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穷则独善其身
起初一大早来县城摆摊的部分百姓见广场上突然搭建了一个用布围起来的空地都没有太在意，直到听到里面传出了越来越大的不雅声音后，才有人好奇地想要看看里面究竟在干什么。
没一会，当进入围挡里面一探究竟的人突然尖叫着跑出来时，周围的百姓才纷纷围了过来。
而就在这时，也不知怎地，原本支在四周的木柱突然全部倒塌，让里面的景象360度无死角的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一瞬间，整个菜市口广场就像是遭了雷劈般，所有人均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现场一时静默无语，针落可闻。
可其中一丝不挂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金裟法师则抱着个同样没穿衣服的人还在奋力驰骋着，“这场法事可是贫僧专为施主一人准备的，这都是贫僧的法力精华，施主可要虔心受着才是。”
起初围观的众人是真的被震惊到了，曾经就在这个广场上让他们顶礼跪拜的大德法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直到现场再次有人尖叫出声，众人才猛地回神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紧接着就有人捡起地上的烂菜叶子朝中央扔去。
一时间，咒骂声四起。
可仍沉浸在自己欢愉中的金裟法师却毫无反应，直至有人捡起了一块石头朝他头上扔去，金裟法师这才终于看到了周围围观的群众。
然而即便停下了他的运动，他依旧没觉得被人围观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反而周围人越激动他越是高兴，当即站直身子双手合十又为众人讲起他的经典口号来：“阿弥陀佛，众生皆苦，金裟为佛。诚心信我者，能除一切疾病，顶礼拜我者，能度一切苦厄。”
当初的金裟法师就是凭借这句口号才在这个广场上引得数百人向他跪拜的，可如今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话术，周围群情激愤的民众却只会用石头和烂菜叶回应他，甚至还有一曾经被他骗过的女屠户气得当场拿着杀猪刀就朝他冲来，“老娘剁了你这脏心烂肺的畜生！”
再到金裟法师捂着下体终于痛苦倒地哀嚎声起后，整个现场再次响起了那日虚空道人被砍头时纷纷拍手叫好的欢呼声。
佛说：万般将不去，唯有业随身。
……
当颜安按照约定时间乘着马车来到刘府门口赴约时，守门的门卫却挥舞着杀威棒一脸凶狠地将他们赶了出来。
“什么狗屁法师！我们刘府可从来没有进过那样的畜生！变态断袖的糟践玩意儿还敢自称自己是法师，那种人就该被乱棍打死，永远死绝了才好！”
听着门卫咬牙切齿的咒骂声，此时的颜安是真的惊讶，“什么？断袖？”
那日颜安在和顾慎行一起探查过刘府之后，分明是让他将中了药的法师和刘千金关在一起的，这怎么还冒出了个断袖呢？
一旁的如花看这情形也是一惊，赶紧拉着颜安就要远离这是非之地。
断袖之癖可是整个女尊大陆最大的忌讳，但凡和这种事沾上一点点边，不论是非与否，都会一辈子遭人唾骂的！
再等颜安和如花回到乐音阁时，今日来到戏楼看戏的客人倒是不少，整个一楼大厅几乎都坐满了，只是真正在欣赏戏台上的表演的人却是少数的，大部分都在议论着早上菜市口发生的大新闻。
“我听说不仅那妖僧和与他苟合的徒弟当场被砍断了楠根，过后就连他其他三个徒弟也一个没逃掉，全被县衙施以了阉刑！”
“哎哟快别说了，恶心得我点心都要吃不下去了！当初我向那秃驴求经书的时候，光磕个头都不行，那张狂的小秃驴还非让我做顶礼之拜，非得我的头挨住那死秃驴的脚才行，现在想想，给那种畜生磕头，我这寿命得短十年吧？”
