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
步寻话音落下，行军车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但几个人的反应和心中所想各不相同。
步寻这么一番话倒是让隋嫣嫣忍不住瞬间浮想联翩；蓝心洁则因为被小看了而对步寻怒目而视；苏梅只是拉着隋嫣嫣的胳膊没什么表情，似乎传达了一切都以隋嫣嫣为中心的态度；至于靳海城，他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暗暗叹了口气。
他真不知道是该说这女人聪明过人、运筹帷幄，还是过于依赖自己的那点筹谋和预判而显得过于自信了些。
隋嫣嫣一行人出城前，第一次送女儿出远门还不知道要离开多久的隋旌仝忍不住对蓝心洁和苏梅嘱托了很多，生怕漏掉什么，可对靳海城，他只给他一句话：那个“毒蝎”，要么搞定，要么杀死。
靳海城也不需要隋旌仝多解释，一瞬间就明白了隋旌仝给出的这两个选项背后的考量。如此智勇双全的一号人物，如果不能为己所用，那么当然还是直接杀死比较妥当，以免成为敌人。
可即便靳海城深知隋旌仝的这些考量，可他却仍对他这决定感到困惑，步寻原本就是联合军的人，而现在隋安城也已经被总区整合，如今已经几乎不存在再成为敌人的可能性，那么还用这样的决策来对待步寻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呢？除非……隋旌仝他并未死心。
不过，无论隋旌仝下达了什么样的命令，靳海城都会有自己的判断，这一点，隋旌仝也清楚，
而更加微妙的是，似乎步寻也有拉拢靳海城的意思，不过靳海城无法确定她的意图定性为“拉拢”是否准确，也无法确定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总区的意思。
但步寻并没有让车中的气氛僵持太久，她很快面带笑容地站了起来，对几人说道：“好了好了，几位小姐、将军，不用那么紧张，‘人质’这称呼虽然不大好听，但本质其实是客人，而不是囚犯。如果你们真的很介意的话，唔，似乎上古时代有个更好听的称呼，叫……‘质子’，怎么样，这回好接受一些了吗？”
四个人面面相觑，除了靳海城没什么表情，其他人都是一脸的困惑和费解，她们压根就没理解步寻说的是什么东西，自然也没法回应。
靳海城暗暗叹了口气，一时间也很难评。居然还扯到了“上古”这些并不确定存不存在也鲜有人关心更少为人知的概念，也难怪其他三人都是那副表情。
虽然车内的气氛依然没调解好，这几个人甚至还没相互自我介绍一下，自动驾驶中的行军车却已经悄然驶出了p-d-3区块，正在渐渐远离隋安城的控制范围。
不知算不算是为了缓解车内僵持的气氛，难得是靳海城主动开口道：“咳咳，‘蝎将军’，这里只有你和其他几位不熟，不如，你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这时步寻站了起来：“嗯，既然是大将军开口，那这面子我可不能不给呀。”她还有模有样地朝着几个人鞠躬行了一礼，然后又像模像样地重新开口说道：“诸位好啊，我是联合军下属第一军特别授勋为‘蝎将军’的一名长期雇佣军，目前的军衔是……中尉，你们叫我‘毒蝎’就行。”
听到这儿，靳海城不禁皱起眉头，他记得之前步寻俘获自己后不长时间，军衔就已经晋升到了中尉，在那之后又过了那么长时间，很显然步寻又为联合军出了不少力，怎么可能依然是中尉、没有得到任何晋升？
隋嫣嫣惊叹道：“哈？你的名字就叫‘毒蝎’吗？怎么可能会有人叫这种名字！”
蓝心洁小声吐槽了句：“一听就是代号，可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这时靳海城不禁在脑海中思索，似乎隋嫣嫣和他一起被关在行军车里的那一整天时间里，他好像还真的没叫过步寻的名字。但既然她没说，他也不打算多管闲事。
可隋嫣嫣却忽然扬起头、一脸不屑道：“呵，既然不愿意说那就不必说了，反正你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我对你的名字也不感兴趣。”
步寻笑笑：“嗯，这位大小姐说的很对，那么不如你们几位重要角色自我介绍一下吧，正好，我也不了解你们几位呢。”
隋嫣嫣又是一扬头，翻了个白眼：“呵，我就不必自我介绍了，反正你也已经很了解了。”
步寻依然只是面带微笑，没说话。
蓝心洁也显得没什么兴致，只是低声说了句：“将军，蓝心洁。”
步寻点点头，看向最后没开口的那位：“那么这位呢？”
“哎？我、我吗？”苏梅一脸意外地愣了下，然后下意识地看向隋嫣嫣，又看向其他人，而后低下头，扯着衣角，有些局促地小声说：“我……我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
步寻却忽然打断道：“哎，既然你能被派到这辆车上来，就足以说明你是个人物，否则也不会被托付这样的重任。”
苏梅又是满脸意外地愣住，紧接着又马上低下头，舔了舔嘴唇，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似的，鼓足勇气说道：“我、我叫苏梅，这次……算是以嫣嫣公主的随行人员身份陪嫣
