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
陆信珍打开手机,发现自己被拉进一个三人小群。
【相亲相爱小饭桌】
“这是什么?”她发个问号。
“信珍,以后有事就直接在这吆喝。”张贤余很快回复,并且附上宝宝吃饭的可爱表情。
陆信珍回了个小兔子点头。
厨房水烧开,她跑去把排骨下锅焯水。忙完回来的时张施英也在里面回复:“建群是为了方便你点菜吧?咸鱼”
张贤余:“信珍早上睡得好吗?”
张施英不说话了。
“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可以早点准备。”陆信珍说。
过了一会张施英又发消息:“信珍,以后要我们做的家务也列出来发这里。不准偷懒jpg”
张贤余:“对对,全部给张施英做!”
陆信珍笑笑放下手机,再过半小时两人就回家吃饭。肉已经炖上,青菜等人回来时再炒,她把腌好的鱼下锅。
前几天在街上买的一小罐咸梅,今天刚好用上。
咸梅蒸鱼是陆信珍的拿手菜,在陆记时常有老顾客点。两颗咸梅加糖捣成泥抹在鱼上腌制,铺上姜丝上锅蒸,蒸好的鱼倒出汤汁加入芹菜沫和彩椒勾芡,等出锅放香菜点缀提味。
鱼蒸好放在桌上,客厅传来开门声。
张贤余蹦蹦跳跳进屋,一脚把鞋子踢到张施英身上。
“排骨春菜煲好香,在门口就闻到味道了。”他看见桌上的菜开始流口水。
“我把番薯叶炒好就可以开饭。”
蒜末爆锅,菜叶倒入滋啦作响。
“什么?”陆信珍锅铲翻搅,扭头询问站在身边的人。
张施英在她身边不远不近站着,笑笑不答话。
看着陆信珍在厨房有条不紊地忙活,他想起自己老妈在厨房时也是一样姿态捂住耳朵对他爸大喊:
“去换衣服,菜很快炒好!”
“我盛饭。”张施英撸起袖子帮忙。
晚饭,四菜一汤。
张贤余两手端着汤碗出来,被烫得猴似的揪住耳垂。
“吃饭吃饭。”他迫不及待。
“你们试试鱼蒸的好不好。”陆信珍将倒出的小碟酱油放在他们面前。
蒸鱼用的是外面买的咸梅,陆信珍怕咸不敢多放,出锅时又感觉做的淡了,只好倒出酱油让他们蘸着吃。
“我试试。”张施英夹起一块鱼肉,没蘸酱油,直接在装金桔油的小碗里裹了一圈。“好吃!”他连连点头,反正陆信珍做的菜他永远只有一个评价。
张贤余一边连鱼肉带汤汁捞起拌进饭里,一边嫌弃他这种咸甜口的黑暗吃法。
“你管那么多。”张施英转身对陆信珍说,“信珍,别总吃菜。”
他挑起鱼鳃肉,又把排骨连捞了几块放她碗中。
陆信珍现在已经适应很多,吃饭也当成在自己家一样,其实她不用人照顾夹菜,只有张施英总拿她当小孩。
“……我喜欢吃菜。”她盖住碗拒绝了再次夹过来的鱼尾,羞赧解释。
“那正好!”张贤余忙着低头啃肉也不忘插一嘴,“我们两个都是食肉动物。这样就荤素搭配顿顿不浪费。”
“是,多吃点堵住你的血盆大口。”被拒绝的鱼尾放进另一个碗中。
“我们年轻人吸收好当然要多吃,不像你夕阳红吃多了不消化!”
“你——”
“老头子老头子略略略……”
两叔侄见面就没有不斗嘴的时候。陆信珍打断他们。
“其实……”
再吵下去没完没了,有件事她一直想说。
“怎么了?”张施英抬手示意身旁五官乱飞的人安静。
“我打算过几天就搬出去。”陆信珍宣布。
“什么?!”
“什么?!”
张施英放下筷子又拿起,依然掩饰不住地着急问:“在这住不好吗?还是我跟贤余哪里惹你不开心了?”
“不是的。”陆信珍缩成根棍,低头杵饭碗慢慢解释,“总是麻烦你们我觉得过意不去,如果能自己住的话当然最好了。”
两个大男人对望一眼。
“信珍,我们有时粗心大意你别往心里去。你觉得哪不方便就跟我们直说。”张贤余说。
陆信珍想否认,思忖一番又低头不作声。
张施英没再强求,转而问道:“房子找好了吗?”