“行了行了，咱当初谁不是那样做的！那小畜生还说唯有顶礼才是真正的诚心，我去他爷爷的心诚，他当初鼻孔朝天说那话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今日的下场？”
“呵呵呵呵，可不是么，真是活该！我还听说咱们县里已经有好几家妻主千金都找那畜生做过法事了呢，你说她们哪怕是去红楼睡上十个八个公子呢，都好过被一个断袖给睡了吧，哈哈哈哈……”
“咦，那种事想想都恶心，你还笑得出来！”
这边几家关系好的小姐聚在一起正闲聊着，那边两个魁梧的中年女人也同坐一桌边嗑瓜子边聊着。
“诶，你家那几本经书都咋处理的？”
“呵，还能咋处理，早扔灶炉里烧得连渣都不剩了！还说什么只要每日早晚诵读就能除一切疾病痛苦，还有菩萨来接引呢，那狗贼自己写的东西自己读过么，一个连子孙根都没了的阉人，我看哪尊菩萨会来接引这样的孽畜！”
“呵呵，什么菩萨，还不都是那妖僧自己瞎编出来的！反正我现在是对那妖僧说的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了，什么佛呀神呀的，这世上要是真有菩萨，咱双河县以前发洪灾的时候怎么从来没见菩萨显灵过一次？天上那么多神佛，咋就没一个管咱老百姓的死活呢？”
正从旁边路过的颜安一听到这里就觉得不好了，当初那妖僧打着佛家的旗号招摇撞骗，如今他被打下神坛是他活该，可连带着整个佛家也跟着被人唾弃，如此发展下去，很快就会衍生出另一个极端的。
然而正是怕什么来什么，颜安刚才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那闲聊的二人紧接着就道：
“诶，那你说这戏台上的唐僧不也是个和尚么，他这去西天取什么经，不也是骗人的吧？”
“谁知道呢，这戏楼里的点心还行，但演戏演得还是菩萨佛祖那一套，谁知道他们安得是什么心！”
……
颜安一听到这里头都大了，让她和一个人解释容易，让她去和全县百姓解释，她一个人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改变不了集体舆论的方向。
对于大众来说，有些事一旦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他们只会接受他们愿意接受的“真相”，任何违背众人意愿的真相，哪怕就是事实，也只会遭到他人更猛烈的抵触与反驳。
然而想是这么想，但对于眼前能做到的事情，颜安该公关的还是得公关。
脚步都没停，立刻去后厨端了份点心就来对这二人搭讪道：“两位姐姐，我也是刚从外面回来才听说了那妖僧的事情。以前咱们多少大德祖师翻译《心经》时都不曾把佛家的东西说成是自己的东西，就只那妖僧给每本经书前都要加个‘金裟’二字，显得他自己多有本事似的！从一开始就心术不正，翻译的很多地方也都和以前的版本完全不一样，纯粹拉大旗作虎皮，借着佛家的名头给自己行龌龊之事呢！那样的假和尚根本就不是佛门弟子，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跟咱们五台山上那些远离名利遁入空门的得道高僧压根儿不能相提并论，你们说是吧？”
两位大姐突然听颜安插进来唠嗑一时还不知道她是谁，经颜安自我介绍之后，才反应过来她们刚才在这里说的那些不好听的话都被人家主人听到了，脸上一时还有点尴尬。
然而颜安并没有生气，反而解释她是专门来给二位送点心的，“哎呦没事，谁碰上这样的事都生气，我也是看两位姐姐面善才想着过来跟您二位沾点光唠两句的。佛家真正的智慧在于帮助世人明心见性，这本身是功德无量的事情，却被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反倒还给佛家破了脏水。好在老天奶有眼，早早就让那些畜生现了原形，这才没有殃及更多的人，你们说是这个理不？”
二人听到这里也算是明白了一点，不知不觉间就被颜安的话带着点了点头。
