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请假
《蓝鲸行动》在警校顺利开机了。楚璇为了这个电视剧的造型,甚至将头发剪短了。她从中学开始就一直是长头发,突然剪短了许多,令她的心情不禁有些失落。不过,看定妆照和镜头里的效果倒也不难看,而且导演和工作人员都不断夸奖她的新造型很青春俏丽,她也就渐渐释怀了。
楚璇原本有些在意顾晞宁会怎么看她的新造型,不过直接问他又怕自己的用意太过明显。顾晞宁的存在对于她和她的工作来说真是莫大的考验,就如陆羽瑶所说,他们的关系似乎太暧昧了,她时不时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抵抗他无处不在的存在感,好不让自己分心。顾晞宁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随处闪现的身影,他不经意对自己说的一句话,都是她的困扰,当然,这些都是略带甜蜜的纷繁复杂的困扰。
终于有一天,他俩一同吃午饭的时候,楚璇忍无可忍地对顾晞宁说:“你最近的档期很空吗?”
“最近是我拍摄电视剧的档期,我一般不会同时间安排两个工作。”
“可是我们俩在警校的戏份基本没有对手戏,怎么总是看见你在我的拍摄现场晃来晃去的?”
“虽然不是对手戏,但是我的戏份全都跟你有关,我来看你拍摄既符合剧情需求,又符合我的表演需求。不需要拍摄的时候,我也需要专业培训和现场学习。”顾晞宁气定神闲地说。
楚璇没好气道:“你的频繁出没影响我们工作了呀。”
“有吗?怎么影响你了?”顾晞宁挑眉问道。
楚璇只好胡乱回答:“你总和我说话,让我分心,我就没法入戏了呀。”
顾晞宁望着她笑意盈盈的亮晶晶的眸子,略作思考后道:“真没想到,我在你心里竟有那么强的存在感,足以影响你的专注力和工作表现。那好吧,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在片场跟你说话了。”
楚璇当下有些无言以对,可是令她更没想到的是,顾晞宁的确如她所愿,身体力行地隐匿了自己的存在感。整整三天,他没有和她说话、发微信,就连人都没有再出现在她眼前。原本每天都混迹在现场的他,总是令她走神,令她疲惫,令她的心七上八下,气得她恨不得他立时消失。如今他搞失踪,她才发现,她根本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每天都能看到他,一起工作一起吃饭,令她快乐,令她有安全感,令她充满动力。
可是,他却突然不见了,没有一句预告也没有一声再见,她这才明白,真正令她不安焦虑的是他的缺席,这也是她自己的心魔。每每拍完一场戏,她总是习惯性地抬眼寻找他的身影,可是他却再没出现过。她甚至借故去副导演那里看了他的通告表,他的场次零零散散的,并不多,基本和自己都是错开时间的,可即便如此,也没见他请假,他只是不再来看自己了。楚璇很想发微信给他,可是明明是自己让他不要来的,她怎么好意思去问他为什么不来。楚璇反反复复地回忆那天他们谈话的情景,她虽是抱怨,但也只是用撒娇的口吻在闹他。他虽说自己不再跟她讲话,但也完全是开玩笑的语气。当时大家的情绪都很轻松,他也不像是生气,怎么现在却突然认真起来了呢。
下午楚璇有一场喝醉酒的戏,她因为酒精过敏,平时几乎不喝酒,再加上今天她的注意力特别不集中,演来演去都演不出导演要的感觉。导演,当然也就是她的姑妈大人,叹口气说道:“你这个醉酒的表演太刻板了,基本就是照着电视剧一般模式来演的。这种状态,我觉得很不自然。”
“那要不然我喝一点酒再拍吧。”楚璇有些愧疚地说,“不过粉底要厚一点,因为我会起疹子。”
导演严肃道:“虽然体验式的演法不是不可以,但是专业演员终归是要依赖一些专业技术获得认可。如果让你演杀人犯,难不成你真的要去杀一个人吗?”
