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走上职业道路的理由
“也不算心事，只是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凌正燃并没有避讳，很坦然地说。
傅展白盯着手里的啤酒罐，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今天采访的时候我说，感谢温老师第二次选择了我，”凌正燃喝了口酒，“我就想到了他第一次选择我的时候。”
“我当时在青训虽然也算声名鹊起，但毕竟还是个毛头小子。akx的第一首选本来是另一家王牌俱乐部的头牌打野，已经在lpl打了两年了，从各方面来说都比我要稳妥很多，所以akx一开始是想买我当他的替补……”
“我听说过，”傅展白说，“那名选手要求签首发协议，不接受替补。”
“是。”凌正燃说着扶了扶额头，“akx的管理层本来也妥协了，当时他们已经和我签好了合同，所以决定不给我上场机会就是了，反正也是个刚出道的新人，买来跟前辈学着点，在他们看来也是我的福气。”
他的语调不急不缓，没有一丝讽刺语气，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事实。
这个故事也算是lpl转会故事里的一段众说纷纭的“秘辛”，傅展白此前和观众一样都只知道最终结果是那名选手没有和akx签约，akx选择信任这位初出茅庐的天才，在当时大多数观众看来是一步臭棋，但他们最终却成功收获了世界冠军，因此成为一段佳话和管理层“敢用新人”的正面例子。
“然后呢？”傅展白问，虽然他隐隐约约猜到了。
“然后，”凌正燃露出隐隐的笑意，“听说是老温和俱乐部吵了一架，指责他们不该那么轻易牺牲掉一个前途无量的选手第一年黄金期的上场机会。他在俱乐部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所以最后，这事就没成。”
“确实是温老师会干出来的事情。”傅展白怀着敬重的心情点点头，“所以，从那时起你应该就很感激他了吧？”
凌正燃笑了笑：“这件事是我拿了冠军之后才知道的，还是南……”他停顿了一下，“南哥告诉我的。”
“是梦神吧。”傅展白心下了然他说的是当年akx的中单楚南柯。楚南柯当年的国服id叫“一位异想天开的中单”，傅展白的那个小号id就是照着取的。他的职业id和他真名联动，叫“dreamer”，大家都对这位现象级中单用“梦神”尊称之。
“是啊，你肯定知道……？啥！你叫他梦神？”凌正燃本夜第二次弹射起步，“我去傅展白，我第一次见你用这么迷弟的语气叫人诶。”
“偶像待遇，懂不？”傅展白毫不避讳。他知道虽然温让和楚南柯现在的关系已经到冰点了，但老akx的其他几个人和楚南柯还是很好的兄弟，既然温让不在场，提一提倒也无妨。
“什么？他是你偶像？”凌正燃一副不想接受这个事实的表情。
“这很奇怪吗？”傅展白莫名其妙。
“不是，”凌正燃说，“就是，你想像一下自己有两个平起平坐的好兄弟，有一天忽然其中一个对你说，他是另一个人的粉丝，这也太怪了吧，救命！”
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偷笑道：“那你平时在温老师面前可是憋的慌吧。”
傅展白想到自己来到基地的第一天：“可是温老师第一次和我见面的时候，他就看出了我是谁的粉丝……”
“啊？展开说说。”凌正燃一下子来了兴致。
傅展白把温让敏锐指出自己有意识在模仿楚南柯操作指法的事和凌正燃复述了一遍，完了之后评价：“这样看来两个人关系也不像外界传闻的那么反目成仇嘛。”
凌正燃沉默了几秒：“算了，这两个人可怪了，我不想懂。”
傅展白听出他不想讨论的语气，于是也顺着岔开了话题：“所以你今天突然抑，就是因为单纯缅怀过去吗？”
“也不是。”凌正燃沉吟地说，“只是有时候觉得，自己太依靠温老师了，或者说自己的成就也很依靠他。如果他几年前没有选择我，我根本不可能出道第一年拿到世冠，如果他前几个月没有选择我，我现在虽然不至于没人要，但也不知道会在哪里，而且也不可能感觉到久违的竞技乐趣。”
他继续说：“看lpl的都知道sniper和怂这个字不沾边，不管被怎么喷，还是一样自信一样狂。”
“……但他们不知道，作为凌正燃的我，心里会常常有一些不自信的顾虑。特别是看到网上说……”他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很自然地说了出来，“网上说，没有温让和楚南柯，你凌正燃什么都不是。出道第一年你不抱他俩的大腿根本拿不了冠军，第二年离了他俩你带队在季后赛边缘挣扎，第三年在世界赛打的全队都成了笑话，最后akx不要你了，又是温老师出来收容你——这些话，我没法反驳，因为我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傅展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于是他又开了一罐啤酒递给凌正燃，并憋出了四个字：“这不丢人。”
凌正燃硬是被他整笑了：“白哥，我喊你哥好吧？正常人不应该反驳一下吗？比如说‘那他俩离了你也拿不到冠军呀’‘新生代打野还有谁比你更牛啊’‘带队度过磨合期好歹也拿了个lpl夏冠还不算证明自己吗’……诸如此类的。”
“所以这就是你的目的吗？这说明你对这些看法其实并不认同，你需要的安慰本质上就是需要听到这些话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然后和你站在一条线。”傅展白说的很直接。
凌正燃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人需要安慰不就是出于这种动机嘛。”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一起沉默地望着上空比墨还浓重的夜色。
傅展白忽然开了口：“你知道我为什么打职业么。”
凌正燃：“虽然很想说是不是书读不下去了，但你真的和温老师一样长了张学霸脸，说吧，成绩是不是还不错？”
“还凑合。”傅展白说，“所以收到青训offer的时候家里不赞成，自己也蛮犹豫的。后来看了那年世界赛的决赛——就是你们夺冠那年，看到一个没比我大多少的人在全世界面前自信乱杀，赢下比赛之后被全体队友抛到空中庆祝，笑的跟傻子一样嚣张，突然就很向往。”
“我去。”凌正燃听得眼睛都瞪直了，“所以你是为了我打职业？”
“别偷换概念。”傅展白说，“我只是喜欢这种能在全世界面前证明自己和装x的感觉。在走上这条路之前，我就是那种安静且没什么存在感的人，浑浑噩噩地跟着人群走。你要想着，你能给很多像我这样的人一种，想燃烧自己干点什么的感觉，这足以成为你自信的资本了。”
“好家伙，你真的是平时不会夸我，关键时候憋个大的是吧，把哥们都说的有点感动了，我都不知道我还有这种功能呢。”凌正燃嘴上还在调侃，但如果温让在的话一定会说他“要你有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等他们把酒喝完的时候，傅展白明显感觉凌正燃的心情好了很多，他一边收拾垃圾一边哼着不成调子的小曲儿，突然转身对傅展白说：“所以你的id也是这个意思？燃给他们看？”
傅展白：“嗯哼。”
凌正燃一拍大腿：“这个id倒是更适合给我，可惜我当时没想到，啧啧啧。”
傅展白：“奶噗挺好的。”
凌正燃：“……呕。”
两个人一边互怼，一边愉快地走下了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