颜安跟着又道：“其实我们戏楼演这西游记就是个消遣娱乐的话本子，主要讲的是师徒四人一路如何降妖除魔的故事，不过是在这个盛夏打发个时间解个闷儿罢了，并没什么实际意义。您二位看我们的戏台还有那些背景道具，都跟您以前看到的戏班不一样吧？我们主要演的就是这种视觉效果，为的就是让各位姐姐看得高兴满意！”
二人瞧着戏台上生动的表演及婉转的唱腔，不由再次点头，“这戏还是不错的。尤其是演唐僧的那个公子，长得可真俊呐！”
颜安一听这话也是笑，赶紧再热情招呼道：“两位姐姐喜欢就好，您们看今日楼里这凉快程度怎么样？要不要给您二位周围再加两块冰，再降降暑？”
此时的二人也算和颜安熟络了，跟着笑摆手道：“不用不用，已经很凉快了，我们在这儿坐半天，一滴汗都没流。”
“呵呵，那行，那二位姐姐先看着，有什么事再叫我，等会我再让跑堂给二位姐姐免费送两份冰碗过来，二位姐姐可一定要吃得高兴才好，以后常来啊！”颜安最后招呼道。
在与两位大姐聊完之后，颜安紧跟着又去了附近几桌人多的地方都坐了坐，但凡她能照顾到的一个都不能落；与此同时，如花也对二楼包间里的客人一间挨着一间都问候了一遍，最后的冰碗也是给今天在场的所有客人每人都赠送了一碗。
不说能把在场每个人对佛家的看法都改变，但出了这个门，他们最起码不会因为西游记而憎恨上戏楼，这就足够了。
再回到房间后，颜安马不停蹄地就开始修改西游记后几场戏的戏稿。
即便今日楼内的公关做得没有什么难度，但颜安可不会因为眼前的顺利就能保证以后都太平的。
之前假道士被砍头的时候，整个县城里也到处都是咒骂道士的声音，只不过因为当时金裟法师的迅速走红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反对的事情才被人们抛在了脑后；可如今这样的事再来一遍，在没有一个新事件转移大众的焦点之前，新账旧账积压在一起，势必会积毁销骨，引起更大的舆论风波的。
如今的颜安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戏楼东家，在她没有足够的群众基础之前，永远不要顶风作案！暂时避一避锋芒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之前一共给西游记排了十场戏，如今已经演到第六场了，后面她便打算再演一场就迅速结尾；并且以前每上一场新戏都要演足四天的，而今这最后一场戏最多演两天就行了。
待以后事态平息了，等西游记二次上映时，她还可以把以前没演的场次再加上来，到时候也能是个噱头。
至于接下来衔接西游记的剧，按照现代的收视率排名，那必然得是《新白娘子传奇》了，只不过放到这个女尊世界得改成《白相公传奇》才行。
像这种白蛇公子来报恩的类似故事，本身市面上很多话本都在写，并不算犯忌讳，尤其里面的法海还是个反派人物，更适合当下的舆论风向，所以在这个时候上新戏是最合适的。
而就在颜安正奋笔疾书的时候，她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来人大步流星走到她的桌边便朝她怒声质问道：“那和尚的事情是你做的？”
颜安看着这身火红的衣裳没说话，但对比那日他红着眼眶强颜欢笑的表情，今日的他却是惨白着脸色，似是被吓到般，眼睛里的红血丝都出来了。
不等颜安解释什么，慕昙紧跟着又道：“你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吗？你到底是想警告我还是想羞辱我？如果你真的见不得我将我发卖了便是，我不会拦着你们俩的！”
颜安是真的无语，她该怎么跟慕昙解释才好？
当初她真的只是跟顾慎行说将中了药的法师和刘千金关到一起，再把刘知县引过来巧合撞见就行，不管刘知县会不会对金裟法师动手，只要二人生了嫌隙，后续她便多的是方法可以让那妖僧悄无声息地从双河县消失。
她是真的没想到顾慎行的报复心会把这件事升级得这么绝，以至于演变成现在这样，连西游记的演出都要受到影响，这就已经完全偏离她的初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