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
食堂关门,陆信珍独自回家。
张贤余今晚要在单位通宵,张施英也要上课。她打开冰箱拿出剩下的炸粿,想了想又放回去转而从柜子里拿出高筋面粉和苏打饼。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她不能被白天的事影响心情。
陆信珍将围裙套在脖子上系好,顺手拆开饼干叼在嘴里,两手捏住袋子将面粉倒在桌上。
围起来的面粉倒入水揉搓成絮状再按压成团,经过几次按压再倒入蓬灰水揉搓然后醒发半小时。
她看了眼手表,趴在桌上。肚子还在咕咕叫,陆信珍抓起一块苏打饼闭眼睛嚼。
这两天她身心俱疲,得空闲下来就累得想闭眼。
张施英一回家就见到个小面人蜷在桌边,嘴里还叼着半截饼干。
他晚课拖了点时间,去食堂的时候已经关门。
“珍珍?”
他轻轻扯下被咬住的饼干,饼干直接被拿出,上面还印着小半圈牙印。
张施英把它放在桌上,手抚摸陆信珍的发丝,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嗯?”
“去睡吧。”他直接把人从椅子上打横抱起来。
“等一下,我的面!”
“明天再做吧?”
陆信珍挣扎着从他身上跳下来,“明天就来不及了。”
她将醒好的面再次加入蓬灰水继续揉搓。
“又在研究什么好吃的?”张施英坐下来看她揉面。
陆信珍笑而不答,反问:“吃饭了吗?”
“给我做的?”
她拿起一片苏打饼塞进张施英嘴里,又继续手头的工作。
面团经过不断搓揉醒发完成了初阶段做面部分。
接下来就是遛条。陆信珍打开手机看一眼笔记,然后两手抓起面团两端抻长旋圈。
“陆老板,你又在哪里偷师学艺?”
陆信珍将旋成麻花的面团甩在案台上,抹上油揉搓两下开始拔剂子。
“北区的面点师傅过来喝茶,顺便教了两手。”
“北区的师傅不是做竹升面的?”老师傅在北区还专门有个大档口给他用竹子压面。
“我说的是楼上西北面点师傅。”陆信珍把剂子拉开对折,往复几次。
“再说做竹升面的大师傅也不是只会做竹升面。”
说话间,面条已经拉好。
“哇,好厉害。”
“成功了?”陆信珍自己也吓一跳。这是她第一次拉面条。
拉好的面放一旁,她又拿起一块剂子拉开,往复几回,细长均匀的面条撑在双手间。
“我能不能试一个?”张施英兴致勃勃,一边说一边伸手拿起一团剂子准备“祸害”粮食。
“慢一点,右手收住。”
陆信珍边说边把拉好的面条端进厨房。
水烧开,她把面条下锅,又在另一边坐上高汤。
张施英也把自己拉好的面捧进来。“珍珍,这些能下锅吗?”
陆信珍瞥见他手里粗细不均的面条乐不可支:“放这吧,你先出去等着。”
面条煮好,她拿出两个大碗盛好煮开的高汤,然后把面放入,接着又拿出小煎锅摊了两个荷包蛋盖在面上。
当初生日吃到的长寿面,现在她一模一样做给张施英。
“生日快乐。”陆信珍说。
两碗面放在桌上,她将其中一碗端给张施英,另一碗张施英做的粗细皆有的面条则留给自己。
张施英盯着碗瞧了一会,握住她的手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谢谢。”
大学以后他忙于学业和工作,渐渐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张施英将头靠在陆信珍肩上,眷恋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前两天跟你吵架,现在还生我气吗?”陆信珍问。
“吵架?你会跟我吵架吗?”张施英坐直身体,点了点她的鼻尖,“你这么通情达理的人怎么会吵架?要是吵架那一定是我做错惹你生气。”
“花猫百舌。”
张施英笑问:“什么意思?”
“油嘴……”
话语被堵在口中,他揽过陆信珍吻上她。
唇舌相触,如绽放的花苞,两人由着感情释放,在一次次亲密中确认彼此心意。
“我有话跟你说。”
陆信珍抵上对方额头浅浅喘息,双手捧住张施英脸颊。纤长的手指略过双眼,抚上耳尖,在耳垂轻轻摩挲。
“等我,再给我点时间。”
她不想把婚姻当成买卖。她遇到了情投意合的人,那一刻陆信珍对婚姻有了期盼,自己不再是柜子上待价而沽的货物。
她想要得到父母对自己真真正正的承认和祝福,等到那一天她会带着爱人去见他们。
“好,我等你。”
握住的手放在嘴边亲吻,张施英郑重承诺,“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我不委屈。”陆信珍抱着他。她知道在张施英这她永远不会受委屈。
拥着的温暖透进心里,给了她无限的勇气。原来相爱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相互信任,一起成长,彼此理解。
陆信珍称心喟叹,头靠在对方肩膀上,感受怀抱的温度。
“珍珍。”
“嗯?”她环抱着人,心里一股满足。陆信珍甚至想就这样一直拥抱着自己的爱人。
张施英:“……面条要坨了。”
“哇,忘记了!”
