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溺水
八哥也找了一个多少能挣点钱的活,跟着他叔去收垃圾。他叔开一辆三轮摩托车,整天奔忙于各个地方。有时能收满满的一大车,有时却只能开着空车回来,但只要收到货,那利润还是不错的。他答应等货卖了给八哥二成的利润,于是八哥就拿了个计算器,穿了一件很大很大的衣服像个秘书一样跟在他后面。这天,他们买了个二手自行车,这自行车呢主要是笼头坏了,前胎也缺了气。八哥便趁有空在家的时间,用竹筒代替钢管,把笼头给修好了,然后又花了几块钱在修车的那儿把胎修好了。有事没事,他就可以骑着他的“宝马”四处晃悠了。
这天,八哥的叔叔下城交货去了,八哥便又骑上了“宝马”去晃悠。恰巧,羊儿这两天也因没事在马路上散步。八哥见了老远就喊:“大哥,来,上车,看看我这车帅不?”
“哟,八哥,你的车还不帅?”
八哥带着羊儿沿着公路来回骑了两遍,他们叫嚷着,狂笑着,乐此不疲。最后八哥出了一身汗,便在一段较平整的路面上停了下来,因为之前羊儿已经说过他也要学会骑自行车,所以八哥打算让他在这里学。羊儿不赖,不到一个小时就学会了,而且扬言要带上八哥跑上个来回。羊儿见他骑得已经很稳,而且拐弯也拐得特别顺,便毫无顾忌地坐了上去。
刚开始,羊儿骑得很慢,可眼前有一段上坡必须得紧踩几脚冲上去,羊儿一加速,八哥又兴奋地喊了起来。冲过那段坡后,八哥没有减速,以这样的速度来到一段下坡时,想减速已经来不及,因为自行车的刹车不好,这一点,八哥在用到时才知道。
“冲下去,冲下去!”八哥在后边喊。
羊儿见速度越来越快,到坡底时还不知要快到什么程度,到时这车就更不好控制了心里发了慌。他见前边不远处有一个岔口,而岔口有一小段上坡刚好可以缓减一下车速,便拐上了这岔口。到岔口的坡顶,车速已经变得很慢了,为了躲避挡在前面的几块石头,羊儿猛地把车停下来,车一歪,差点把八哥摔在地上。
“你打算让我到水里去洗澡吗?”原来这坡顶就是大堰塘的堤坝。堤坝约有两米宽,平常也有人、牲畜在上面走,倒也挺平整。“在这骑可比在公路上骑有趣多了。来,我带你。”见羊儿把车推着走过了那几块石头,而且没有再骑意思,八哥便说。
“这在水边,水深着呢,还是小心点好。”
“那我先骑上去转一圈,回来再拉你。”
八哥使劲蹬着车,使得车和人都摆来摆去。他很快就回来了,把头向后一甩,示意羊儿坐上去。羊儿坐上去后,八哥依旧尽他最大力气将车骑到最快,坐在后面的八哥都能感受大风吹起头发的那种快感,不由得抬起头望望远方。突然他感觉猛的一震,猝不及防一下倒栽下水里,肩膀还在堤坎上磕了一下。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水中的羊儿才将自己身体调整为头向上,脚向下。他看见八哥已经把衣服当绳给他递了下来,还没问怎么回事。只听见八哥说撞一小破石头上了,然后车轮一滑,就倒了,你赶紧抓住我衣服,我拉你上来。根本不懂水性的羊儿左手使劲扣住一块岩石的一角,脚底下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像能踩上去但又根本站不稳,当他举手抓衣服的时候,却发现肩痛的使他右手根本举不过头顶。
“等等,等等,你呆在那儿别动,我下来推你。”
“别,你也不怎么会水,这里边也不知道有多深。”
不过八哥沿着堰塘水里的一个堤坎一步一步移到羊儿的左边,然后他左手抓住堤坝上石头的一角,右手搂住羊儿往上推。羊儿准备把左手往上移到一个石角却差了一点。
“你等一下,我再往你那边来点。”
“别再过来了,这边是虚的。”
“没事。”
八哥推着羊儿往上移,等羊儿刚好抓住上边那个石角时,他左手却滑落了,接着身体一晃,脚也滑落了。扑腾了几下就沉了下去。
羊儿不知道怎么救八哥,便去找人。
“啊——啊——”他一路大喊。
当见到第一个人时,他用手努力指着堰塘的方向,当那个人没有懂他的意思,便没有理。他又跑了几百米,见到第二个人。
“啊——啊——”
“这个娃是怎么了?什么东西卡喉咙了?”
