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谢长安领着换了一身棉军服的张永保来到基建队，在新盖起来的两栋土坯房前，三十多个职工正在紧张的忙碌着，几个精壮的劳力正在和泥，其他的职工每人守着一个方形木制模子脱坯，宽敞的空地上一排排脱好的泥坯子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地上，看着整齐排列在眼前的一个个小方块，像是当年淮海战役时在双堆集阵地上挖的单兵掩体，形成了矩阵般的方阵，这不禁让谢长安心里荡漾起无限的感慨，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别在裤腰后面的手枪，产生了一种冲出战壕杀向敌人的冲动。

    “书记，今天脱了一万多块坯，进度越来越快了”

    向东成正在一堆泥土面前和泥，看到谢长安走过来，他扔掉手里的三齿钩子，一边走向谢长安，一边用手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好啊，垒一个灶台需要24块坯，建两间房需要一万块坯，你们等于是一天搭40多个灶，一天建两间房的水平呢，要是建地窨子，这一天托的坯就够建五个了，了不起”

    谢长安鼓励完向东成，回身指着张永保嘱咐道：

    “这孩子，交给你了”

    他把脸凑近向东成耳边，低声说：

    “小家伙年纪小，命苦着呢，看上去人也很实在，就是营养不良，需要恢复一段时间，先给他按半个劳力落实每天的工作任务吧？等到身体恢复过来再加大任务量，还是个孩子，可别给累废了啊！”

    向东成瞄了一眼站在谢长安身后的张永保，看到这孩子面色蜡黄的，身子骨也十分单薄的样子，会心的点点头；

    “明白”

    向东成年纪虽说不是很大，却是抗联时期的老战士了，多年以来一直保留着在苏联88特别旅时期保留下来的军容整洁习惯，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情便是把马靴擦的油光锃亮的，晚上回来时虽说浑身沾满了尘土和泥泞，睡觉前依旧会把马靴清理干净，第二天一早又会精神抖擞的走向田间地头。对于他来说不管走在哪里，不论是否带着领章帽徽，军容军姿是必须保持的，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军人的一切元素早已经留在血管里，刻在骨子里。

    谢长安不经意间发现穆兰正混在几个男劳力中间和泥，看着她用力挥动着三齿钩子，脸上溅满了泥点子，谢长安问向东成：

    “穆兰不是挤奶班的吗？前几天还看她在开荒队干活，咋又跑这儿和泥脱坯来了？”

    “挤奶工每天三四点钟起来挤奶，起圈，添草，饮牲口，忙乎完后其他人就回宿舍补觉了，穆兰这丫头每天忙完牛圈里的活就来这里帮忙，大概已经来了三四天了吧？”

    看到谢长安若有所思的沉吟不语，向东成又说道：

    “脱坯就够累的了，这丫头还要像个男人一样和大泥，一个姑娘家怎么受得了”

    “你得劝劝她，悠着点，别把她累坏了，以后的脏活累活还很多，像她这样玩命的干，现在体力透支过头了，怕是很难再坚持长久的”

    “嗨，这丫头犟的很，根本不听劝，干起活来不要命，我看她比咱老爷们一点也不含糊”

    “老向，悠着点，这么累的活，别把同志们累坏了，咱建设家园确实是个急活，可也不能一味的赶进度，把人都弄废了，到时候还拿什么建设家园？还有，要注意质量，要像燕子筑巢一样，一粒粒石子，一颗顆小草，一口口吐沫的层层搭建，每一个环节都不能马虎，既要进度，更要防雨防寒，盖起的房子必须坚固耐用才行”

    “放心吧，咱自个儿住的房子丝毫马虎不得”

    向东成从身边的水桶里拿起一个水瓢，舀了半瓢凉水，咕咚咕咚的灌到肚子里，仰起头，伸长脖子长长的舒了口气，舒舒服服的打了个隔，又说道：

    “对了，你看，那个小崽子，张海波，叫他脱坯他说腰上有伤，叫他和泥他说自己半月板损伤，让他到泥堆上去踩堆儿，他说自己脚底板疼，这小王八羔子，咋整！你还是把他调到别的地方去吧，我实在是归拢不了他了”

    对于向东成的牢骚谢长安并不急于答复，心想，这孩子年龄还小，兴许还要磨练一段时间心性，继续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如果以后一直这么不争气，也就只好让马树青把孩子领回去了。

    谢长安注意到张海波正坐在草堆旁边抽着烟，提醒向东成：

    “这孩子的事儿再观察一段时间，真要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就让马处长领回去吧，不过，你看，那小子在草堆旁边抽烟，可得小心点，虽说昨晚下了点雪，大雪还没有把草地盖实沉呢，小心着了火”

    “妈的，这个小犊子，真不让人省心，一会儿看不住就给我整那个里格楞”

    向东城骂骂咧咧的跑向草堆去找张海波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