临近期末,食堂人流迎来小高峰。
“老板,一份鹅腿饭。”晓路盯着递到眼前的餐票迟疑,然后转身叫一旁正在炒粿条的陆信珍。
“一份鹅腿饭。”男人看向她们又重复一遍,将皱巴巴的餐票放在桌上。
南一食堂现在不对外营业,这张餐票已经是一周前的。按规定餐票当天购买当天使用,过期作废。
“你好,食堂现在不对外营业。你的餐票不能用了。”陆信珍认真说,“而且餐票也已经过期,你问问窗口能不能退款。”
“啊?我是看了抖音专门过来你家吃饭的。”男人一听不卖,在档口前堵着不肯走,“老板我是你粉丝,你通融通融。”
“这……”陆信珍手里捏着餐票踌躇,最终将票还给他。
“餐票过期了我收着也没用。鹅腿饭就当送你吧。”
她说完从钩子上取下卤鹅切了只鹅腿利落切块装盒,然后打包递给男人。
男人拿过餐盒没说话,直接把餐票扔在桌上快步离去。
“哎,你的票不要啦!”晓路拿着票喊他。那人头也不回地离开食堂。
“好奇怪。”
“算了,可能就是来尝鲜的。”陆信珍转身将餐票丢进垃圾桶。
这事本以为是个小插曲,陆信珍也没放在心上。
当天下午,男人端着饭盒气势汹汹走进食堂找茬,“你们老板呢!食堂谁管?!”
南一主管从角落走上来,男人瞅他一眼直接把饭盒摔在桌上骂道:“你们饭里吃出蟑螂!”
他粗声粗气,说话声极大,周围已经有人举手机在拍。陆信珍一眼就认出这个人,远远透过人群与他相望。
“就是她!”男的指着陆信珍吼道,“中午就是买了她家的卤鹅饭。”
主管朝陆信珍招手。
“饭是我档口出的。”陆信珍摘掉围裙走出去。
“你看,她承认了!”
“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南一不再对外营业了吗?现在还出现这种问题!”主管压低嗓音斥责。
陆信珍望着那盒没动过的饭上一只拇指大的死蟑螂插在饭里解释:“我档口的饭都是现切现装,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况。至于对外营业……”
“我们说了不对外售卖,当时是你堵在档口不肯走非要买的!”档口出了事学生一下子全跑了,晓路索性跑出来帮腔,“你的餐票还是一周前买的,我们收了也不能用,这份饭其实都算送你的。”
“那你也不能给我一份这样的饭,这能吃吗?网红店原来是虚假宣传啊!”男人大嗓门嚷嚷。
“客人,这样,我们先去里面谈好不好?”人越围越多,主管带着人往窗口售票的小办公室走。
陆信珍的档口也被立刻关停,她跟着两人一起来到办公室协商解决。
“您看餐票钱我们退给您怎么样?”主管好声好气招待人坐下。
“光退饭钱就完了?”男人高声质问,“我要赔偿!”
要是外面的饭店可以协商整顿饭免单,他们食堂这种小档口就算免单也赔不了几个子。
主管从旁边水壶倒出热水双手递给男人,“可以,我们以三倍的价格赔偿给您。”
“不行,赔一千!”对方显然有备而来。
陆信珍瞪大眼睛,她原本还被男人咋咋呼呼的喊声吓得一愣一愣,一听要赔这么多钱立马精神清醒。
“这么多!?”
“法律白纸黑字写着的,不给我就去消协告你们!”
“我自己出的餐自己还不清楚嘛!厨房里每项操作我都是按规定来的。”陆信珍着急辩解。
真要是自己档口卫生有问题她赔多少都认。但是她的厨房每天都严格按照规定来打扫,怎么可能让这么大的蟑螂爬进饭菜。
“那蟑螂是怎么回事?”
陆信珍忽然想起什么,“主管,调监控能确认吗?”
“能。”主管也被吵得头大,一听监控马上想起来还有这茬,“我给主校区监控室那边打电话问问。”
“监控能看清楚吗?”男人站起来。
陆信珍仰头叉腰,“高清的摄像头,很清楚呢!”当初为了规范食堂员工操作而安装的监控,现在恰好能证明她的清白。
“现在可以看,我们过去吧?”主管挂掉电话对他们说。
男人磨磨蹭蹭,“你们是觉得我在讹人吗?”
“不是这样的,既然有监控我们一起去确认,也好给您个交代。”
“我要的交代就是赔钱。”
“赔偿您放心,只要确认过属实我一定足额赔给您。”陆信珍斩钉截铁保证。
男人被她的话堵得没辙,不吭声走在后头。三人在半路上经过一个岔路,眨眼功夫那人就不见踪影。
“人呢?”
主管和陆信珍等了半天,又在附近找了他半天,最后确认人的确跑了。
“你还要看监控吗?”主管问。
陆信珍沉吟片刻回答:“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