她点头。
“那好,到时我陪你去看。”张施英语气坚决,在陆信珍开口拒绝前抢先说,“没得商量。”
饭后,家里两只麻甩佬在厨房洗碗。
“你真打算让信珍搬出去?”张贤余拿包薯片靠墙上吃。
“找好地方就帮她搬喽。”
“喔?你舍得?”
张施英无奈盯着身后,“我有什么舍不舍得。”
“她像个兔子一样,你不担心她被外面那些飞禽走兽叼走?”
“她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意志和决定,我有什么立场拦她?再说——”张施英把抹布丢过去,“现在法治社会,单车摆街上都没人偷。住在好地方,飞禽走兽也给你训成宠物狗。”
“天真!你牛高马大没人敢欺负你,换成她搞不好才一只脚踏出门就被人骗得一个子儿都不剩……”
“有我在怕什么?”
……
“我是说我会看着不让人骗她。”
张贤余一副“我就知道你个死相”的表情戏谑:“信珍确实不用担心外面有禽兽,最大的禽兽在家里。”
“无所谓,我就是禽兽咸湿好色鬼,你还想骂什么?”张施英对旁边人调侃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脸皮嘛,都是越磨越厚的。
“冤大头!”把擦好的碗收进洗碗机,张贤余问,“你不给她钱让她一直住这多好?”
“啊?不是你给的吗?”
两人面面相觑。
“我干嘛给她钱?”
所以她租房的钱哪来的?
“也不可能是她爸妈给的。”陆信珍现在完全被家里“封杀”,连微信群都被踢出来。
没有了来源,难道钱是凭空冒出来的?
张贤余说:“恕我有些不好的联想,她不会被骗去搞网贷吧?”
话音刚落,张施英瞳仁颤动,丢下手套冲出去。
“信珍——”
“干嘛?”陆信珍正在收衣服,闻声走回屋内。
“信珍,你不能因为怕麻烦做傻事啊!”
“什么?”她抱着烘干的衣服一脸茫然。
张贤余也围上来劝:“网贷借钱容易还钱难,别看借时交点资料钱就到手,还不上有你苦头吃。”
“对,对啊。”陆信珍打开房门,像小学生一样端坐在椅子上听从二人“尊尊教诲”。
“还点头?你知道不能借还借!”张施英气得直接给她一个脑瓜崩。
“啊!”陆信珍终于听明白怎么回事,捂住额头,“我没有借网贷。”
她气鼓鼓喊道:“我不是傻子!
“我有上网看新闻,没收入肯定不能乱借嘛。”
“你哪来的钱租房?”张贤余问。
陆信珍打开微信举着手机给他们看,“信嘉给我转了点钱。”
她在城郊找到每月三百的单间。信嘉给她的钱押一付二足够了。
误会解除。
张施英语塞,随即道歉:“对不起,误会你了。”
“没关系。”陆信珍撇过头,他们会这样想肯定是因为自己平常就一副蠢样,难怪父母常骂她是白仁仔。
她嘟囔,“一定是我很白痴你们才会这样想。”
“不是你白痴,是我们担心你。”
“是呀是呀,我们看你意志消沉怕你犯傻。”
张施英指向身旁说:“你就原谅我们吧,再说谁都有犯傻的时候……这死咸鱼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不如你!”
张贤余向来有仇必报,勾住身边人的脖子不客气回敬:“别看我大侄子表面痴痴呆呆,实际上心眼坏的要死,找老公一定不能选他这种禽兽。”
“喂!”
“你们说哪去了!”陆信珍打断他们。
事情既然说开两人也不方便多留。临走前张施英在门口问陆信珍:“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房子?”
“房东还没收拾好,要下周才能去。”
“房间有照片吗?“
陆信珍吞吞吐吐:“房间,房间还没有……只是屋子外面的照片。”
“房子在哪?”张施英不放心问。
“城西。”
“那还不错,不过那里现在还有便宜的屋子吗?”
“多找一找就有了。”说完陆信珍佯装困倦打了个哈欠,赶紧将人敷衍送走。
三百元,在s市好一点的餐厅吃顿饭也不止这个价。
陆信珍在这段时间旁敲侧击过几次想要自己独自去看房,无一例外全被张施英否决。
“你工作这么忙就不要跟我一起去了。”
“不行。”
“我周二去看房子,你那天还要上班吧?”
