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名字
伍游与德里斯面面相觑,最终只能选择听从故渊的命令，再次退到了监控处。
而屋内，叶文身侧巨型虫子的虚影越来越凝实,距离他最近的洛甚至可以看见虫子身侧密密麻麻的脚与缓慢蠕动张合着的肥胖躯体。
它就像是一只长了无数只脚的黑色大青虫，趴在叶文的肩头，似乎下一秒就要直接吞噬掉正跪在地上掐着自己的叶文。
故渊伸手将洛拦到了身后：
“小心。”
洛也不敢轻易动作，试探性地伸出自己的触手，想要将叶文从大虫子的身下拉出来，但叶文就像是被彻底黏在了原地了一般，哪怕他用足了力气，也未能移动他分毫。
坐在监控前的伍游已经看不懂了：
“洛殿下和上将怎么突然这么谨慎？叶文教授看上去明明很不好，真的不需要我们进去急救吗？”
他眼前的监控显示屏上播放着房间中的画面,上面赫然只有谨慎地站在一边的洛和故渊与跪在房间中神情痛苦的叶文,根本看不见“巨型虫子”的一点影子。
德里斯则是顺着洛与故渊的视线,看向了叶文空空如也的脊背，声音冷淡：
“上将的决定不用你多嘴，听令行事就行了。”
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叶文的情况明显不对劲,想到之前上将向他们说的关于虫皇的疑点，德里斯这时候并不敢贸然行事,生怕自己做了什么打扰到里面正在和不明物体对峙的上将。
外面这几句话的功夫，洛的触手已经从叶文转移到了巨型虫子的身上,他试着去攻击对方，但这虫子就如同并不存在的投影一般,触手居然直接从他的身上穿了过去。
眼看着叶文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紫，洛也没有时间继续试探，直接开口道：
【你是谁？虫皇？为什么要利用叶文？】
他用的是异形的语言而非通用语。
巨大的虫子动了动自己的脚,声音空荡荡地回荡在室内：
【这是召唤我的代价。】
它只回答了洛的后半句话，并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
洛却是气笑了：
【你千里迢迢地把叶文送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他消耗自己的生命来召唤你？】
【既然这么想要和我见面，怎么没胆子自己来？】
巨型虫子的眼睛抬了抬，一双冰冷无机质地虫瞳直直注视着洛，完全答非所问：
【邪神洛希维德，无恶不作、参与反叛，万年前在追杀中假死逃跑。】
【先前是我太过仁慈，以为你只要不恢复记忆，就可以与渊一起屈服于虫族的规则，在帝国结束你的生命，现在看来，你的记忆已经恢复，应当及时清除。】
地上的叶文已经彻底将自己掐昏，洛忍无可忍，直接往前一步离开了故渊的保护，强行掰开叶文的手后一拳揍向了趴在叶文背上的虫子：
【首先，我完全不明白你口中的反叛到底是什么
，也没有恢复记忆，其次，我觉得，比起我来说，将两个种族的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间、建立起这样扭曲的世界的你才更应该被清除。】
因为刚才触手直接穿过了这只虫子的原因，洛一开始并不认为自己真的能直接打到对方，只是出于愤怒的下意识举动。
但出乎他的意料的是，这一拳居然真的实打实地揍到了虫子的身上。
软烂的恶心感觉传来，巨型虫子的身上立刻出现了一大块凹陷，如同被摁下去的海绵一般，在洛的拳头离开后又开始慢慢地恢复，不过转瞬之间就又恢复到了原装。
和身为邪神时的他的恢复方式简直一模一样。
洛忍着恶心甩了甩自己的手，惊讶地看向对方：
【你难道不是和我一样的怪物吗？到底有什么立场一直对我穷追猛打？】
他明明遵纪守法的不得了，只想和故渊谈恋爱。
不管怎么看，明显都是面前的这个家伙更不像好东西一点啊！！
巨型虫子似乎淡淡叹息了一声，而后道：
【看来你还没完全恢复记忆，我倒是很好奇，渊究竟给你设下了怎样的禁制，才会让你一直失忆至今。】
随着他的话语，周围的空间开始渐渐扭曲，原本简约的房间正在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深黑的宇宙。
整个世界都在洛的眼前旋转。
他看见了门外一掠而过的德里斯与伍游，下一秒就见到了宇宙中环绕着的群星，而他的王座正静静地立于群星之间。
再下一刻，无数异形在见到他身前的大虫子后就如同见到了太阳的吸血鬼一般嘶吼着，瞪着不甘的眼睛渐渐消散在黑暗中，再无一点痕迹。
他就这样莫名地从星舰监控严密的小房间中直接来到了宇宙之间，无论是跪地不起的叶文、亦或者是别的什么虫都不见了踪迹，只有他与虫皇静静对峙。
他与虫皇——等等，故渊呢？
又是一声叹息。
洛终于反应过来，刚才那声叹息并非虫皇发出的，而是来自他身后的故渊。
“洛逾。”
【洛逾。】
故渊与虫皇几乎是同时说出了一个让他无比熟悉的名字，只是前者是平静的呼唤，后者则带着嘲讽的语气。
洛……逾？
这个名字就如同一把无形的钥匙，打开了某处尘封已久的大门，一瞬间，无数的记忆从门中涌出，几乎将洛的意识淹没。
他痛苦地蹲下身来捂住因为大量记忆涌出而疼痛的头，耳边隐隐传来虫皇没有感情的声音。
【你居然还给自己取了一个人类的名字，真可笑啊，洛希维德。】
洛挣扎着想要从回忆的痛苦中脱离，但近乎上亿年的记忆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争先恐后地如同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故渊似乎直接抱起了他，但他只来得及看到故渊似乎在说着什么话的唇，下一秒，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恢复
