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蔫儿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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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锅店内,大伙围坐在一起等开餐。

    锅中浓汤烧开冒出团团热气,一碟碟被片好精致摆盘的新鲜牛肉陆续端上餐桌。

    “死咸鱼怎么还不来?”

    “龙虎武师”四个人打电话轮流轰炸还没到的那位。

    “喂,就等你啦!”

    “等了你三年又三年!”

    “系麦坐轮椅来噶?”

    张贤余没有坐轮椅,但情况也没好多少。

    他拄着拐姗姗来迟。

    “别催啦,命都只剩半条还来捧场你们就知足吧!”

    “师兄你怎么搞的?”晓路关心道。

    “说来话长。”张贤余就近在张施英旁边的空位坐下,“去了家黑心跌打馆做调查,差点被师傅把腿按残。”

    他啪地把黑心医馆打折宣传单拍桌上,“千万别去这间,蒙古大夫来的!”

    “行了行了,人到齐就开饭,再讲下去锅都烧干了。”张施英及时掐断话头回归正题,“庆祝下信珍拿了第一!”

    “耶!!!”众人欢呼,鬼哭狼叫引得其他桌侧目。大伙压低声音碰杯,然后开始端盘子往锅里倒肉。

    “你们快点捞肉吃,这桌上姓张的个个饿死鬼投胎,手慢点渣都没得剩。”张贤余一边抢没涮熟的五花趾一边提醒陆信珍和晓路。

    一把大漏勺在锅中横扫将翻腾在高汤间的肉片一网打尽。

    张施英赶紧连勺带肉塞进陆信珍手中,“勺子给你,别被抢走了。”

    “小妹!”张施舞抬手叫服务员,“五花趾,胸口油再来一碟。”

    说完转身问张施英:“阿哥这餐你请对吧?”

    张贤余插嘴:“对对,年纪最大的请。”

    “老板,吊龙加一盘!”

    “唔该,匙柄加两盘。”

    “牛丸,牛百叶各加一份。”

    “雪花肉加两份,再来份炸豆腐谢谢!”

    所谓亲戚,就是用来攞着数占便宜的。

    店内喧闹,火锅热气升腾飘向顶灯,在明亮的灯光下扭成欢快姿态。

    吃过一轮,众人靠着椅子中场休息。

    大漏勺盛着几条皇帝菜在汤里漂浮。陆信珍问:“谁要吃青菜?”

    饭桌安静。

    张施英伸筷子在勺里夹出一半青菜,转眼对上张贤余的视线。

    “干吗?”

    张贤余斜乜他一眼朝陆信珍说:“信珍,食肉动物转性吃斋八成是没安好心。”

    陆信珍不明所以。

    张施英:“喂喂,又想撩架是不是?”

    张贤余指着他笑:“我说错了吗?刚好龙虎武师也在这,你问问他们。”

    话题转到张施英身上,大家七嘴八舌开始爆料。

    什么偷了施虎的习题答案再转手卖回去,和崴脚的施诗比赛谁跑得快赢走她一盒朱古力,给已经没牙的二叔公推销两大箱防敏感牙膏,然后又试图卖给他混合坚果最后被小叔公打跑。

    晓路差点笑翻到地上,陆信珍也被笑得呛住连连咳嗽。

    “你说缺不缺德?”张贤余起哄,“他这就叫……就叫蔫儿坏!”

    “我哪有?”张施英喝一口荔枝汽水,手撑在台面,听着大家对他的“讨伐”淡淡辩解:“施虎写作业总是偷看答案,施诗吃朱古力蛀掉三颗牙。我明明是为你们好。”

    “那二叔公呢?”

    “他自己说绝对不会被卖保健品的骗子骗钱,我就试试喽!”

    哈哈哈哈哈哈。

    “是啊,你对我们算手下留情了,对外人更过分。”张贤余把粿条倒进火锅,接着抖落张施英那些陈年旧事,“这衰仔小时候不是经常被流氓追着打嘛!”

    他们又讲到小时候张施英在国外读书被人误会家里是混道上的事情。

    “也说点别的吧,回回都拿我的糗事出来说。”张施英趴桌扶额。

    粿条烫两下捞出,点上沙茶酱伴着牛肉清汤再咬上一口煮了很久的白萝卜,潮汕打边炉的最后就是要用粿条收尾。

    “然后呢?”旁边弱弱的声音飘出。陆信珍全神贯注,坐直身体满脸期待。

    “人家揍他不冤!”施龙继续说,“他骗人要拜码头先纹身。”

    “哈哈……”施舞想起这事狂笑不止。

    “怎么怎么怎么?”晓路让他们卖关子勾得好奇心大起。

    张贤余胳膊碰碰她,喝口茶淡定解密:“要拜码头先纹身,然后他就让人家在屁股上纹了米老鼠。”

    噗!

    笑声再次引人侧目。

    “小声点!”

    一桌人趴在桌上笑得抖啊抖。

    “阿哥干的那些稀奇古怪事说三天也说不完。”

    陆信珍也笑,看着身旁。

    张施英用口型问:“怎么了?”

