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前路
见苏逢春凝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赵秉文轻轻一笑问道，“苏姑娘在想什么？”虽然赵秉文是这样问的，但是心中想的却是苏逢春多半想的是自己的师父地位如此之高，应是之前没有预料到的，这会儿大概也在努力的接受吧。
结果苏逢春回过神来，却说的是，“我在想，师父之前肯定吃过许多好吃的，但是每次师兄抓到个野鸡野兔什么的，明明师父都吃完了自己的一份，有时候却还抢我的东西吃！”
“他之前还跟我说是因为从前吃不到所以格外的需要，我还着实可怜过小老头一阵呢。”苏逢春把拳头摁的嘎吱嘎吱的响，恨恨道，“结果师父竟然骗我，若是我再见到他定要好好盘问他一番。”
赵秉文一愣，倒是没料到苏逢春思索的竟然是这个，再一思索，想着苏逢春到底不是普通的姑娘，感觉苏逢春的脑海里总是有常人所不能及的想法，千奇百怪的才构造成了一个苏逢春。
这才是苏逢春珍贵的地方。
赵秉文勾唇，被苏逢春这几句话引得想笑，“不曾想如此严肃的李大人，还有顽童的一面。”
“苏姑娘若是想吃这些，我便差人去准备。”赵秉文顿了顿，“保证苏姑娘吃的尽兴。”
苏逢春却摆摆手，老老实实地说，“从前是挺稀罕的，不过到了京城以后这些东西吃得实在是多了，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现在已经不怎么馋了。”
“这样么。”赵秉文接话，语气却带着几分漠然。
是啊，苏逢春已经不需要了，她已经有了这些了。
不管是从前珍视的那些，还是如今的赵秉文，对于苏逢春来说，都不重要了。
原是，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赵秉文垂下眼眸，跟苏逢春说道，“苏姑娘与我说的事，我会去做的。”
“到时苏姑娘随我进宫便好。”
“好。”苏逢春点点头，又站起身来给赵秉文抱了抱拳，“多谢殿下。”
苏逢春行礼道谢的法子总是有几分江湖气魄，不比寻常的姑娘家行礼道谢翩翩而至，盈盈福身，苏逢春总是大大咧咧的抱拳致谢，倒是符合苏逢春通神的气概。
“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苏逢春挠挠头，跟赵秉文说，“我跟钰哥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来着。”
“好。”赵秉文轻声开口，“苏姑娘慢走，我便不送了。”
苏逢春如释重负，一溜烟的就跑走了。
可那道青绿色的影子，却直挺挺的望着前方，不言不语。
苏逢春蹲在廊下等着王从钰的到来，大抵是太过于无聊，所以蹲下来开始细数着地上的蚂蚁，看着那些蚂蚁忙忙碌碌的搬家，彼此步履匆匆的掠过对方，又用触角交接着彼此的讯息。
苏逢春双手撑着脑袋，看着蚂蚁来往的踪迹，每个人各司其职，为了他们日后的生活更加美好而忙碌着，苏逢春用手点了一下地面，盖住了原本蚂蚁的去路，那小蚂蚁愣了一下，然后从苏逢春的手上翻了过去。
随着第一个蚂蚁的前进，剩下的蚂蚁都跟着头领的线路，一只接着一只从苏逢春的手指上‘翻山越岭’而去，坚定的向着前面进发着。
苏逢春突然想到自己初次跟着赵秉文到药灵山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也才十一岁，因为吃不饱饭，所以苏逢春的身体十分瘦弱，身量也没有寻常孩童高大，虽然已经十一岁，但是看着瘦小非常，倒是像个六七岁的孩子。
那个时候赵秉文带着苏逢春跨越了一座又一座的大山，赵秉文身边有仆人侍从帮着赵秉文，没有人在意后面跌跌撞撞的苏逢春。
