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失踪案件1-6
安土城已经全面入秋,满城都交织上一层金黄的色调,夜里有些薄凉,闲来无事的人们早早便躺进了自家温暖的床褥里,户外并没有多少游荡的人群,这是骑士团今夜里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约克一手始终按着腰间的刀,口里念诵着咒语,脚下的动作加快了不少,脚尖猛地一踏,两道龙卷在他脚下生成充当了踏板,将他一把送上来几米高的屋顶,一下子与下方的骑士团成员们拉开了距离,骑士团成员们彼此对视一眼按照原定的计划迅速分开两个方向朝着目标追去。
屋顶上的视野要更为广阔,约克很快就确定了自己的目标——那个快速游走在街道间的类人生物,双眼赤红,浑身散发着显著的魔气,入夜的早些时候他便收到来自周边村庄巡逻的骑士团成员的报告,当时在农户家的牛棚里发现了它,牛棚里的牛被它吸干了血,尸体也被啃食的七零八落,而那家的农户则躲在屋子里吓得不敢动弹。
巡查的骑士团成员发现了之后立马展开了歼灭行动,没想到魔物虽没有表现出令人棘手的魔法能力但在力量上却一骑绝尘,迎战成员的武器被尽数折断,每个人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损伤,而受了惊的魔物竟慌不择路穿过年久失修的城墙破洞中闯入了城中。
约克脚下连点,踏着龙卷飞快地在屋顶上移动,精准的控制使得魔力的消耗被维持在一个相对较小的范围内,他取下背上的弓,搭上箭瞄准了忽然停在岔路口的魔物,古怪的模样让他有几分不解,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辨认回家方向的普通路人,但这并没有让他动摇,拉弦的手使上了几分力道,正准备松弦的时候魔物再次动了起来,朝着岔路的一边移动起来。
约克记得那条路,那是通往城中一处普通的住宅区,但那片区域的人因为比较贫穷,房屋大多都是简陋的木屋或是残破的瓦房,他继续跟了上去,没过多久便见到魔物忽然跪倒在地,庞大的身躯再次膨胀起来,背上莫名地生出一块硕大的结晶,双眼闪烁着猩红的光芒仰天咆哮。
木屋里耳朵不灵光的老人听到了声响,杵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推门而出,眼前的大阵仗惊得老人向后倒退了几步,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发出“哎呦”的一声,魔物再次发出一声咆哮,凶恶的眼神盯着场中将它包围的十来个身穿甲胄的银白骑士,为首那个身穿厚重盔甲的男人表情庄严肃穆地手持大剑立在老人的门前,脸色却显出一片不自然的白。
癫狂的魔物嘶吼着扑向男人,大剑抡动,锋利的剑刃与尖锐的利爪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男人不算魁梧的身形竟然纹丝不动,僵持在了原地,但随后开始如山一般稳步向前移动,推动着魔物朝外行去犁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恼羞成怒的魔物扬起另一只爪子,只听见“嗖”的一声爆响,巨大的爪子被箭矢射穿,震耳欲聋的凄厉吼声顿时在街道上响起,街上仅剩的几家住户的门边不约而同地打开一道小缝,冒出几双惊惧而又好奇的眼睛窥探着外面,没有人有胆量敢走出屋外。
约克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落在城主皮尔的身前,微微躬身道:“抱歉,城主大人,我护卫来迟了。”皮尔猛地甩开魔物的爪子,将它震退了数米的距离,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色上浮起一抹不健康的潮红,约克眉头微皱:“城主大人您那时候的伤势还没好吗?小姐和夫人会担心的。”皮尔摆了摆手:“不碍事,若不是那只魔兽的素材足够珍贵也换不来米娜身上那枚冰元素圣晶石,与这相比我的伤势也算不什么,本来静养一段时间就好,偏偏近来多事之秋,唉。”
