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坐地起价
“噼噼啪啪”
震耳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米小鹿睁开了眼睛 。
这是哪里?她不是死了吗?
她只记得是在去布达拉宫朝圣途中遭遇了泥石流,一行人全部遇难了。
环视四周,只见屋内张灯结彩,满堂喜气。
一张鲜红的“囍”字张贴在正屋墙上,四面墙角则拉满了明灿灿的彩带。
大人孩子们面带笑容,进进出出,很是热闹。
米小鹿低头,看到自己正穿着一身大红的棉袄棉裤 ,正襟端坐在一床“龙凤呈祥”的织锦缎被子上。
而她的眼前,坐着一位模样很标致的青年,他穿一身劣质的蓝色西服,头上的摩丝许是涂抹的有点儿过多的缘故,使原本柔韧的发丝僵硬得犹如一根根铁丝。
这不就是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二锁哥?
她过门三天就永别了的丈夫?
米小鹿顿时如醍醐灌顶,她这是重生了!
一九八七年五月初八—今天是米小鹿结婚的日子!
“二锁,上轿钱1600,下轿钱1600,压轿钱1800和改口费的1800,总共6800块钱,你都带来了吧!”
米小鹿母亲贺招弟一推门进来就迫不及待地问向新郎倌肖二锁。
“啥?咋还有这些名堂?”
二锁就像突然被马蜂蛰了一下,“腾”地一声,屁股离开了凳子。
“订婚时不是说好的,不再有其他名目了吗?”
“谁说的?这些可都是礼节,不能说免就免的!”贺招娣斩钉截铁,一口咬定的样子。
“不是!妈,当时你们明明说好的不再有任何项目了!再说,先前那高昂的两万块钱彩礼钱,我们全家拆东墙补西墙,刚费气巴拉地凑齐,现在您又杀出个6800!这个时候你让我上哪儿打闹去?”
二锁哭丧着脸,又气又急,在原地打转转。
“这个我不管,反正我养大个女儿也不易,你自己想办法吧!”
“妈,您行行好!要不这样,您再缓我一段时间,等羊绒钱下来,我保证第一时间给您!”
“不行!今天钱拿来了,你领人!钱少一分,你走人!”
贺招娣双手叉着腰,一副寸土不让的架势。
“哎!我说姐夫,不就是挖一铲子煤的事儿吗!你在这哭什么穷?”
小舅子根宝不知从哪儿刚钻出来,斜睨着眼讥讽道。
“米小鹿,我今天娶得是你!你是甚意思?”眼里喷着火的肖二锁脸红脖子粗,高声质问着坐在床上的新娘。
屋内安静极了,大家都屏声敛气 ,急切地等待着新娘子的答案。
此时的米小鹿脑海里万马奔腾。
往事一幕幕如跳蚤一般,“咯哒、咯哒”全部蹦了出来。
上一世的米小鹿含着眼泪顺从了这对无耻母子的意愿,二锁为了娶她,依然穿着迎亲的那套礼服去了乡信用社,以彩礼贷的名义贷回来了硬铮铮的6800块钱!
为了还债,婚后第三天,二锁就去了当地一家安保设施极差,但工资待遇高的一家私人小煤窑。
五天后,噩耗传来,二锁被塌方的石头和煤块儿砸成了肉饼……
米小鹿欲哭无泪,精神恍惚。
一周后 ,十六万抚恤金准时到账!
一向不学无术、东游西逛的根宝忽然神经大发,叫嚷着要买车跑运输。
于是,兜比脸干净的母子俩又将鬼主意打在了已有身孕的米小鹿的身上。
不幸的是,老天爷不扶他。
刚买的新车 ,方向盘还未被捂热就掉进了沟里,万幸的是,车上的人平安着陆,但车已完全报销。
当然,那用二锁的生命换来的十多万块钱就这样打了水漂。
两年后,游手好闲的根宝看上邻村的姑娘,作为换亲对象,米小鹿嫁给了一个好吃懒做,腿还有点跛的老鳏夫。
她本想日子就这样凑乎地过下去算了,谁料,老家伙不安分胡乱骚情,与本村的寡妇王花花搞在一起,只因她无意中冲撞了二人的奸情,结果被这个恶棍打成残废,最后抑郁成疾,死在去西藏的路上
上一辈子,她饱尝了人间的辛酸。
幸好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重活一世,她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想到后世的悲惨遭遇,米小鹿没有回答二锁的提问,而是直视着母亲贺招娣,“妈,我想问问,我的陪嫁是什么?”
