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对面办公大楼的灯陆续熄灭，邱舟愣了好一会儿，如此严肃的语气让他差点儿当了真。
他眼睛眨了好几下，开玩笑道：“千金不换。”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刚徐览那家伙还说我脸皮厚，这点我承认，但我并不认为脸皮厚是一种错，”宋焕笑着，“我们七中流传着一句至理名言，你想听听嘛？”
“你今天……没喝酒吧？”邱舟拉上窗帘，在房间里走一遭，找到了电视遥控器。
“今晚你不也在场吗？”宋焕顿了顿，转而自顾自笑道：“也可能是喝了假酒。”
“行，你说我听。”
“那句话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天’。”
“嗯？”这不就是小时候学的道别曲么？
邱舟仔细琢磨这九个字，问：“有什么特殊的吗？”
他边说着，一边拿手机搜索，他读书少，总觉得宋焕在骗自己。
那边的宋焕还在说让他慢慢领悟。
百度是个好东西，几个字打上去，马上出来了十几条解释。整句诗少了“碧连”二字，谐音“逼脸”，也就是不要脸。
很好，邱舟想，这人确实不要脸。
“你是不是拿手机查了？”宋焕走在徐览后头，忍得十分辛苦，要不是对方是邱舟，他真的会当场表演一个什么叫做笑岔了气。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嘲讽的表情，是不是憋笑憋的很辛苦？”
“噗哈哈哈哈……”宋焕憋红了脸，两鬓的汗水跟着冒出了头，他问：“你这人为什么这么实诚？”
“我想这应该不是我的问题，”邱舟坐在椅子上泡茶，拨了小撮茶叶进去，语气悠然：“我以前只听说过什么叫胆大心细不要脸。”
“这俩意思差不多，成大事者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按照你这种程度，应该可以统治地球。”
“惭愧惭愧，”宋焕厚着脸皮接受了他所谓的夸奖。
邱舟把嘴里的茶叶渣给吐出来，放下杯子强调：“我不是在夸你。”
“哦。”
两人一通电话打了挺久，宋焕走到家楼下，这才想着该结束话题，对邱舟说：“早点儿休息，咋们周五联系。”
“嗯。”邱舟挂断电话，房间里又迅速安静了下来。
说不准为什么，他总感觉心里空空落落的，像是被挖了一块，又好像是被别的东西给填满了。
他把刚泡好的茶水给倒了，味道不行，尝着太苦，唯有散出开的香气能唬住人。
周五早上七点，徐晟睿就来了电话，还在洗漱的邱舟拿着牙刷去了卧室接电话。
“这么着急？辛苦你看一下开展时间，”邱舟手还是湿的，特别不舒服，拿着纸巾擦掉了滴在屏幕上的水。
“我这不想早点儿过去么？c市这天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七八点就开始热了。”
“徐晟睿同学，你家离地铁站几步路？”邱舟被他给整笑了。
“吃早饭了吗？”徐晟睿自知不对，换了个话题。
“还没，刚醒。”
“八点来我家吃早茶呗，我妈包了饺子，有你喜欢的玉米猪肉馅儿。”
“行，我收拾完过来，”邱舟熄掉屏幕，回浴室洗了把脸。
洗漱台上的镜子用了十几年，老爷子一直都没换，如今早已布满了黑色的斑点，邱舟沾湿了洗脸巾，用力抹去上面的污渍。
镜子里的人才逐渐清晰。
展馆建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考虑到徐晟睿平时节省的习惯，两个人花了不到十块钱，地铁转公交，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再走上四五百米，才顺利到了展馆门口。
九点三十五，门口挤了不少人，花花绿绿的伞，一个叠一个。
个别几位背着小型相机，还有些女生穿了非常夺目的黑色公主裙，像极了黑天鹅，裙摆很大，外加头顶一把不怎么遮阳的伞，愣是占了两三个人的地方。
以前在元旦晚会上，他见班里的女生穿过，据说一整套穿戴起来特麻烦。
这一刻，邱舟挪开了视线，是替她感到热。
一楼的大门没开，廊下被太阳照了满地，邱舟扒拉着衣领，去了不远处的树荫底下。
邱舟向来是怕冷不怕热，但就这毒辣的程度，他也扛不住。
“来这么早？”邱舟在拐角处宋焕，那人正向他走来，手里提了两杯果茶，拿了杯递给他。
邱舟说了句谢谢。
“离得近嘛！”宋焕丢了塑料袋，把另一杯给他身边的徐晟睿给递过去。
邱舟喝饮料特别喜欢要吸管，这习惯怎么也该不了，嘴里的芒果很甜，凉凉的，他问：“沈逸他们呢，还没过来？”
“你徒弟就住在对面酒店，路上打的电话，刚醒，这会儿应该在吃早饭。”
“你们都是隔壁省的么？”徐晟睿表示，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出过省。
宋焕的目光随之看过去，回他：“是的，等会儿要来的三个和我一个地方。”
几人在门口聊天，沈逸、钟佳佳和徐览都过来了，一群人堵门口抱怨，十点整点，工作人员才颇为悠闲地过来开门。