魔物似是感受到了两人的强大气场,按着半边被射穿的手倒在地上不敢动弹,猩红的双眼却始终盯着跌坐在门边的老人,背上的水晶却突然染上一层猩红,魔物丑陋的脸庞刹那间狰狞无比,迅速翻身腾空而起,仅剩的一只爪子几欲撕裂在场的所有人。
约克已经结束了吟唱,浓厚的风元素凝聚在刀上,他早已经锁定了目标,在魔物跳起来的一刹那,一声清脆的刀鸣响起,浓烈的风元素画出一道圆弧将魔物一分为二,背上的水晶“嘭”的破碎变成了粉末消散在空气中。
老人怔怔地望着倒在地上扬起尘土的尸体,老泪纵横,颤巍巍的手不自觉地往前伸出,那张扭曲的脸庞上,眼角边有几滴泪珠未干,他只觉得那模糊的轮廓竟与自己那几天前离家而去的儿子有几分相像……
皮尔轻咳一声,收起大剑,看了一眼依旧跌坐在地上的老人,有骑士上前将他扶起,他却怎么也不愿意起身,只好任由他继续跌坐在地上,他听着约克的报告:“城主大人,这已经是本月以来的第二起了,我们始终无法得知这些诡异魔物的来源究竟是哪里,那些潜藏在暗中的人究竟想做些什么。”皮尔莫名地觉得有些头疼,或许回去之后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一番了。
他挥了挥手,带着部分的骑士团成员撤退,其他的人则被约克留在了现场处理尸体,这些来历不明的魔兽与数周前他在森林里救出米娜时发现的魔兽尸体截然不同,非要说的话,他觉得这些新出现的魔物,更接近于人类,但这话他不敢说出口,也不敢想象,若是真的将会多么的恐怖,势必会造成人心动荡,引发难以预料的混乱。
“特里木,你找几个骑士寻些桐油来,将这魔物的尸首就地火化吧。”自从第一次见到这些魔物的出现之后,他便决定了这样的处理方式,以免夜长梦多,特里木低声应了句是,迅速领着几个骑士往城中的方向奔去,背过身去的时候,眼底竟闪过一抹猩红之色,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尸体像是失去了水分的树干,在等待桐油回到现场的时间里便已经变得干瘪枯瘦,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包着骨头,桐油浇在了尸体上,约克将手里的火把扔下,老人浑浊的双眼里映着冲天而起的熊熊烈火,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永远地失去了什么……
爱德华再一次为这个学生感到震惊,他始终对威利保持了一定的戒备心,在讲述一些地理环境和结构上依然有所保留,但对方竟然指出了他的错误,不仅讲出了某地形的优劣势并根据优劣势提出了相关的利用跟治理的方案,但在人文上他又确实表现得一无所知,即便是他随口讲的听起来颇为离奇的所谓习俗他也听得津津有味,甚至信以为真,这点让爱德华不禁莞尔。
威利过去最喜欢的科目之一便是地理,曾经私下里泡在图书馆阅读各类的地理知识图鉴和书籍,各种的纪录片跟科普视频都看了不少,尽管记忆有些模糊,但他依旧能从爱德华的介绍中找到不少与记忆中相印照的内容,只是有些地方他有些遗忘,便依照爱德华所描述的进行补全,两人越聊越有缘,威利丰富的知识量也确实站稳了他对外宣称的四方游历的旅人的形象,两人的见识广博,口中光怪陆离的新鲜事物让一旁听着的主仆二人浮想联翩,心生向往。
露西朝着丽娜打了个眼色,后者醒目地将随身携带的篮子摆上桌子端出里面事先准备好的一些不需要加热的食物,三明治以及一些凉拌菜,这些是威利这几天教露西的新菜式,做法简单味道却不简单,当丽娜掀开盖子的一刻,一股酸中带辣惹人口舌生津的味道便弥漫在整间房子里,连已经下定决心尽心教学的爱德华都忍不住侧目。
威利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笑了一声:“爱德华老师,我有些饿了,不如我们先品尝一下露西做的美食吧,说起来她新学了菜式之后就一直缠着我试吃,只是我一直没有时间,正好现在邀请老师您一起当这个白老鼠,免得只有我一个人受害,哈哈哈哈。”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爱德华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便也不推却,朗笑着应了下来。
