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歌舞
早饭后，张施英还要去学校取个文件。
“贤余在楼上吗？”
“他吃完就回去睡了。”陆信珍跟着人走到玄关，把鞋柜上的钥匙卡递过去。
张施英一把将人抱住在脸颊上亲了一口，“等会回来就一起去古街。”
“嗯。”
他顺着脸颊一路吻上嘴唇，舌尖抵开双唇将怀里的人压在墙上缠绵。
陆信珍几乎喘不过气来，嘴张开一分便多一分唇齿的纠缠。她攀上张施英肩膀，纤细的手指揽上脖子一路伸进对方发间，说不清是想拉开还是想贴近。
一声嘤咛从她唇中溢出，张施英才放开人恋恋不舍在她唇瓣上轻啄。
陆信珍捧住张施英的脸颊与他额头相抵，柔声嘱咐：“快去吧，路上小心。”
两人都是初恋，正是糖黐豆一样分开一阵都想得不行的时候。
送走了人，陆信珍靠在墙上傻笑，半天才清醒打起精神。
上次买的咸梅吃完了，贤余一直吵着要吃自家腌的。这个“自家”当然指的是陆信珍。
她戴上围裙，进厨房把买来的青梅洗净晾干。
腌咸梅是潮汕一带传统腌制品，可以拿来做排骨和蒸鱼也可以加工成话梅当零食。腌好的咸梅能放很久，生病咳嗽的时候放一颗泡水喝也可以缓解咽痛。
腌咸梅制作过程并不复杂，就是腌的梅子清洗和晒干费时间。
陆信珍将处理好的梅子放入罐中，把准备好的青梅放进盆中与盐三比一的比例混合腌渍。
做好后，她看一眼时间还早，又开始思考做什么午饭。
贤余今天休息，按习惯就是在家睡到自然醒吃吃吃然后继续睡到自然醒。
陆信珍打算凑合一顿做汤粉但汤粉容易吸汤，等人睡醒再吃口感也不好。她想了想从冰箱拿出昨天芋头扣肉剩下的五花肉准备做粿汁。
粿汁不同于粿条，粿汁皮呈三角状卷曲晾干，吃的时候用沸水泡开。
陆信珍洗净大米用破壁机打成浆过筛倒入锅中慢火煮开。
家里还剩些南姜正好用来做卤。她把南姜、蒜头等卤料放入锅中加酱油、老抽、冰糖、鱼露和炸葱油与五花肉一起卤制。
鸡蛋煮至七八分熟后她从锅中捞出放入腊肠继续蒸煮。
张施英取到文件回家，闻着香味走进厨房。
“给贤余做了粿汁，要不要吃一点再去看英歌舞？”陆信珍问。
“好，那就吃完再去。”张施英洗了手帮忙剥蛋壳，“珍珍，这锅米糊干什么用的？”
“哎呀忘了！”陆信珍赶紧把米糊搅起防止粘锅，然后将粿汁皮放入米浆中，“把鸡蛋放进卤锅里再煮一下。”
煮好的粿汁连着米浆一起盛出放入碗中。陆信珍把卤好的肉和腊肠卷章切片码放在碗上浇上卤汁。鸡蛋刚好熟透对半切开，蛋清还浸着卤汤。
“可以吃了。”陆信珍将碗端出。
“我去叫贤余下来吃饭。”
“让他睡吧。”她拦住人。米浆和粿汁皮已分别备好，等他醒了自己加热再淋上卤汤就能吃。
“你别惯坏他，该起床的时候不起。”
“放假叫他多睡啦！”陆信珍纵容，“睡够了才会精神好。”
“好什么好，他以前读大学可以跑全程马拉松，现在跟着我跑两公里都鬼吼鬼叫。”张施英舀一勺卤汁放进碗中，“要是比掰手腕他肯定比不过你。”
陆信珍让他逗笑，一边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张施英一边说：“我力气哪有那么大？”
“你力气好大的，前天踩我那脚到现在还有点痛。”
张施英的胳膊被狠狠拍了一巴掌。