有侍从看不下去想要帮衬一把苏逢春，却被赵秉文阻止了。
苏逢春还记得赵秉文站在山头上俯视着她，午后的太阳热烈而毒辣，从赵秉文一身青白色的锦衣零零散散的透射到苏逢春的脸上，汗水浸湿了苏逢春的脸，稀疏的头发被汗水黏贴到了脸颊上，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艰难的抬起头看着赵秉文，他只是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出手帮扶苏逢春的意思，太阳被他颀长的身影遮盖住，只剩下巨大的光晕从他身后透过来，他眉目如画，立在那里恍若谪仙。
“小姑娘，自己上来。”
赵秉文开口，声音里没有对苏逢春的可怜和同情，只是说，“你的命，要靠你自己去挣。”
“爬上来。”
“前路漫漫，没有人能帮你。”
那时年幼的苏逢春，扒着山石，因为赵秉文的这些话，死命地咬着牙往上面攀爬，她实在是太弱了，每一次用力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在被剧烈的拉扯，随着她向上攀爬的动作而从内里散发出密密麻麻的疼痛。
日头太毒，苏逢春几乎有些头晕目眩。
她已经有些力竭，因为汗水流淌的太多，使得苏逢春的双手有些攀不住那坚韧而粗粝的岩石，她几乎要哭出来，苏逢春几乎是带着哀求的语气，“我，我爬不上去了。”
“实在没力气了。”
赵秉文皱了一下眉，可是他仍然没有出手，只是面上有失望之色，他缓缓的蹲了下来，直视着苏逢春的眼睛，“你可以。”
“这是最后一个山头，你要放弃吗。”
说着，赵秉文伸出了自己的手，“若是实在没力气了，我拉你上来。”
不知道为何，赵秉文虽然是这样说着，但是彼时幼小的苏逢春却瞧出来赵秉文面色上的失望还有，眼底对于苏逢春一点点的期待。
好像如果苏逢春真的决定攀附赵秉文上来，那么她就失去了这次机会。
赵秉文叹了一口气，只是跟苏逢春说，“我拉你上来，但不会再带你去药灵山。”
“我会给你些银钱，让你在山下的镇子找个地方生活。”
“其余的，我帮不了你。”
“可若你自己上来了，便有机会拜入药灵山的门下，成为医圣的弟子，有一身学识，可以改变你的现状甚至你的一生，可以堂堂正正地活着。”
“小姑娘，前路全在你自己的选择。”
苏逢春愣了愣，然后毅然决然的忽视了赵秉文伸出来的那双手，山石很高很陡，苏逢春身量太小，常人撑着就能翻越上去的地方，苏逢春需要徒手徒脚的踩上去，不断地有山石从山岩之中滑落下来，飞杨起一阵尘埃。
甚至苏逢春踩在脚下的那块石头也略有松动，这块儿山崖不算高，就算失手摔下去也不至于丧命，但是地上都是尖锐而奇形怪状，从土里拼命钻出来的尖石，张牙舞爪的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
苏逢春整个人累的已经有些全身发麻，但是却不敢停顿下来。
她静了一会儿，然后咬紧牙关拼命的让自己纤细瘦小的身躯腾跃上去。
砰！
重重地一声，苏逢春艰难的从山石底下翻越了上来，她筋疲力尽，全身因为过度的用力这会儿血液疯狂的往头脑里倒灌回流，冲的她有些想要呕吐。
苏逢春大口地喘着粗气，狼狈的趴在砂土上面，这会儿她全身都是泥土沙石，头发，枯草，杂乱的黏在苏逢春的身上，手上更是因为过度的用力而全是擦伤，肿胀青紫。
因为过于用力而撕咬的嘴唇这会儿已经泛出微弱的血腥之气，萦绕在苏逢春的口腔之中。
明明这样不堪，可是苏逢春这会儿眼睛却迸发了惊人的亮度，她手脚并用的支撑自己的身体从地上坐起来，看着赵秉文，展露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
“公子，您看！”
“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