“走吧！”宋焕手里的空塑料瓶往垃圾桶一抛，准确无误地丢了进去。
几人刚进去时，馆内比外面还热，空气闷闷的，像是在蒸桑拿，一行人没忍住又走了出去。
“约的十点，准点开门，幸好我有先见之明，踩着点过来，”沈逸握着手里的小电风扇，凑在脸上吹，吐槽道：“不然我就得架在太阳底下烤。”
“c市真的太热了点儿，”钟佳佳也跟着抱怨，“我难得早起化妆，一出门恨不得直接拿水洗了，太闷。”
“小师傅，咋们c市什么好玩的地方？”
“水上乐园？”邱舟思索了许久，印象里也就这个比较适合夏天。
“可以啊，我去!”钟佳佳最喜欢玩水，夏天泳衣一穿，水里扑腾是最爽的。
门口的工作人员在查票，邱舟不可置否，说：“进去吧，”
展馆的空调开得低，这会儿是真正有了效果，几人进去后彻底舒一口气。
展馆很大，大厅挤满了各类画板，往上看至少有四层，钟佳佳拉着沈逸往楼上跑。
沿着路标走，墙上挂的都是些世界闻名的画家，下面写了人物简介和作品，再往里走，就是展馆里的名人。
邱舟在一个山水画前停住，问同样被这幅画吸引的宋焕，“这个是朦胧派？”
“这是现实派，”宋焕轻笑。
“之前看书的时候，说那些看不懂的画，选现实派作家总没错。”
宋焕侧过头看他，“就像那些不认识的字，统一称草书？”
“是这个理，”邱舟说完，被自己给整笑了，“专业人士面前，我不敢班门弄虎。”
“你再仔细看看，画里有什么？”宋焕放缓声音，耐心教他。
他再次转过头去，说：“墨色的山水……后面的太阳也是黑色，上面有一个像眼睛一样的东西。”
对方的眼睛忽闪，睫毛轻轻拍打着下眼皮，说话时嘴巴微张，时不时还抿一口果茶，面部只有这时候才是放松的，一旦投入一件事情中，连眉眼都变得固执而将认真。
他在赏画，而自己在赏他，宋焕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魔怔了。
“他的世界是黑色么？”邱舟又问。
“嗯？”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宋焕留在他下巴的目光瞬间挪开，有些不自然地说了一句：“你的解读很好。”
“我们上去看看？”邱舟见他心不在焉的模样，提议道。
“好。”
画展还没结束，几人逛将近两小时，钟佳佳一早累瘫在休息室，十二点一到，给沈逸打了电话。
“咋们什么时候去吃饭啊？我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再不补充带点儿能量，我真的会走不出这个门。”
沈逸这会儿和徐览在三楼看宣传视频，走了这一遭，早餐吃的面包和鸡蛋早就彻底消化玩了，他问：“你给宋哥和小师傅打电话了吗？他和小师傅一进馆就不加人影，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私会。”
“你打吧，他俩肯定在一起，”钟佳佳捶了捶酸软的双腿，她今天就不该穿带跟的凉鞋过来，回去肯定长了水泡。
她掏出镜子仔细瞧了眼，脸上的妆还勉强能看，便随手拍了张自拍照给许默发了过去，附赠一条消息，猜一猜我在哪儿！
许默的消息来得有些慢，钟佳佳取下皮筋，绑稳了发带，对面才来了消息。
许默：在画展。
钟佳佳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知道的？
许默笑着摇头，回她：昨晚沈逸还在和我嘚瑟。
钟佳佳顿时坐直了，骂了一句：我和他说过要保密！气死我了，等他回来你给我教训他y的！
“哥，是不是钟姐发消息过来了？”许好奇凑过来，撑着下巴问他。
大伙儿都说他哥是个木头人石头心，但她却不这么觉得，面对奶奶和自己，他哥永远都是软着一颗心。
对了，还得加上钟姐。
她以前还问过许默是不是喜欢钟姐来着，结果他死不承认，说只是好朋友。反正这话她不信，钟姐和沈逸才是好朋友，互相嫌弃，时不时吵架。
许默轻轻推开她的额头，他这个妹妹总是这样，对外话少又文静，在自己面前却永远像个孩子一样，他问：“今天的作业写完了”
“嗯呐，”许妍点头，“本来是想给自己放一天假的，但想着钟姐要是回来找我玩儿，我作业还没写完，就太扫兴了。”
“这次怎么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去c市？”
许妍望着这个只比自己大十几分钟的哥哥，心里忽然一阵抽痛，说：“哥你白天要照顾奶奶，晚上还得去网吧兼职，我……怕你太累了。”
“别着急，”许默放下手机，把她的身体掰过来，说：“听哥哥的话，以后不要想这些事情。”
“嗯，”许妍声音哽咽，努力强迫自己笑，说：“哥我会好好的，不给你添麻烦。”
“你的事情不是麻烦，”许默安慰完她，起身去厨房，又嘱咐了句：“我先去做饭，你守着点儿奶奶，有事儿喊我。”
许妍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
许默拿着手机出门，翻开了和钟佳佳聊天框，消息还停留在对方一句气话上，还有一个响了四十秒的视频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