“周一轮休,我跟你周一过去。”
“女孩子的房间,你进去不太好。”
张施英拿着水杯,手挡开凑上来的脑袋丢下句:“talk to the hand”转身上楼。
到了周一,陆信珍磨磨蹭蹭和张施英出发看房子。
“地址发我。”
她蔫蔫拿出手机递去。
碎屏手机上破破烂烂显示一串地址。张施英扶住手机看一眼忍不住皱眉。
“……这哪是城西,这是城的最西边。”
汽车导航搜不到地方,最后用手机导航才定位到邻近的一栋楼。
周一上午路上畅通无阻,陆信珍看着眼色在半路上一直打预防针铺垫。
“屋子空间比不上你们家,但是收拾干净也不错的。”
“嗯。”
“虽然距离远,走十分钟就有地铁站。”
“嗯。”
“几个人一起住,人多也热闹点对吧?”
“签合同了吗?”
她想说签了,但想到张施英肯定会让她把合同拿出来看一眼只好老实交代:“没有。”
“嗯。”
开了一小时,两人终于在一处圈起来的工地附近找到要去的这栋小破楼。
“在七楼,要不你在车里等我?”陆信珍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信珍,为什么这么怕我去看房子?”张施英眼神玩味。
“没有,我没有怕。”
“那走吧。”
走就走,两人开门进楼。楼梯间的瓷砖上粘着厚厚一层灰,栏杆扶手也贴满小广告。
楼道里人来人往三教九流,过道还堆着杂货。
到了七楼,大门敞开。阴暗的客厅里坐着四五个阿叔围着电风扇聊天。
“你来看房吗?”靠风扇最近的一个大叔站起来用潮汕话问陆信珍。
“是呀,在哪?”
大叔指指他们靠厨房旁的一扇打开的门。
破烂的木门门把手掉出来一半。走进里面,空荡荡的房间几乎被床占满只留出一人宽的过道,墙壁上也破破烂烂留下斑驳痕迹。尽管屋子靠厨房,还是能闻到厕所飘来的下水道腐臭味。
陆信珍站在屋里,转身微笑,“我觉得还可以。”
屋子太黑,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有门口的光照出的一圈轮廓。
屋外大叔手机里二十秒的短视频又发出一样的奇怪笑声。
张施英走进屋,在阴暗的光线下站在陆信珍身前,玩笑道:“这里是怎么做到又空又挤的?”
视频第三次传来假笑。
“走吧?”他说完拉人离开。
陆信珍站着没动。
笑容收敛,张施英神情严肃说:“信珍,我不会让你住在这。”
他不可能让她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
“这有什么不好?”陆信珍小声又倔强地争辩,“别人都能住,为什么我不能住?”
“门锁都坏的。”
“修好就能用。”
“七八个人共用厨房和卫生间,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饭可以出去吃,厕所我可以早点起来去上。”
“行,行你能吃苦。夏天怎么办?这屋子西晒你不怕中暑?”
陆信珍抬手指着窗子上,心虚说:“有空调。”
“一体机的空调,都快进博物馆了!”
陆信珍知道说不过他,从他坚持要跟过来看房子她就清楚会变成这样。
“我们再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张施英劝道。
“三百块一个月,这已经是能找到最好的了。”陆信珍苦笑,“更差的房子我也见过,一间屋子上下铺七八个人。这样的单间别人想住还住不上。打工嘛,哪有不苦的。”
“反正我不能让你住这。”张施英态度坚决,“全是大男人来来去去,你不怕危险吗?”
陆信珍看着外面望过来的目光反问:“你觉得谁是坏人?”
“你……”张施英气结,“那有条件更好的你住不住?”
陆信珍不答。
“大学附近三百平的房子,依山傍水四通八达,一共住三个人,有单独浴室,厨房随便用,一个月299。”张施英说,“……住我家。”
客厅阿叔们看够热闹也劝陆信珍:“靓女,遇着好的就住好的,有头发谁想做癞痢。”
“系啦,跟番你朋友住啦!”
张施英见着有人帮腔也趁势一鼓作气开始道德绑架:“信珍,你怕麻烦我执意要搬出去,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让我更担心你?无论是出于朋友还是陌生人的立场我都不能对你的境况视而不见。收留你并不会造成我的负担,可是你出了意外我会内疚一辈子,从你住进我家的那一刻你已经是我的责任了。”
他弯低身子,望着陆信珍目光真诚:“现在先别急,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好吗?”
飞机从楼顶飞过。
楼外的空调滴水在窗沿上。
客厅的风扇转一轮响一次。
陆信珍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她颓丧垂下肩,带着哭腔咕哝:“我总是成为别人的麻烦。”
“你要是这样想那真的很麻烦。我词穷了没想办法安慰你,你自己坚强点!”张施英逐渐摸索出一套方法,并且发挥自如。
“嗯!”
“还租吗?”
“租。租租租……你家!”
“回去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