“力气大又不是丢人的事，我在夸你。”
“哪有女孩子被夸力气大？”陆信珍戳着碗里粿汁嘟囔。
“力气大才能保护自己，女孩力气大很好，像你这样最好。”
“好了赶紧吃饭，等下赶不及看英歌舞。”她难得放假一回全部期待都放在等会看英歌的事上。
两人饭后开车到古街附近。这时临近表演时间，古街早早封路不让车辆通行，周围的道路也被赶来观看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张施英把车停在附近小区然后和陆信珍走到古街上。
古街两旁道路人头攒动，中间有警察来回开着小电车开路疏导人流。
他们到的有点晚，前面最好的观看位置早就被占上，陆信珍踮起脚尖仰着头再怎么努力看也只能看到后脑勺。
远方锣鼓声渐至伴随整齐划一的敲打节奏，气势如虹的吼声震慑前方让人群不自觉开出一条路。
英歌舞有传说起源于古代傩舞，是集武术、戏曲等多种元素的舞蹈。有驱祸避恶，招福献瑞的作用，在潮汕一带广泛流传。每当游神赛会或者过年祭祀的时候都会有英歌舞队在前棚开路。
“前面好热闹。”围观的路人纷纷举起手机。张施英眯起眼看了半天觉得新奇又迷惑，“怎么像功夫一样还有阵法？”
陆信珍站在后面什么都看不见，只好一跳一跳看着走过来的队伍解释：“英歌舞就是有武术在里面，走的步法是有讲究的。”
远方大概三十人左右的队伍渐行渐近，每个人手持英歌槌配合步法阵型有节奏的敲击，在现场看很难不被震撼。
张施英看了一会突然转头望向身旁。
“怎么了？”
他忽然蹲下，在陆信珍没反应过来之前把人扛起来骑在自己肩膀上。
“这样能看清楚了吧？”
陆信珍从矮人一截突然变成鹤立鸡群。周围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这回她是能看清楚了，可别人也能看清楚她了。
“让我下来，别闹了快让我下来，施英！”
周围人纷纷侧目，把陆信珍羞得面红耳赤，两只手扑腾在张施英脸上挣扎着，差点从上面翻下来。
张施英笑个没完，胳膊抬起挨了几下打，搂住人哄道：“想让你看清楚。”
“人家都在看我。”陆信珍小声埋怨。
英歌队伍已经走至他们前面，张施英把陆信珍揽在身前抱起来，胳膊环住她大腿让人几乎坐在自己胳膊上。
“我没看过这个，那些人演的都是谁？”张施英仰头眺望前方英歌队。
陆信珍一只胳膊环住他脖子，另一只指着前面说：“梁山好汉，英歌一般跳的是梁山好汉营救卢俊义的故事。”
一个着黑夸衣头戴罗帽的英歌演员拿着假蛇翻腾而过。陆信珍拍拍搂住自己的手，指着那人说道：“拿假蛇的那个是时迁。”
时迁舞蛇探路，走在英歌队伍最前方。后方英雄好汉随着锣鼓声排开放射状阵型，忽而震声齐吼，场面振奋激昂。
人潮随着队伍流动，让张施英有机会走到前排。
陆信珍从他身上跳下来，被圈在身前。
“英歌有慢板、中板和快板。”她举起手机拍照，耐心给张施英讲解，“我觉得中板最好看。”队伍阵型变化，从圆圈变成两两一对，挥舞手中英歌槌对招，激昂的节奏引得观众连连叫好。
“后面的怎么没有时迁？”
“有些地方不讲究时迁领路，你看，时迁在后面呢！”
后一支队伍大鼓节奏庄重缓慢，随着旌幡扬起自有一股威严震慑四方。
英歌演员步法沉稳，手持短棒挥舞，姿态雄浑舒展，配合脸上夸张浓烈的油彩隐隐让人起了敬畏之心。