“啊——救——救——救命啊!”羊儿终于喊了出来,连他的绝望都喊了出来。
那人看着他不停地指着堰塘方向并且全身都湿透了,明白了怎么回事,立马丢下锄头跑向水边。
越来越多的人来到堰塘边上,最先下水的人已经上来了,没有摸着八哥。大家正商量着怎么办,羊儿的爷爷赶了过来,他二话没说就直接踹了羊儿两脚,把他踹倒在地。然后让他跪在堤坝外沿的石头上,接着扇了他两个耳光,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是不是要发瘟,白把你狗r的养这么大,你怎么一点人事也不懂啊……”
周围自然没有人去劝。他骂了一阵本来想着算了,这事八哥的爷爷奶奶也来了,他只得又抽了他两个耳光,随即又找来一根树枝不停地抽打他。
八哥的爷爷也很想抽羊儿两下,但见他爷爷叫到:“你给我打,往死里打!”也只好流着泪走开了。八哥的奶奶也看了他们一眼就走开了。这样,羊儿的爷爷打折了一根树枝,准备再找时,他奶奶来了,她惋惜的一声一声的叫着:“虫儿——虫儿——”
八哥的奶奶没好气地回了句:“死的又不是你孙子,你叫魂呐!”
又有几个人下去摸了摸,还是没有找到八哥,而底下水却比原来更加浑浊了。
“我下去。”八哥的爷爷两眼浊泪,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两鼻涕挂到了嘴唇。
“还是我下去吧!”羊儿的爷爷说。
“滚!”
旁边人劝说还是让他去吧,并给他绑好了绳子。他抱着一块石头慢慢沉了下去,等了好一会儿,大家见绳子也没了个动静,就把他拉上来。他也把肚子喝得饱饱的,差点不省人事。
堤坝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指挥的指挥,劝亲属的劝亲属。还有一群人,他们整齐的跪在堤坝上,祷告,他们坚信,经过他们的祷告,孩子会回来的。他们之中还有一位在劝说的队伍里劝说八哥的爷爷奶奶加入祷告队伍,只要他们诚心诚意信“主”, “主”会把孩子还回来的。当时就有人给了这人一脚叫他滚一边去。
朱瑞年也来了。大家都知道朱瑞年之前水性还可以,就叫他去试一下,朱瑞年二话没说。他下去也在里面折腾了半天,把里面弄得一个劲冒黑水,但他到底把八哥给捞了起来。起来的俩个就俩黑人。朱瑞年被淤泥污得就剩鼻子和眼睛,八哥鼻子眼睛都看不见了。朱瑞年算摸清了底下的情况,在刚刚八哥在的下一石阶下面就是一个一半倒扣的巨大石块,石块一直到水底,而水底的黑泥浆足有一尺来深,石块根部更不用说。八哥掉下去后,不知怎么就被那里淤泥给埋了。
八哥被捞起来是已经发胀并且变冷了。大家在水里给他清洗,这时,祷告的人群中有人便说,看吧,“主”还是把他送回来了。
“哇,是主的信徒把他接回来的!”有人看见是朱瑞年把八哥捞起来的,便兴奋地叫道。朱瑞年也曾是“主”的信徒,前些年和这群人交往得很不错。“朱兄弟,过来过来!来一起祷告,来吧,回到‘主’的怀抱!”
“我还有事。”说完,朱瑞年看了一眼羊儿,默默地走开了。
羊儿不敢再看八哥一眼,更不敢看八哥的爷爷奶奶一眼,也不敢看朱瑞年一眼。一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他都跪在那里,低着头。最后他奶奶过来扶着她一瘸一拐地走了。周围的一切静静的,他害怕极了。他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