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南港镇1-3
“发生了什么 ?”
威利跑上前接过她们手里的木柜和扁担,关切地问道,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露西沉默地将阿兰姨搀进了院子另一边的小屋,那是母女俩住的房间。
两人衣服上沾了不少的脏污,扎起的头发散落下来凌乱无比,双眼有些红肿,嘴角都残留着干透的血迹,露西烧红的半边脸高高地肿起,阿兰姨的脸色苍白,两条眉毛痛苦地拧在一起,一只手始终捂着小腹。
“威利,你饿了吗?我现在给你弄吃的。”
露西神色如常,淡然一笑,眼里却没有什么神采。
“威利,你别担心,我们娘俩就是卖糕点的时候摔了一跤,不碍事,露西,你去把糕点热热吃了吧。”
话说到最后她突然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使得身体不由自主地弯曲起来。
露西急忙递了杯水给她,轻柔地拍着她的背,等到她缓过来了之后才从威利身边跨过,俯身从木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些糕点,小心翼翼地拨去沾着的尘土。
威利扫了一眼,少了一个木柜,两人身上的伤还有沾了尘土的糕点,尽管她们没有说出来,但他已经猜出了七八分,他没有再过问,只是心里莫名堵得慌。
露西将还能吃的糕点端进壁炉里加热,双眼空空地盯着跳动的火焰一阵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威利,你好了?你昨天不是还没法下床的吗?”
阿兰姨诧异地惊呼出声,不可思议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她分明记得昨天的威利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根本不可能是装出来的模样。
一时间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惊疑不定。
这件事连威利自己都想不明白,人体的自我修复和新陈代谢再快也不可能达到这种恢复的效果。
昨天还奄奄一息的重伤员,今天就能下床蹦迪,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难道有什么快速复原的金手指是自己不知道的?他本想着在手上来几刀试验一下,但一想到万一没有快速恢复,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几刀不就白疼了,于是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索性就不想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但为了应对可能出现像阿兰姨这样的提问,他还是想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之前在旅行的时候不小心误食了一种七彩的植物,昏迷了几天几夜,醒来之后就发现受伤之后的恢复能力比一般人要强一些。”
威利一脸认真地说道,完美的表情没有一丝的破绽,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得出的结果,独自在外的旅行者因为好运而误食什么天材地宝,这样的设定不是很常见嘛!
阿兰姨若有所思的模样看起来像是真的很认真思考他的话,突然一脸兴奋地盯着他,像是发现了什么金银财宝。
“那你还记得那种植物在哪吗?离这里远不远?去摘的话要几天?拿去城里卖的话我们家就发财了呀!”
威利嘴角一抽,这时候不是应该话题到此结束吗?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但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气氛在谈笑声中变得轻松起来。
夜里给母亲处理完摔得红肿的膝盖,帮她盖上了被子,吹熄烛火之后离开了房间,转身跑进屋后的一片小树林里。
她们家离镇里有着不短的一段距离,即使是离得近些的码头也要走上一小时,原本在镇上的房子早已被卖掉抵债,这里三间残旧的木屋和小院,是父亲最后留给他们的东西。
她整个人蜷缩在树下,两臂环抱着小腿,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低声呜咽,双肩止不住地抖动着。
哭了好一阵之后,一阵亮光照亮了她身前。
她有些惊慌地抬起头来,慌乱地擦去脸上的泪痕,抬头仰视着那个将头撇向一边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少年。
“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对吧?”
“没有。”
简短的对话结束,空气中再次陷入沉寂,露西突然打了个喷嚏,临入秋的夜里比较寒凉。
威利走上前,将一件外套披在了她身上,那是阿兰姨让他带过来的,知女莫若母,他在心里暗叹了一声。
将提灯放在了露西的身旁,他转身走进了小树林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不久后抱着一捆柴出来,在露西身前清出了一片空地。
打开提灯裂了一条缝的防风罩,他取出火烛费劲地生起火来,林子里没有多少干燥的枝叶,燃烧起的浓烟呛的他咳嗽连连。
看着他生火一阵忙碌的样子,让露西感到莫名的心安起来,没有打扰他,直到火焰燃起,她才开口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在屋里睡不着,出来的时候看到你往这边跑了,怕你遇到危险,就跟上来了。”
“那你肯定时看到了对吧!”
露西直直地盯着他,脸上虽是浮着淡淡的怒意,眼底却是动人的羞涩,羞红双颊在火光下娇艳欲滴。
威利点头承认,脸上始终挂着淡然的笑。
“很难看吗?”
