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课
「我们交往吧!」
西洋菜煲陈肾生鱼汤,清火去燥、润肺开胃、老少咸宜。张施英晚饭都没吃,连喝三碗,差点连碗底都舔干净。
“哎呀,死仔!话都不听。”张母气得推他脑袋,“走也不说一声,差点去屎坑里找你。”
「既然我们都不想相亲,那不如交往吧,这样就不会被逼着相亲了。」
汤里还有些鱼块也被张施英捞出,“爸,你吃吗?”
“听我说话没啊!越大越没礼貌,人家以为我不会教仔。”女人叹气瘫坐在椅子上,看了眼旁边埋头猛吃的父子俩又气不打一处来,“张贤宗管管你儿子!”
「我们假装恋爱吧?」
啪,碗筷放下,张施英站起来。
“你去哪?”张母诧异。
「等一年后项目交流结束我回a国,你也可以开始考虑婚事。两全其美不是吗?」
“我还没骂完呢!”
“去打电话。”
“跟谁打电话?”
“陆信珍。”
张施英在一家人呆滞的目光中悠然回房。
“喂?”
“陆信珍。”
“张老师?”
张施英倚在书柜边,“你没存我电话吗?”
那边依稀能听见吵嚷声,陆信珍顿了顿解释:“店里忙,忘了存。”
“还没收铺?”
“嗯。”
张施英看一眼时间,现在八点多,还是饭点时间。餐馆当然不可能这么早收铺。
“是不是打扰你了?那我先挂——“
“没有啦,爸妈在店里。我给鱼档送餐,现在走回去。”
“跟你父母说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一阵,微弱地嗯了一声。
张施英低头嘴角扬起,声音不自觉温柔几分,“我也说了。”
人潮熙熙攘攘,还能听见单车打着铃碾过湿湿的街道。
“你爸妈怎么说?”
陆信珍的声音有些闷,“妈骂我不早讲,害她得罪人。”
“那过两天我去给伯父伯母赔罪。”
“不用麻烦!又不是真的……”
“不麻烦,做戏做全套。按规矩我也该登门拜访。另外,我父母也说想见见你。”
“啊,这么突然?”
“会让你觉得不舒服吗?”张施英听见那头慌张的语气。
“不会!“按礼数她也应该上门见个面。陆信珍站在路边看着错过的第三个绿灯。
“嗯,那我先去拜访吧。等你店里不忙的时候再过来好吗?”
“喔好,好的。”
挂掉电话,张施英吹着口哨下楼,看见父亲仰头站在楼梯下。
“爸。”
张母端着糖水径直路过,当看不见他们父子俩。
“去哄一下你妈。”
张施英哭笑不得,走去客厅故作夸张道:“哇,好香的糖水!”
伸出的手被一把拍掉,张母拿起一碗转过脸尝了一口,阴阳怪气地说:“我的糖水不给没礼貌的人吃。”
张施英坐过去给母亲大人捏肩,“妈——”
“叫妈也没用。”
张施英扳过母亲的脸,“信珍说要过来拜访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呀?”
张母呼出怨气,一脸傲娇回道:“算她有心,时间你们定吧!”
云开雾散,天都光嗮!张施英拿起银耳燕窝糖水大快朵颐。
“有中意的人要跟妈说一声,你知道平时组个饭局多不容易。”
“是呀是呀,世上只有妈妈好。”
“衰仔,下次不准了听到没?”
“知道了妈,没有下次。对了人家上次送你的凤凰单丛……”
……
半夜,张施英下楼喝水。
“嗬!吓死人。”厨房灯打开,张贤余佝偻身子站在灶台边。
张施英拿着马克杯走进来,“死咸鱼,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张贤余将扯开的方便面拿起来,“煮公仔面喽!”
开关扭开,张施英将杯子放在水流下,身后的人突然撞他一下。
“干嘛?”
“你曳曳了(你坏坏),堂哥说你会自己拱白菜回家。”
张施英皱眉转身,见对方笑得一脸猥琐。
“不是还否认来着,怎么转头又跟陆信珍拍拖?还以为你会喜欢妖艳款。”
他靠在台边喝水,“张贤余,你好猥琐。”
水烧开,面饼丢进小锅,张贤余拿筷子搅了搅反驳:“你不猥琐,你还不是看上人家长得漂亮,不然就那一口塑料普通话平时怎么交流?说急了还会结巴,哈哈。”
张施英拿着马克杯,瞥一眼身旁的人淡淡回道:“你普通话又有多标准?还不是yin,ying不分。”
“行,当我没说吧!”张贤余在锅边敲敲筷子,转身从冰箱里拿出剩菜拨进锅中,“她好歹是我同窗,人家很善良的,别欺负她啊!”
“我欺负她干吗?”