    陆信珍漾开笑容,低侧着头,抬手挡住脸悄悄说:“坏蛋。”

    晚饭结账,是坏蛋埋单。

    大伙在饭店门口告别,陆信珍三人打了辆车回家。

    “应该我来埋单。”车子开了一会,她小声对后面说。

    张施英瞥一眼身边睡得四仰八叉的人,笑道:“我们俩还用计较这些吗?”

    陆信珍脑袋转向窗外,憋住笑意:“为什么不计较?”

    “真要我说?”张施英扒住前座凑过去。

    “珍珍。”

    “老婆——”

    “信珍,这餐吃掉半头牛都不止,花钱的事当然要交给张施英!”

    后座另一道声音传来,让还在耍花腔的小情侣一惊,瞪大眼回头。

    张贤余不知何时睡醒,瘫靠在后座一脸平静。

    刚才两人的对话也不清楚被他听见多少。

    陆信珍吓得潮汕话都蹦出来了:“叻,叻清噢?”(你醒啦?)

    张施英顿了顿,试探道:“咸鱼,死咸鱼?”

    张贤余打个哈欠坐直身体,“大家朋友一场,请顿饭客气什么?”

    “你倒是挺会慷他人之慨。”张施英靠在后座冷笑,听他阴阳怪气就知道后面和信珍调情说的话大概是没听见的。

    “你也是周瑜打黄盖,都在笑你埋单还要摆pose知道吗?”

    “怎么?不能摆吗?等信珍社区比赛拿第一我继续摆pose。”

    张贤余语塞,抬手指指他,又放下叹气:“算了,你爱摆什么摆什么。”他话头转到比赛上,“信珍,社区赛开始准备了吗?要不要帮你做宣传?”

    陆信珍摇手,回头笑:“不用啦!”

    社区赛就是常规美食比赛。由于他们社区靠近大学的缘故,这一带小饭馆特别多,因此比赛也分为几大组。

    陆信珍参加的是卤味组,算上她一共有十家店参赛,其中也包括陆记。

    “臭紫!”

    陆记店内,一家人围在茶台招待客人。

    来的是社区股份公司的董事,小时候跟陆父是邻居,硬要说的话也能扯上点亲戚关系。

    “鹅佬!”姓张的董事拍着男人肩膀安抚,递上一根烟。

    “你女儿来嗒,不要骂那么难听。”

    陆母:“她偷我们的方子出去卖还要诋毁家里。物依去死!”(打死她。)

    陆父夹烟的手挥开滔滔不绝的妻子,另一只手将烧开的水倒进小茶壶,然后倒出茶汤在三个小茶杯中,“来呷!”

    呛人的烟堆聚在一方角落,斜阳透进窗户,照出一片愁云惨雾。

    “能不能让她退赛?”陆父沉声问。

    董事放下茶杯,为难:“如果自己报名还好说,但她是代表学校参赛。”

    个人报名还能在个人资格上挑挑毛病卡名额,c大正儿八经搞比赛推出的人选如果被取消资格岂不是拂了整个学校的面子?

    “唉!”

    “鹅佬啊你怕什么,她的手艺不是你教的吗?”

    陆母瞧一眼陆父,接过话:“她蛇蝎心肠谁知道会做什么事害人。我们给她找好人家结婚,她就恩将仇报联合外人在网上抹黑我们要搞垮陆记,你看陆记现在没生意啦!”

    张董事听不下去,陆记出事他是知道的。“你们自己做生意也要守诚信,况且怎么会是女儿抹黑你们,亲生的嘛!”

    陆母晃手表示不赞同,弓着身子探出去头继续告状:“那个爆料的凤城观察就是董事长的堂弟,我们当时是把那讨债仔介绍给了董事长二哥的儿子。“

    “你们跟贤宗家相亲啊!”张董事听罢,喝下新泡的一轮茶也不再多留。

    临走前敷衍安慰他们:“想太多了,贤宗一家不至于害你们。”

    他看着蔫头巴脑坐在一边始终不发一语的陆信嘉劝诫:“嘉仔,你照顾好身体,生生性性帮家里把店做好。”说完直接走人,留下一家三口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哼,蛇鼠一窝。都是姓张的怎么可能帮我们?”陆信嘉起身离开。

    “弟啊!”

    “我去上厕所。”

    “你下午去了七八次,漏屎喔!”陆母问他。

    “是啦!”

    茶台只剩夫妻两人。陆父心情不顺指着旁边撒气:“看你教出来什么东西!一个个都是讨债仔!”

    陆母低头不敢说话,默默拿起打火机给丈夫点上烟,见着男人消气才又开口问:“现在怎么办?”

    燃着的烟草烧出呛人烟味弥漫至整个大厅,餐厅不允许抽烟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陆父抽了会烟,直接将剩下的烟屁股丢在接茶台剩水的红桶里,说道:“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什么意思

    ?”

    热水缓缓浇在茶壶上,手拉壶倒出茶汤。

    关公巡城、韩信点兵。潮汕人泡茶也有一套自己的讲究。

    他捏起茶杯慢慢饮下,等到陆母起身准备回去时才说:“阿弟上次找的那几个硫酸脚你认识吗?”(硫酸脚: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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