她再次将头埋进膝盖里,声如蚊呐。
“你哭起来的模样其实还挺好看的,但是相比之下,我觉得你笑起来的样子更好看些。”
他抬头仰望夜空,漫天的星星像是画家手里的画笔一拨笔尖随意洒落,点缀在深邃漆黑的夜幕里,一大一小的两轮月亮交相辉映悬在天边。
露西觉得耳根有些发烫,她从没有这样近的与除了父亲以外的第二个男人单独相处过,只觉得此时心脏砰砰作响,让她感觉有些呼吸不畅。
他突然沉默下来,只剩下火堆里劈啪作响的爆裂声和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悄悄地抬起头来瞄了一眼,却发现威利靠在树干上仰着头望着星空,这一刻她的心突然安静下来。
“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的眼神突然暗淡了些,脑海里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心里便憋着一股郁气与无力,泪水便不争气地往下流。
“在最适合学习魔法的年龄里,我错过了机会,我又没有学习战技的天赋,如果我会一点点的魔法或者战技,也许妈妈就不用受这么多年的苦,今天也不会被抢走了钱,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其实我都知道的,妈妈以前很温柔的,会在床边讲故事哄我入睡,都是我太没用”
女孩的呜咽声逐渐盖过了话语声,语无伦次的话语宣泄着心中的苦楚,威利默默地倾听者,没有打断,等到她的情绪平稳了些,他才轻声说道。
“小的时候,我经常被人欺负,每次被欺负完总是会回到家跟外婆哭诉,外婆家有个小院子,每次哭诉完,我们都会在一起看星星。”
“因为外婆说,每个人在天上都对应着一颗星星,从黯淡到明亮,最终落到大地上,而人呢,当寿命结束之后,就会回到天上,化作星星继续守望着他所爱的人,以前我没听明白,后来就再也没机会听了。”
露西沿着他的手指看去,夜空中闪烁的繁星有明有暗。
“后来我长大了才知道,每一颗星星闪烁的光芒,都经过了最少数亿光年的距离才落到我眼里,即使微米之光,在数亿光年之外,它也可能有着与太阳相争辉的光芒,所以,你不是没用,而是光芒还没有被发现,可不要小瞧自己啊。”
露西忽然站起身,缓缓走到火堆前,在月光下扭转身躯,嫣然一笑,眼里异彩连连,仿佛天上璀璨的繁星。
“给我讲讲你旅途中的趣事吧?”
威利突然身子一僵,心理辅导完不是应该乖乖睡觉了吗?怎么还要听故事?
他脸上的僵硬表情让露西感到一阵奇怪,忽然想到此时已经夜深,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继续说道。
“今晚就算了,下次吧,下次有空你一定要跟我讲你旅途上的趣事哦,好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威利急忙点头,顿时松了一口气,开始帮忙把火熄灭。
躲在不远处的阿兰姨露出欣慰的笑容,眼角泪光闪烁,抬头望向夜空,呢喃道。
“安德鲁,你是不是也在天上守望着我们?”
擦去了眼角的泪水,一瘸一拐的身影走回了屋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清晨的雾气有些浓,草叶上垂着晶莹的朝露,几乎落到了地面。
一道身影在草地里小心翼翼地前进,如鹰眼般锐利的双眼锁定了远处一只正在悠然啃着嫩草的魔纹角兔。
他的手里只有一把黑铁弓,身上却没有一支箭矢,若是有人在这,肯定会好奇他要怎么猎到那只数十米外的魔纹角兔。
他静静地立在原地,气息仿佛与周围的景物融为一体,露水在他的鼻尖滑落,他轻柔地拿起弓,瞄准远处的猎物,拉弦,水元素在弦上凝聚出一支流水的箭矢。
他的目光一凛,箭矢脱弦而出,笔直贯穿了那只仍在啃着嫩草的魔纹角兔,钉在了草地上,失去了生机。
威利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弓,不知道为什么,在握弓的一刹那,一种无与伦比的亲近感油然而生,仿佛他对弓这类的武器有着天生的痴迷,自从上一次自己制作了一把竹弓之后,这样的亲近感更为强烈。
“果然魔法是不需要吟唱冗长晦涩的咒语的,只要有足够的具体的想象,就能够直接将元素具象化,实现快速施法,简单程度的魔法甚至能够瞬发,这样的话前排再也不用担心我被刺客近身了。”
他散去水元素构成的箭矢,魔纹角兔的腹腔便只剩下一个被洞穿的伤口,可以说是连凶器都找不到。
越来越顺滑的手感让他心情舒畅,威利满意地将猎物扛到肩上,开始寻找他的下一个猎物。
难得不用早起的露西,让阳光照到了她的脸上时才悠悠醒转,昨晚发生的一切都让她心情愉快,脸上洋溢着希望的笑容。
洗漱完后她踏入厨房,却没有发现那个清秀的少年,有些失落,慌忙走出却差点跟进门的阿兰姨撞在了一块。
“臭丫头,急急忙忙的做什么去?”
“妈妈,你见到威利了吗?”
露西急忙问道,语气里关切之意尽显。
“那小子啊,说是伤好了,就走了啊。”
“什么!”
露西刹那间失了神,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母亲眼底藏着的狡黠的笑意。
“他怎么就突然走了?怎么就走了?”
看着女儿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也不忍心再戏弄下去,晃了晃她的肩膀。
“好啦好啦,傻丫头,我骗你的,他拿着你爸爸的弓出去打猎去了,不过那小子也是奇怪,光拿弓不拿箭要怎么打猎?估计只是出去散散心,应该没多久就回来了。”
“妈妈,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的双眼顿时恢复神采,欣喜的模样看的阿兰姨一阵担忧。
“妈妈当然没有骗你,露西,你喜欢上威利了对吗?”
露西的脸上突然一阵羞红,扭扭捏捏的羞涩模样哪里还能看不出。
“虽说当初他醒的时候,我是真的动了心思,想让你俩结婚,但仔细想想,让你跟一个初次见面不知根底的人相伴一生,这样对你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些,说到底,我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得到幸福的。”
“如果你真的爱上了他,我有担忧他是否有能力能够保护你,难道也要跟我们一样像流浪的野狗被到处驱赶吗?我清楚的,我那点糕点的手艺根本没法养活你们,妈妈希望你遵从自己的内心,不要因为妈妈一时的胡话而毁了终生的幸福,但无论怎么样,妈妈始终会站在你的身边。”
阿兰姨满脸忧郁,将神色变幻不定的女儿揽入怀中。
露西心乱如麻,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母亲的话还是自己的意愿喜欢上了那个少年,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立在原地。
许久后,露西用力地摇晃脑袋,将那些多余的念头甩出脑外,朝着镇里走去,她要去找一个人。