张施英又将人往怀里带了带，脸靠在陆信珍发丝间嗅着她的味道。
他们被人群挤着向前挪动一些。张施英尽量撑开手臂为陆信珍扩出空间，“挤不挤？”
看着她难得露出开朗神态让人忍不住动容。
“以后也一起出来玩。”
“嗯！”
陆信珍突然又拍拍他指着后面兴奋道：“女子英歌队！”
不同于其他队伍，女子英歌队分列两排分别着红绿两色戏服。脸上妆容也不像前面队伍夸张。尽管妆容简单气势上却丝毫不输前面。英歌槌舞得整齐划一，步法阵型变换也干净利落，吼声响彻长街，让观众掌声连连。
看完巡演，两人又在街上吃吃逛逛。陆信珍一手拿着奶茶一手举着手机把刚才拍到的画面凑到张施英面前，“你看你看，黑须是李逵，红须是秦明。”
“看你玩得满头大汗。”张施英掏出手帕在她额头印了印。
陆信珍仰头让他擦汗，瞥见张施英手里已经空掉的奶茶杯把自己手中的递过去，“你喝我的。”
张施英拿过她的奶茶拎在手中，“前面有糖水铺，要不要去里面歇会？”
陆信珍搂住他胳膊，笑眯眯点头。
这间糖水铺开了三十多个年头，店面一直没装修过，铺子里墙面斑驳，轻轻一碰衣服上一片墙灰。就是这样一间老铺子里面广式糖水做的味道一绝。
两人要了一碗海带绿豆沙和白果腐竹百合糖水。张施英点完单坐回位子从旁边抽出两张纸擦台面。
“一会还想去哪里，晚上出去吃吧？”
“贤余还在家，晚上回去做饭。”陆信珍拿过他擦的纸巾继续擦自己的台面。
“不要管他，少吃一顿饿不死的。”
话音刚落张施英胳膊上被拍一下。
陆信珍打一巴掌揉三揉，摸着张施英的手哄道：“回家吃了，我做排骨煲仔饭。”
隔壁桌飘来一股炸东西的酥香味。
张施英不自觉顺着香味转头。旁边点了一份炸鸡柳，刚出锅撒上椒盐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酥脆的鸡柳蘸上甜辣酱，一口咬下脆皮嘎吱作响。
张施英深深看了一眼，又扭回头望着玻璃台面下的菜单不说话。
“怎么了？”
“没什么。”
老板将糖水端来，陆信珍抬头说：“老板，再来一份隔壁那桌一样的炸鸡柳。”
“珍珍。”张施英双眼亮晶晶。
“干嘛这样看我？”
“我以为你不让我吃这些。”
“你想吃我又管不到。搞得我好像很可怕一样。”陆信珍握住纸团咕哝。
“不是怕你是尊重你，我不想做你不喜欢我做的事。”
陆信珍吃下一粒白果，甜滋滋带有股独特香气。
“炸的东西吃多了热气，肉吃多了容易不消化……”女孩子多吃菜才健康。妈以前常常这样叮嘱她。
陆信珍默默喝起自己碗里的糖水。
她不是不喜欢吃，是她想做听话的小孩孝顺父母，从前信嘉总是吵吵闹闹逼爸妈买炸鸡零食。爸妈拗不过信嘉，无论刮风下雨只要信嘉想吃东西都会带他出去吃。
“……父母也希望小孩能健康平安，要少吃这些，少让父母操心。”
回过神，陆信珍笑着拿签子扎起一块鸡柳给张施英：“我没有不喜欢你吃这些，是我不能吃这些。我不想做父母不喜欢我做的事。”她越说声音越小。
张施英扎起一块鸡柳蘸上辣酱递给陆信珍，神秘兮兮说：“你尽管吃我帮你保密。”
他拍拍陆信珍脑袋：“我喜欢你吃这些，你要多吃肉，多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