嫣公主一同前去总区。”
虽然将来苏梅要做的事可能跟女仆、婢女大差不差，但她明面上的身份的确只是随行人员而已。哪怕是在隋安城里，苏梅也从没有被扣上过“婢女”、“女仆”之类的身份。隋旌仝甚至对外声称对她视如己出，给她的待遇跟隋嫣嫣没多大的区别。
步寻点点头，却说道：“嗯，好吧，现在也算是都知道了彼此的姓名，不过……我还是好心提醒一下，虽然隋安王大概率依然还会是隋安王，但‘公主’这个身份恐怕不会再存在，毕竟就连总区也从来不存在一位‘公主’，那么按照规矩来说，其他下属的分区里自然也不该有‘公主’……”
步寻的话还没说完，隋嫣嫣便炸毛了：“我是不是公主轮得着你这种人来指指点点？你当你是谁啊？你哪儿来的权利决定我是不是公主？你个贱\\人……”
“嫣嫣公主，冷静！”
如果不是靳海城反应迅速及时将她给拉住，那么情绪激动、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的隋嫣嫣大概率会抓伤步寻。也许步寻不会坐以待“抓”，可如果她躲闪或反击，那么受伤的就有可能是隋嫣嫣了。
而蓝心洁也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马上跟着起身，貌似是才想到靳海城做的事明明是她更应该做的，但显然她的反应已经过慢了。于是她干脆将靳海城往后拉了一些，自己隔在隋嫣嫣和步寻之间。
行军车里外全程都有监控记录，如果在这种时候隋嫣嫣和步寻之间发生了冲突，那可不再是一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和一个雇佣兵之间的冲突，而是隋安城和联合军之间的冲突，而且，还是隋安城主动发起攻击。
就算不为隋嫣嫣考虑，靳海城也得尽可能提防步寻小题大做。
步寻则是依然站在原地，看着隋嫣嫣张牙舞爪的模样，她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在隋嫣嫣的话音落下后露出不屑一笑：“这位大小姐，你可别误会，看得出来，这称呼、这头衔对你来说相当重要，我当然没有那个权利从你的头上夺走什么，更没想强迫你做什么，只是个好心的提醒而已。”
隋嫣嫣仍怒视着步寻，对她吼道：“用不着你那假惺惺的好心！”
步寻微笑着说：“好的，了解了。”
隋嫣嫣瞪着步寻，明显是还有未散去的火气堵在心头无处发泄，显然她突然之间发这么大的脾气不只是因为步寻这么几句话而已，倒像是步寻不小心装上了她的枪口，但她却没有更多的理由继续对步寻发脾气，只好一个人气鼓鼓地跑到了窗边。
靳海城不禁暗暗叹息。
虽然他不确定隋嫣嫣发脾气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但他已经看得出“公主”这身份对隋嫣嫣来说很重要，它并不只是一个称呼、一个头衔而已，最重要的是身份，如果她不再被称呼为“公主”，那么便是向所有人宣布她丢失了这个打下生起就自然拥有的身份。对于一位身份高贵的王族贵胄来说，这是何其侮辱的大事。
但这身份的去留，当然不是隋嫣嫣能做主的，无论她怎么想，这个称呼都必然会被剥夺——正如步寻所言，总区都没有过“公主”，又怎么会容许整合后的分区里存在“公主”？这算什么？
无论隋嫣嫣怎么想，在抵达总区后，她都必然要接受这一残酷现实，可问题是……要怎么让她接受。
靳海城向来不怎么会安慰人，也不打算在好几个人面前揭开隋嫣嫣的伤疤。蓝心洁显然也已经想明白了不少，她正要打算去劝隋嫣嫣，却被靳海城拉住，并对她摇摇头。蓝心洁看了看隋嫣嫣的背影，又看了看靳海城，最终也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之后的路程中，大部分时间都还算平静，步寻并不主动招惹隋安城的几人，那几人显然也不怎么愿意招惹步寻，于是两边相安无事。
到了夜里，按理说，大家可以各自睡下，虽说这行军车不足以达到每人一个房间的程度，但至少能做到每人一张床；且这样的行军车不需要人在旁看守监察，只要能源充足，就可以保证抵达终点，除非是遇上少数不可控情况。可大约是考虑到这车上有一个步寻，蓝心洁和靳海城私下里商量了一下，决定轮流守岗。
于是其他人陆续躺下后，靳海城一个人站在窗边，步寻主动凑了过来，开口便开门见山：“大将军不去睡，是为了专门提防我吗？”
靳海城完全没理会步寻，甚至都没瞥她一眼。
步寻笑笑，接着小声说道：“我都没想提防你们呢，你们倒来提防我，可真是好没道理。不过呢，我其实不想看着大将军你这么白白浪费精力，别人不当回事，我可心疼呢。”
靳海城皱着眉头瞥了步寻一眼，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奉劝你别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步寻却忽然凑近，在靳海城耳边说：“大将军，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几天里我们究竟做过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