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故渊
洛没兴趣去看自己的虫蛋在边境的沉睡的故事,干脆调转了视角，继续去看故渊。
此时故渊已经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了，有个亚雌护士看他是小孩，耐心地握住他的手柔声问他的名字。
故渊正在发高烧,意识不太清醒,模模糊糊间凭借着本能在对方的手心写下了“故渊”二字。
他的病历单上姓名的空白处随即被填上文字,这个名字从此伴随了他作为虫族帝国上将的半生。
渊、故渊。
洛在唇齿间反复琢磨着这两个名字的发音,眼底露出点笑意来。
他在听到“渊”的名字的第一时间的时候就应该反应过来的。
其实故渊的名字就已经明明白白地在告诉他了——他就是曾经的渊。
后来发生的事故渊简单地和洛说过,但洛依然看的津津有味。
失去了记忆的故渊在医院醒来后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以“雌虫”的身份进入了福利院,在福利院的抚养下长大。
在虫族的社会中，福利院中自然只有被遗弃的雌虫。
比起现在,少年时的故渊多了几分锐气，即使从睁眼开始就被反复灌输强调了虫族“雄尊雌卑”的世界观，但依然时不时抗争规则，今天对雄虫出言不逊,明天又在宣扬雄雌平等,是福利院里最让虫头疼的刺头。
在福利院中,幸运的小雌虫会在年幼时被贵族看上领养走，他们或是精致漂亮，适合圈养作为私奴,或是身体强健,是难得的免费劳动力。
故渊属于既漂亮又健康的那一类雌虫,照理来说应该会有不少家族愿意领养他，但都在他直接对前来挑选商谈的雌虫大打出手后直接放弃了这么一个难搞的雌虫。
能被领养，对于这些从小就失去了雄父与雌父的虫而言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事，但故渊被看中了几次都不识好歹地拒绝,这也让福利院中有虫对他渐渐升起了不满。
就像是学校中有人讨厌成绩优异而不自知的优等生一样，故渊渐渐地被孤立了。
但是他并不怎么在乎，他就像是最初来到这个星球的洛一样，总是会觉得虫星的世界观无比荒谬，从内心深处就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归属感。
故渊依然我行我素，即使没有被领养，也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帝国第一军校，拿着军校补助的奖学金，在成年之后也还算活的下去。
直到某一天，虫族突然出现了一位“王”与一段凭空编造的历史。
明明前一天还是联邦制的国家，后一天就突然变成了君主制的帝国，并且所有的虫都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一切。
在他们的口中，他们凭空出现的王是一位骁勇善战的a级雄虫，毕业于帝国第一军校，带领着他们四处征战，最终建立了帝国，只是现在异形肆虐，王在上一次受伤后就一直深居简出。
故渊一醒来就莫名发现帝国变了天，他摸不着头脑地在历史考试里拿了个不及格，
直接拿着卷子去了办公室()，在与教授争论无果后干脆去图书馆查阅史实()_[(()，准备把史料全部砸在那个老家伙的脸上。
但就在他翻开史料，还没来得及惊讶一切书籍都变成了空白的时候，一只巨大的虫子的虚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虫子浑身漆黑，无数只脚在身侧蠕动着，差点怼在了故渊的脸上，让故渊一惊，手上的书也没拿稳，直接掉在了地上。
书籍与木质地板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巨型虫子在故渊攻击过来之前道：
【渊，你今天没有看见我，也没有发现虫族的任何疑点，你只是一个生活在虫星的普通军雌。】
随着它的话语，故渊的脸上渐渐露出了茫然的神色，最后缓缓放下了手来。
他的声音平静：
【好的。】
洛迅速意识到这是与故渊刚在垃圾星苏醒的时候如出一辙的催眠手段。
高位面的神灵想要操控低位面生物的记忆再简单不过了，只需要一点澎湃的精神力与一些语言引导，就足以改变整个低级世界的记忆。
对上故渊茫然的神色，虫皇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记住，你热爱着帝国，将会在军校努力学习，成为虫皇陛下的得力干将，与异形不死不休，为了帝国的荣光，即使付出生命也无所畏惧。】
【是。】
故渊恭敬的应下。
虫皇在说完这句话后就直接消失了，只留故渊一人独自茫然地站在原地，半天才缓缓地有所动作。
他就像是完全想不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一样，惊讶地捡起不知为何掉在地上的书籍，带着自己不及格的历史试卷回了教室，将每一道错题都认真地订正了过来。
洛气笑了。
趁着故渊没有记忆来欺负他，这条虫子还真有胆，看来是之前没揍够。
是的，他认识这条虫。
先前受于记忆的限制，洛一直没有认出这个丑东西到底是谁，现在恢复了以前的记忆，他一眼就认出了装神弄鬼的“虫皇”的真实身份。