楚璇情绪低落,无言以对。
导演无奈地说:“今天就先不拍这场戏了。你回去再琢磨琢磨,找找感觉,我们过几天再来拍吧。”
楚璇闷闷不乐地回到酒店,换了衣服靠在沙发上抱膝发呆。助理黎黎一边整理着东西一边安慰她说:“不如我们在房间里偷偷喝点酒,你也好知道是什么感觉。也不要真的喝醉,喝到微醺就停下来,我就在这陪着你,也没有别人知道。”
楚璇一手撑着头,想了想说:“好吧,总好过一点概念都没有。怪就怪我经验太少了,而且平时也没有注意观察喝醉酒的人。”
黎黎立刻打电话请服务员送一瓶红酒上来。
楚璇站在阳台上眺望着远方的天空。这个夏天已走入尾声,可白天的天气依旧炎热,直到夕阳西下才稍许能感觉到一丝清凉。警校在本市郊区,剧组就住在学校附近的一个酒店。楚璇双手扶栏,望着楼下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木花丛,潺潺流动的小河,以及远处玫瑰色和浅蓝色交织的大片晚霞。凉爽的晚风吹过树叶花木,扬起一阵阵清新好闻的气息,又轻拂过她的头发和衣摆,多少带走了她心头的一丝焦虑。除了工作,她心中放不下的还有那个好几天杳无音信的人,他的声音他的温柔他的香水味,似乎都已经让她上瘾,他就好像是她的充电宝一样,让她的每一个早晨和夜晚都充满期待充满正能量。
黎黎将酒和杯子摆在阳台的小方桌上,又去切了一盘子水果,摆了一些小零食,最后点上一只香薰蜡烛。楚璇回过身,背靠着栏杆看着她忙来忙去,甚觉有趣,笑着说:“我们是要体验醉酒的感觉,你布置得那么有情调做什么?”
黎黎开了酒,往一只酒杯里倒了一些,对她说:“那是当然的,我们又不是借酒浇愁,仪式感做足才会有好心情啊。”
她俩坐在阳台上边聊天边喝着酒。黎黎酒量一向很好,不过她要顾及楚璇的状况,只好配合着她的速度浅尝辄止。待两人喝了小半瓶之后,楚璇已然满脸绯红,黎黎帮她拆着小零食的包装,问她:“现在感觉如何?”
楚璇揉着太阳穴说:“头有些晕,不过思路还是很清晰的。你看看我脸上的酒疹严不严重?”
黎黎捧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说:“是有一些小疹子,不过你现在脸很红,不是很明显。”她仔细看了看楚璇的脖子手臂和腿,又说:“还好,身上只是有些红,没有疹子,你这过敏状况不严重。”
楚璇放了心,喝了酒以后,她的身体和心灵似乎都变得飘飘然起来,笑道:“我现在好像稍微能体会到一些喝醉的感觉了。”
“真的喝醉了很难受的,咱们再喝一点就作罢吧。”黎黎说着,往楚璇的嘴里塞了几颗小核桃仁。
这时,门铃忽的响起来,黎黎放下酒杯,拍了拍手说:“谁啊?打扰我们的雅兴。我去开门看看。”
半晌,顾晞宁跟着黎黎走到阳台,就看到楚璇穿着半旧的白t恤和短裤,正翘着二郎腿坐着低头刷手机,身旁的小桌上烛影晃动,凌乱地摆着零食碟和红酒杯。他笑了笑低声说道:“你们俩倒是好兴致。”
楚璇回头望去,见是他来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她怔了怔说道:“你……怎么来了?”
顾晞宁轻咳了下,说:“我有些事想跟你谈。”
黎黎看了看楚璇,见她并没有反对的意思,立刻识趣地说:“那你们谈,我刚好要出去买点东西。”刚走了两步,她又转回头叮嘱楚璇道:“你可别喝多了啊。”
顾晞宁插嘴道:“我会看着她,你放心。”
等黎黎走了,顾晞宁走近细细端详了楚璇的脸,笑着说:“你喝了多少?脸怎么那么红?”
