因为接触拿活人制作的法器，抵抗力一直很差，而且身上多少有些并发症。
“他妈的……咱们得快走，小五！小五你他妈人在吗？”
“小点声，我怀疑你家那个五婆娘也可能跟康米人混了，再说要是把人喊回来怎么办？”
门帘再次被挑开，这回是五老婆，顿时搀扶着在炕上的两人松了口气。
“小五，我们中了毒，被那个小三贱货给下了什么农药毒，赶紧喊人来——”
一听到两个人中了毒，顿时五老婆顺手就拿起着桌上的瓷瓶，直接一头砸在巴丹尼的脑门上，哐当一声顿时巴丹尼的脑门上就爆出一片血红！
“你干什么？！”
砸完就跑，五老婆顿时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因为很简单，因为前三天她也刚刚好通过考核期，被拉入康米队伍继续在这里潜伏。
至于此前为什么三老婆说茶里面下了农药，那当然是因为五老婆压根不知道三老婆也是狼人，发现她手里不知何时拿了农药，为了防止自己人被毒杀就抢先一步把农药换成了泻药，结果也是喜人的。
“天下何人不通共……天下何人不通共啊……”被砸中的巴丹尼昏过去前是这样说着。
“老弟，老弟你撑住啊！撑住啊！来人，快来人啊！”
说着喇嘛也是豁出去，几乎全身的力气扛着巴丹尼出去，出去就看到着大院的大门正在被撞着，从墙壁上的枪眼就能看出来大群的老农正在扛着攻城木撞门，一人一杆带红缨的梭镖枪，有的还有老旧的水连珠，顿时吓得喇嘛亡魂大冒。
工农协会，以安放在五个地块的康米人为核心组建的，主要是吸纳着农民和工人的组织，并且还有轻度中度残疾的苏联红军老兵对他们进行组织军事训练。
此前就有工农协会的农民实在揭不开锅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请教着老爹，老爹就直接带着工农协会的人前去村里最大的苏鲁克家里，三百多号人扛着攻城木和红缨枪水连珠在大院前坐着板凳，也不打就这么坐着搞大示威。
直接就把苏鲁克整不会了，急忙出来询问各位大爷大妈大婶干什么，人家回答就这么坐坐，没事没事，最后就三百多号人在苏鲁克家吃饭吃到苏鲁克带着少部分金银细软跑路为止。
你可能会说这是强盗行为，那我得说，如果不这么干的话，那么整个村子会把所有粮食和周围的树皮草根聚在一起，然后煮一大锅吃下去，吃完就抛下村子去各地一路乞讨一路卖身卖孩子，然后大部分人在路上饿死。
那么现如今能够组织起来人进行反抗，那么为什么不这么做？只许苏鲁克他们让自己背上几代人都还不清的债务，只允许他们说自己的财产都是辛苦劳作换来的，不允许我们一刀砍死他们大块分金大口吃肉？再说他妈的我们自己不辛苦吗，说得好像穷鬼都是因为不勤快导致的？
所以一旦在先进思想武装和武器武装的情况下，工农协会取代原有的富农阶层和苏鲁克阶层的大趋势就不可避免！
开润！
可是往哪里润呢？
说着就急匆匆跑过来着狗腿子，很明显是此前给巴丹尼带路的那位，点头哈腰扛着巴丹尼就打算走。
“带我一个！别丢下我！”后面的喇嘛哀嚎着。
“你是？”
“我是你巴爷的老哥，带我走，我可以让你做我的力士，到时候什么都可以给你！老婆金银都有！”
只见狗腿子喜上眉头，发出着吃奶的力气把两个肥硕的猪扛在身后，顿时
“等等，不是那里，不是那里！”
话还没说完，顿时他就和巴丹尼一块儿被扔了出去，一阵天旋地转后，头顶上就都是一堆仿佛看到了两只金猪头的穷鬼。
实际上真正的革命者是少数，大部分时候人还是比较现实的，他们只看得到农场的到来会发生什么改变，他们也只会看到战神坦克把土匪尸体拉到村口焚烧，他们也只能看到几个医疗女仆悄悄上门给躺在土炕上准备等死的家里顶梁柱打针和喂蛔虫糖。
如果认为他们不懂黑格尔，不懂辩证唯物，不懂哲学就无法参加革命也是错误的，如果要说的话，先锋队是革命的领头人，他们则是作为主体的同路人，想要让他们支持革命当然是需要付出细心和努力，以及敌对阶级的稀烂。
如果不是巴丹尼让这些接苏鲁克和农民背上债务，如果不是巴丹尼把三老婆的一家逼死强娶，如果不是巴丹尼故意让五老婆的丈夫染上毒瘾，如果不是喇嘛非要拿农奴的皮来做唐卡、把人的器官来做法器，那么他们最多看革命者也不过是一条未变成恶龙的恶龙。
不过这样的道理巴丹尼不知道。
巴丹尼半昏迷着，嘴里还在囔囔着：
“天下何人不通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