——是在当年诸神之战就追杀过他的旧神之一，克莱门斯。
祂的原型就是一只黏糊糊的虫子，最擅长以咏唱的方式来建造幻境，因此无意中在宇宙中惹出了不少事端，有一次直接将幻境布置到了渊所在的星球，差点让渊也出不来。
后来被还是洛希维德的他逮住揍了一顿，他们俩从此结下了梁子。
“小肚鸡肠。”
洛小声骂道。
居然能撑过爆炸，一路追来他所回溯的到的时间点，恐怕这个世界在这个时候就已经不怎么安全了。
洛的猜想没有一点错误。
在虫皇之后不久，就又有几个旧神或是外神陆陆续续地定位到了这个锚点。
有些是曾经与渊交好想要来帮忙的，也有一些是来追杀的，当然看戏的家伙也不少，更有好事者直接把洛曾经的王座给搬来了，试图火上浇油。
() 但他们都没有想到，最擅长幻术的克莱门斯先来一步，提前在这颗早已陨灭的星球扭曲的世界观的基础上建立了更加扭曲的幻境，让他们所有神都中了招。
最先中招的是德里斯，他是匆匆赶来帮渊的，还没靠近帝国就已经慢慢失去了神智，最后被察觉到他的克莱门斯直接打晕绑回了帝国，作为另一只被遗弃的雌虫送进了福利院。
法斯特更惨，他前脚还在和克莱门斯哥俩好地吃瓜，后脚就直接被对方控制着当场对故渊下跪表白，一脸惊恐地被催眠成了本土骄纵雄虫。
洛想起了之前法斯特身上的违和感。
他一直不理解，法斯特明明看上去应该是贪图享乐的类型，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喜欢故渊，明明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故渊应该是法斯特最讨厌的类型才对。
现在这一切终于有了解释：
因为克莱门斯在试图把故渊栓死在虫族。
他想让故渊如同每一个普通的军雌一样，被帝国压榨尽最后一丝价值后被迫嫁给一个骄纵的雄虫，丢弃自己前半生所有的功勋，从此成为只能在家中服侍雄主的雌君。
想要折辱一位神明，这显然是再合适不过的手段了。
普通的虫族无法与本质上为神的故渊结合，于是他就挑中了最清闲也最合适的法斯特，让对方对故渊展开激烈的追求。
只是克莱门斯没有想到，即使他已经催眠过了故渊，对方依旧坚定地拒绝了法斯特，并且毅然决然地选择投入军队。
那时的克莱门斯忙于寻找不知所踪的洛和维持幻境，只能安排雄保会先继续针对故渊，让故渊按照正常雌虫的生活轨迹按部就班地生活。
而后的几年中，克莱门斯将虫族的所有虫筛了一遍又一遍，就差把帝国掘地三尺了，也没有找到洛希维德的一点影子，几乎都要怀疑重伤的洛希维德究竟有没有活过那场爆炸了。
而此时的洛希维德还是一颗远在边境的蛋。
又是几年的时光，故渊战功赫赫，在毕业短短三年后就从第一军校的一只普通军雌晋升成为了上将，就像是每一只专注于事业的军雌一样，常驻在边境，只有在极少数的时间才会回帝国述职。
在某一次日常任务中，他冷漠地看着在自己锋利的翅膀下消散的异形，若有所觉地往旁边一转头，看见不远处的荒星上正静静地躺着一颗巨型虫蛋。
如同有什么在驱使着他一般，故渊迈开步伐，往虫蛋的方向走去。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同时打开智脑对面前的虫蛋进行扫描。
【经扫描，该蛋100为雄虫。】
智脑的扫描结果弹到故渊的眼前，故渊惊讶地收回手来，对身后不远处的德里斯道：
“把星舰开过来，这里有一颗雄虫蛋。”
此时对未来全然不知的德里斯点了点头，十分配合地开来了星舰，帮着故渊一起将这枚巨型虫蛋搬了上去。
故渊的翅膀微微扇动，是黑色花纹，亮
眼的宝石蓝色的翅膀，在黑暗的宇宙中抖落下点点粉尘，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样的翅膀会是最锋利的利器。
这也是洛见过无数次的，雅灰蝶的翅膀的配色。
星舰启航，巨型的虫蛋被他一路护送回帝国，接下来就是洛所熟知的故事了。
他破壳而出，在嗅到故渊身上熟悉的气味的那一瞬间就从心底对对方产生了无数依赖与好感，就像是任何凭本能行事的幼崽一样，拼劲自己的全力也要扒住对方不放手。
因为沉睡了太久，加之虫星没有可供他吞噬的生物给他力量补给的原因，他将自己的虚弱当成了食欲，尖锐的犬齿撞上了对方的腺体——
故事的开端就是这样。
他被故渊带回家，他们进行了第一次对话。
即使对方对浑身疑点的他满是怀疑，也依然微微弯下了身来，以对他最无害的姿态发问：
“就从名字开始，可以吗？()”
我叫故渊，你是谁。()[()”
那询问的声音似乎与初遇时高大的神明合二为一了。
【……我叫渊，你是洛希维德。】
即使其间隔着洛都数不清的时光，但在这句话出口时，依旧似是故人来。
洛的神色愈发柔和，声音都带着他自己未曾察觉的暖意。
他跨越茫茫的时空，看着话都说不清楚的自己，又一次回答了故渊的问题：
“我叫洛逾呀。”
话音落下的时候，眼前的一切也都如同烟雾般散去。
洛没有试图去抓住渐渐消散的景象，他安静地等待着漫长的黑暗后再次睁眼的那一刻。
他知道，他一定会对上那双始终温润的眼眸。
那来自只属于他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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