“真不要脸!我养你这么大,你还好意思问你娘家要嫁妆?”
何招娣破口大骂。
“叫你一声妈,是你生了我。但论养活我成人,那可是你的婆婆—我奶奶一口糊糊一口拌汤的功劳!”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打死你!”她骂着就要扑过来打。
众人连忙将这个母老虎推到了一边。
“少说废话!我现在把话撂这儿,如果二锁给了你6800块钱,那你们就陪嫁我50只山羊。否则,我立马和二锁走!”
米小鹿边说边穿鞋下地。
贺招弟生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想反正这女子出嫁后,羊也没人放了。儿子根宝已被她惯得没个样儿,成天和一群混混在街上东游西荡、不务正业;家里那个刮野鬼老汉更是指望不上,他的营生就是喝酒赌博外带撩骚,这不,女儿出嫁,这个当老子的也没回来。
大女儿前年跟个穷小子私奔了,她没落下一文半两,今天这二女儿眼看就要出嫁了,她想无论如何,也得在最后出门子时压榨一把,要不,真就过了这村没这店儿了!
可今天这死女子咋这么横呢?还非要圈里的那五十只山羊,有心不给吧,还真怕走了她姐的老路,到时候,她就是肠子悔青也没招了!
停顿了好大一会儿,她才咬牙气齿道:“真是喂不熟的白眼儿狼!”
这就是说,眼前这位可恶的老太婆终于答应了。
二锁眼神一亮!
按照米小鹿的吩咐,二锁赶紧去乡信用社贷款,可银行不是慈善机构,肖二锁磨破了嘴,最后以彩礼贷的名义高利贷到了6800块钱!
日落西山时,新娘子米小鹿相跟上自己的新郎倌,推着大梁上缠满花花绿绿灯芯绒布的自行车,就与几个接亲人一起吆着五十只羊回到了大青山脚下的山湾村。
巍峨耸立的“二郎山”苍翠葱郁,野生的酸枣树、桃树、苍松及一些未知名的野植药材密密匝匝,潺潺的溪流声若隐若现,有几只调皮的山羊在山腰游动,像洁白的棉絮。
其实,点醒米小鹿发财之梦的恰恰是二锁的那句话--“羊绒钱下来”
根据前世的记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随着国内轻工业的迅猛发展 ,作为轻纺原料的山羊绒曾一度供不应求。
绒价水涨船高,从每斤三十涨到高峰期的二百六十块。
而此时城里人月工资也就仅仅是个二百块左右。
山湾村由于地理位置独特,土壤肥沃、水草丰美,因此,这里的山羊被外界高赞誉称“吃的是中草药、喝的是农夫山泉、拉的还是六味地黄丸!”
山湾羊肉成为“天赋食品”;而山湾村的羊绒也被当时的绒贩子称为软黄金!
这确实是个猪也能飞上天的黄金时期!
由于村庄座落在山脚下,所以不时会遭受到山洪侵害,故而山湾村住户并不太多。
二锁一家就住在村子最东头的半山坡上。
一溜三间的土坯屋,东西两边分别挂着两间耳房,正屋是肖有福老俩口及弟弟三锁和小妹,东屋住着已成家几年的大锁一家,西屋原本是放一些农具及二锁的“卧室”,现如今被改造为二锁的新房。
门楣左右张贴着鲜红的喜庆对联,斑驳的墙面上垂挂着两串风干褐紫的辣椒,宽敞的院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精巴的庄户人家。
客人们早已吃完席告辞回去,只有二锁一家还在望眼欲穿地翘首等待着二位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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