“丽娜,一起坐下吃吧,老师您不会介意吧?”威利扫了一眼一直站着的丽娜,对爱德华问了一句,但一出口便觉得有些多余,还让丽娜有些难堪,若是直接让她坐下还可以说是命令,但问了这句话就必须要考虑在外人面前维护主人家的颜面了,不坐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她们从小到大便是接受着这样的身份教育。
威利本想让她直接坐下,没想到爱德华却比想象中的要大气许多,语气真诚地说道:“没有关系,我也只是个平民百姓,哪有身份之别的说法,非要这么说我甚至连与你们同桌的机会都没有,少些繁文缛节对我们彼此来说只会更轻松。”这话让威利感到身心愉快,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氛围,便对着丽娜说道:“丽娜,坐下吧,我可不是你的什么主人,这里只有同样普通的几个人,这些美食也有你的一分辛劳,你有资格享用它们,再说了,这么多吃的我们三个也吃不完呀,浪费是可耻的!”便拉着她僵直的身子坐在了椅子上,一时还是放不开来,威利也不勉强。
夹杂着新鲜的番茄切片与青瓜切片的三明治有着清爽的口感,混合着酱料带来了一种爱德华从未有过的味蕾体验,但他也只是矜持地加快了几口咀嚼的速度,这让他的眼底多少亮起了一些光彩,对桌上的其他几样菜莫名有了些期待。
爱德华正要动叉子的时候威利却拦住了他:“这几道菜还有一道工序,稍等片刻。”丽娜起身将几道菜放进一个高高的金属制的特殊餐盒里,爱德华看到餐盒的每一层的底部都有不少的水,威利装模作样地吟唱了一段只有自己才能听得懂的咒文,当着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的爱德华面前施展了一个简单的以水为媒介的冰冻魔法,爱德华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冷冻那几道菜,这样巧思妙想的做法让他眼前一亮。
而威利却在庆幸在即将脱手而出的魔法前及时做了掩饰,在实力不够强大之前,这样的掩饰行为只能一直持续下去,对于用惯了高效率施法的威利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冰冻的持续时间并不长,再次被打开的盖子冒出一股股冰冷的寒气让入秋的凉意又多了几分。
陶罐里的浅棕色饮品散发出的香气糅杂着柠檬的清香跟清醇的茶香,丽娜将其小心翼翼地倒进带来的杯子中,紧接着倒出餐盒中被冻好的冰块置于掌心的手帕上,手里的餐刀动作快的让人眼花缭乱,手帕上的冰块不多时便成了规规整整的正方形,威利眼中一亮,果然丽娜并非是一般的女仆,冰封风味的柠檬茶马上送到了几人面前,首次尝试的这种独特茶品的爱德华眼中异彩连连,红茶的茶韵中夹杂着清新自然的柠檬清香,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味道。
凉拌青瓜和糖拌番茄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味,闲谈中几人之间的隔阂仿佛消失不见,爱德华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治标不治本的为他们看诊很愚蠢?”露西愣了一愣,逐渐放开来的丽娜品尝着桌上的菜肴,最爱的始终还是那道酸酸甜甜让她欲罢不能的糖拌番茄,简单而美味,昨天的下午茶她都来不及吃第四个汉堡就被叫走了,让她遗憾至极,今天得知要跟威利大人和露西小姐出门,他们还准备了许多美食,眼下这个独自享用美食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至于他们在谈什么,就不是自己这个女仆能管的了。
而威利也仿佛没有听到他在说些什么,爱德华暗暗叹了口气,这倒是自己交浅言深了,倒也不觉得遗憾,反倒越来越欣赏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