意识的时候，眼前便是一片熟悉的黑暗。
洛急着去找故渊，没有注意到附近的不对劲，直接就想迈腿往前走，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体居然不受控制地咕噜噜地滚了起来。
洛愣住了，这才发现周围的情景是这样的眼熟。
这是他第一次咬上故渊的腺体找回记忆碎片时在脑海中闪过的片段。
原来他不在现实，而是在回忆之中。
洛看见自己诞生于最深黑的黑暗中，此时刚刚萌生出意识，长出一只观察世界的眼睛，还在宇宙中无依无靠地飘荡。
这是最原始的宇宙，除了各类与它一样形状怪异的能量组成生物没有任何生命，就连大部分的星球在此时也只是一粒不知飘散在何处的细小尘埃。
它凭借着自己最本能的欲望，不断地吞噬着周围任何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它没有双腿，也没有人形，只能靠着滚来滚去在光怪陆离的原始宇宙中躲避危险和寻找食物，就这样一点点地从只有鸡蛋那么大变成了那块地区最厉害的生物。
它变大了，原本对它来说硕大的星球也就成了微不足道的糖豆，可以随便吞噬。
它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无意识间破坏了多少正在成型的星球，只知道它可以不饿肚子了，开心地四处乱晃。
然后，在某一天，它不小心撞到了一个长着腿的怪家伙。
那人五官冷硬，墨色短发，一双金色的眼眸使它从未见过的漂亮。
在被它撞到后，那人蹙着眉不耐地回头，而后直接拎起了它：
【洛希维德？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还嫌自己做的破坏不够多吗？】
【洛希维德？】
它疑惑地重复。
【那是什么？】
对面那人显然也没想到它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才道：
【你知道自己之前都做了什么吗？】
这它当然知道，它高兴地答道：【吃饭！】
它的回答让对面的人良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于是它主动追问：
【洛希维德、是什么？】
它在黑漆漆的宇宙里飘荡了这么久，这可是第一次遇到能和它说上话的家伙。
那些原始的能量块根本没有神智，就只会傻乎乎地呆着让它吃。
唔……不对，也有一些有神志，但只会发出刺耳的声音，他阿唔一口吃掉之后才能安静下来。
对面的人如梦初醒般道：
【这是你的名……不对，这是祂们对你的称呼，就像是一个代号一样，我叫渊，你是洛希维德。】
【渊？】
洛希维德的声音疑惑：【为什么我的代号这么长？我可以不要吗？】
好难念的代号哦。
渊轻轻摇了摇头：【不可以的，因为你的代号有特殊含义。】
“因为洛希维德的意思是：带来灾厄的神。”
以第三视角看着这一切的洛补充完了故渊
未能说尽的下半句话。
当时的“它”并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但此时的洛从上帝视角却可以看得明白。
他一开始确实只是一团小小的、不足为奇的黑暗不错，但随着他吞噬的越来越多，最终将他所处的区域中所有的生物都吞噬干净后，终于引起了原本处于宇宙中四方的“祂们”的注意。
祂们就像是渊一样，比他存在的更早，建立了各自的体系，有着属于自己的原始星球与信徒。
它本是被当做新生的神的，祂们以为它最终也会成长为掌管某颗星球或者是某种信仰的神，因此并没有怎么在意，只是心照不宣地给它划分了一片区域，互不干扰。
但谁都没有想到，它只会吞噬。
它毁灭了无数新生的星球，甚至直接吞掉了一位神明，凡是它所及之处，无不是哀鸿遍野。如同蝗虫过境般最终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黑暗。
祂们称它为带来灾祸的神，说它没有任何同理心，是天生的怪物。
所有神明都对它避之不及，只等着某一天有神主动站出来讨伐这样暴虐的异类，也是因此，它长到这么大，甚至没有和任何同类交流过。
直到这天，它不小心撞到了渊，对方才惊讶地发现：
——它其实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真是蠢货。”
洛毫不留情地嘲讽。
而对于“渊”与故渊几乎一模一样的长相，洛倒是没有多少惊讶。
毕竟他许久之前就对故渊的身份有了猜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把小椅子会如此斩钉截铁地否认故渊的身份，所以才一直没下定论。
而此时的它已经被渊捡了回去，正绕着对方转圈圈，好奇地七嘴八舌地提问：
【那“代号”又是什么？是用来吃的吗？】
渊似乎有些苦恼，但在看见自己所运行的蓝色星球后灵光一现，随手在黑暗中点了一下。
一直扑闪着翅膀的蓝色蝴蝶从他的指尖飞出，翅膀上撒下亮晶晶的闪粉，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格外漂亮。
蝴蝶渐渐消失在黑暗中，渊道：
【这是一种生物，我所掌管的人类称呼它为雅灰蝶，也叫jamidesbochus。这就是代号，就是别人对你的称呼。】
渊当然是知道“洛希维德”是什么意思的，皱着眉为难地对它解释，似是想要安慰：
【当然，这只是别人对你的称呼，不是你自己的名字，你可以给自己想一个名字的。】
【哦——】
它似懂非懂，最后开心地道：
【那我也要一个字，我要叫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