“你们两个差的有点大。”
“是,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差别很大。”
“去你的。”张贤余笑踹一脚,“就当我封建吧。我跟她在一起还比较登对。”
张施英将水杯敲在桌上板起脸,“你不是说对她没意思吗?死咸鱼现在想干吗?”
“喂喂,有话好好说。”张贤余让他人高马大逼在角落里,眼睛一转伸手戳向对方胸口反骂道:“没大没小,对你堂叔什么态度?哥!嫂唔……”
张施英将对方嘴巴被捂住,瞥一眼门口警告道:“苏州过后冇艇搭,不准再想了听到没有?”
“你是不是早就对人家有意思了?那天还装模作样地问我。”张贤余拍掉他的手说。
“没有。”
“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豉油樽盖。”
“对对,又咸又湿,二十八了你理解一下。还有晚上吃那么多小心不消化。”张施英懒得再理他,说完拿着水杯转身回房。
陆信珍临睡前来到信嘉的房间。
“阿弟,你的新概念练习册还在吗?”
“那不是小学在学的吗?”陆信嘉全神贯注在游戏上,伸脚指指靠墙那堆书,“你看那里有吗?”
“这么多怎么找?”陆信珍蹲下来看着小山堆一样的书头疼。
“姊,你找书干什么?”
陆信珍没回答。
信嘉一骨碌凑上前八卦道:“你不是觉得去听英语课没用吗?怎么现在又要学?”
“感兴趣想学不行吗?”陆信珍梗着脖子,一把推开陆信嘉的脑袋埋头翻找。
“是啊,老头教的就没兴趣,姐夫教的就有兴趣嘛!”信嘉贱兮兮伸出两个拇指凑做一对,“教着教着就手拖手,嘴对嘴,muamuamua……啊!!!”
“雨来喔!”(胡说八道)陆信珍拧他胳膊,“我走啦!”
“哎哎阿姊。”信嘉赶紧将她拉住,从书堆里抽出那本卷边的练习册放进她手中,“你们两个都在一起还害羞什么?阿姊你是不是古代人?”
陆信珍哑巴吃黄连,张嘴想反驳又找不到理由,只得恼羞成怒把手上的书丢还给陆信嘉一溜烟钻回自己房里。
第二天,老年大学英语课,陆信珍站在教学楼外的小花园徘徊。
上课铃打完过了一分钟,她磨磨蹭蹭走到教室外。
“william,几时上课呀?”教室内阿叔阿婶们坐在里头等开课。
陆信珍听见声音不自觉后退。她高估了自己厚脸皮的程度,对张施英的尴尬感远远大于她对知识的渴望。
“请大家翻到……”
她顺着走廊逃到教学楼另一边,正巧另一侧的阶梯教室也在上课,门口站着一堆迟到被老教授挡在门外的学生将走廊堵了个水泄不通。
“都排好啊,现在我念一个进去一个……”
陆信珍低头钻入人群,被眼尖的教授发现,“哎,这位同学你站好,不要浑水摸鱼。”
人群自动自发向两旁散开,只剩陆信珍一个人傻傻站那。
“我……”
教授拿笔指着她凶道:“退到后面排好,快点!”
“等一下!”大伙顺着声音侧目看去,自觉地开出一条道。
陆信珍望向走过来的人,遮住脸哀叹,什么时候能停止在这人面前丢脸呢?
“教授!”
“张老师,早啊!”
张施英走上前对教授指指旁边说:“这是我班上逃课的,我先带走了。”
说完,他抓下陆信珍捂在脸上的手,在众目睽睽下直接拉着她走出人群。
陆信珍上一次被老师这样手拉手带着走还是在小学。
临走前她听见教授还对着自己吹胡子瞪眼地嘟囔好好学习,原本就烫得不行的脸颊直接烧得能煎蛋。
每次见到张施英都有新的社死场面,陆信珍觉得两人还是少见为妙。
“我今天……”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奈何对方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回头微笑着催促:“快点,都在等着。”
然后她就再也没勇气提出任何异议。
……
“public有公共的,大众的意思。”
“william,做乜不讲白话呀?”(为什么不讲广东话?)
“上课要说普通话。”
“(我)普通话好差呀!”
张施英在黑板上写下”the e
arly catches the worm"说道:“那就要多说多练。”
阿叔跟着附和,“系呀,跟上潮流讲好普通话,这叫bi,bio……”
“bilingual”张施英接话,“厉害噢,阿叔。”
“梗系啦,我孙女有教我。”阿叔神情得意。
一旁阿婶趁机询问:“william,你有没有女朋友,我孙女做老师介绍你认识啊?”
张施英看向身旁埋头抄笔记的陆信珍,摸一把她的脑袋,对阿婶微笑回答:“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