楚璇听他此言,立刻背过身去,双手捂住发烫的面孔,结结巴巴地说:“没喝多少……我是……酒精过敏。”
顾晞宁拿起酒瓶看了看,说:“过敏怎么还要喝酒呢?你是……有什么事吗?”
她仍然背对他,说道:“不是。就是……拍醉酒的戏拍不好,所以就喝一点……找找感觉。”
顾晞宁失笑,他看着她后脑勺略微有些凌乱的头发说:“其实,你这个新发型挺好看的,变得很有青春活力。”
楚璇微微偏头,不高兴地问他说:“怎么了?我从前很老气横秋吗?”
“一样是年轻漂亮,以往走知性优雅路线,现在走英姿飒爽路线。”顾晞宁微笑着哄她。
楚璇很满意他的回答,也不再扭捏,她转身对他说:“你要不要也喝一点?”
顾晞宁点头说:“好啊,陪你喝一杯。”他进屋取了新杯子,看见沙发上放着他送给她的毯子,也随手取了。回到阳台上,他将毯子递给楚璇,说:“腿上盖一盖,晚上有些凉。”
楚璇胡乱将毯子盖在腿上,拿着酒杯问他:“你吃晚饭了吗?”
“刚吃了,你呢?” 顾晞宁边回答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今晚不敢再吃饭了,喝酒热量大。”
顾晞宁轻叹一声说:“多少总要吃一点吧,别伤了胃。”
“没办法,我们这个行业,除了自律没有第二条路走。”楚璇顺了顺头发,对他说,“对了,你要跟我谈什么事?”
顾晞宁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拿着自己的杯子碰了一下楚璇手中的杯子,呷了一口酒正色道:“我拍完明天早上的戏份要离开几天。”
“去哪里?” 楚璇惊讶问道。
“回一趟美国,已经跟制片人和导演请了假了。”
楚璇脱口道:“回美国做什么?”
顾晞宁接着说:“前几天,我接到我爸爸的电话,说我妈住院了。”
“她怎么了?”楚璇拧眉问道。
“小中风,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妈……希望我回去看她。”顾晞宁又喝了一口,沉声道,“我前几天没来看你,就是去处理和调整一些工作安排。幸好我警校的戏份也拍得差不多了,不会影响剧组进度。”
楚璇喃喃道:“没关系,你母亲住院才是大事。”
顾晞宁将杯中酒喝干,闭上眼睛向后靠在椅背上,并没有继续说话。楚璇见他神色有异,以为他是担忧家人病情,安慰道:“美国的医学技术那么发达,相信你母亲会很快好起来的。”
顾晞宁依旧仰头闭着眼睛,他眉头深锁,嘴唇紧抿,连脸上的肌肉也用力绷住,似有千般万般愁绪在心头。楚璇从未见过他有这般神色,顾晞宁在她面前永远都云淡风轻,从容温和,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可以轻松解决。可是,现在的他,脸上竟流露出了受伤和隐忍的表情,楚璇心中一酸,情不自禁地抚上他右手手臂,柔声说:“怎么了?这几天很累吗?”
顾晞宁睁眼,摇摇头说:“没事。”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吗?”楚璇边说着,手指边轻轻摩挲着他冰凉的手臂。
顾晞宁凄然一笑,又给自己的杯子中加了酒,喝了一口道:“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去,但是我又必须要去。”
楚璇一直以为他是忧虑母亲的病情,没料到他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顾晞宁继续说道:“一开始是我爸打电话通知我这件事,因为当时抢救及时,我妈并没有生命危险,他说,如果我工作忙,不回去也没关系,他会照顾我妈的。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订票的时候,很快又接到我妈打来的电话,她清醒过后转到病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我,指责我没有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她,才导致她生病住院,勒令我马上回美国,接手她的事业,贴身照顾她,并且从此不许再离开。”
楚璇瞪大双眼道:“指责?!”
顾晞宁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这就是她和我一贯以来的相处方式,指责我然后命令我。这也是我为什么十几岁就决定独自回国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